第124章
“攸之事務繁忙,不能跟我來這兒胡鬧,倒是勞煩郭將軍無暇休息,禪,著實於心不安。”阿鬥穿著絳色的公服,向麵前的郭悠然笑笑,“而且,說句實話,今天正兒八經算是我的人的,也隻有將軍一個。”就連跟著自己駕車去藤家接人的那十幾個小夥子,都是四哥找來給自己撐門麵的。而郭攸然,可是今天早上天都快亮了才下了從長安來這裏的快馬的。
“舍弟胡鬧,求殿下寬恕。”郭攸然抱起籠子裏的大雁,將自己的歎息咽了下去,想想自家弟弟那個放不下心卻也不願意來幫忙的情形,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東宮這群臣屬。你說他們忠誠?沒問題,他們為了太子連軟禁皇帝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尤其是那個為了太子甚至廢了一身武藝,如今寫字都不能一次寫太多的董允,忠心昭昭天日可鑒。但,你說他們欺君犯上,拿太子當傀儡?似乎,也沒多大問題,“而且,一會兒在那麽多外人麵前,殿下還是稱臣的名字吧。”
“你郭攸然的大名誰不知道?在那麽多江湖人麵前叫你的名字,我的身份不也就暴露了一半了。”阿鬥笑笑,“閑寧?不對,隻怕知道你的字的人也不少,這樣,你說我今晚,怎麽叫你?”
“臣小時候在家,先考曾經稱臣阿寧,”郭攸然轉過身,“倘若殿下不棄,臣,不勝榮幸。”
“那,時間差不多了,阿寧,咱們也該走了。”阿鬥看了一眼郭攸然懷裏的大雁,再看看緊張到雙腿都有些打顫的郭攸然,笑了,“阿寧你可千萬小心些,四哥說了,如今大雁可不好找,婚禮用鵝或者木雁的太多了,這白雁也是他追了好久才追到的,可沒有多的。”
“公子放心,有臣在,這一對大雁,是飛不出去的。”郭攸然看得出阿鬥的心思,笑著拍了拍懷裏的籠子。
昨晚之前,四哥派來的人和被星華留下看家的仆役已經做好了婚禮的一切準備:書院的西北角已然搭好了青廬,還有粟米三升填臼,席子一張覆井,麻草三斤塞窗,箭矢三支置於門戶之上,還專門壘了新的灶台和豬圈,四哥甚至還不嫌折騰的放了幾隻洗得身上還帶胰子香氣的粉嘟嘟的小白豬應景……車馬已經備好,而守在門口的仆役手裏,也已經拿好了帶路的火把,靜靜站在門前,臉上都帶著笑意。見阿鬥出來了,為首的老仆握住阿鬥的手,仔細打量了阿鬥許久,“一年多沒見,主公都該娶妻了,可惜諸葛先生不在,他能看見主公這樣,不知會有多高興。”
“先生如今身在朝廷,自然比不得曾經的閑雲野鶴,不能再繼續陪著我一介布衣四處玩耍,”阿鬥任由對方握住自己的手,微笑,“還有,老伯,太陽都快下山了,就算兩家離得近,您要是再不讓我走,到了藤家,誰知道他們會怎麽挑我的刺兒呢。”這畢竟不能算真正的婚禮,阿鬥的父親也不在這裏,什麽祭祀教子全都省了,阿鬥直接出門就好,這要是還到晚了,怕是四哥要把自己訓死。
“是啊是啊,老伯趕緊放手,讓公子走吧。”四哥請來的兩位儐相可是十裏八鄉都有名的,早就對沒什麽事還磨磨蹭蹭的阿鬥有些微詞,此刻,找著機會就要拉著阿鬥上馬,“還有那邊的郎君,快點上馬,咱們走了。”
“是是是。”老仆連忙讓開了道路,阿鬥騎上馬,緩緩走出書院的大門。書院和山莊周圍都沒有什麽人家,縱使此時城中宵禁頗嚴,也嚴不到他們這片世外桃源裏麵,舉火的仆役在前麵緩步引路,阿鬥跟在後麵,也不由有些緊張。他從未進行過民間的婚禮,前世的話,說實話,也就當初娶星彩的時候算得上婚禮,其他人嘛,就算是娶星華也不能叫成婚,那叫冊後。
“公子既然是讀書人,”走在路上,儐相策馬走在阿鬥身邊,郭攸然愣了一下,在阿鬥的示意之下也就沒有阻止,“那,到時候障車催妝卻扇的詩文,應該就不用小人代勞了吧?”
“不必勞煩。”四哥早就跟阿鬥說過,那群江湖中人還有一群是覺得阿鬥橫刀奪愛的,雖然一個個自恃身份,不會對一個江湖之外的讀書人動用武力,但,他既然是文人,那些刁難肯定也是少不了的。而,四哥出於對阿鬥的臨場作詩能力的擔憂,直接把前世自己記得的這輩子還沒別人知道的催妝詩卻扇詩全寫了出來讓他背完,阿鬥此刻又在心裏默念了一遍詩文,“不對,催妝詩卻扇詩,小子已有腹稿,隻是,障車也要寫詩?”阿鬥生平第一次痛恨這個是個人認識字就應該也必須會寫詩的華朝!
“不是不是,他一時口快說錯了,障車的詩文是藤家的事情,但是,公子可備好錢財金帛了?不是小人多口,小人二十多年前剛開始給人當儐相的時候,障車錢也就三五匹絹,有個喜慶意思也就算了,可如今的障車錢,小人可是見過比聘禮都多的。也幸好公子家偏僻,沒什麽鄉鄰,縣衙也離得遠,否則,要是碰上無賴或者趁火打劫的官人,那可就少不了了。”另一名儐相瞪了一眼連儀程都記不清的同仁,連忙解釋。
“官員也……障車索財?”阿鬥忽然覺得自己一口血梗在喉頭,華朝的官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他們應該……不窮啊……
“是啊,還不少呢。”儐相自然看不出阿鬥的心思,忙不迭的點頭,“不給的話,人家把路一堵,你這婚也就別想成了。”
“原來還有障車錢……難怪。”阿鬥決定先不去想華朝吏治如何,隻是難怪四哥在知道自己來的時候沒帶錢會是那副表情,不過,輕輕拍拍放在懷裏的玉佩,阿鬥笑笑,“無妨,都備好了,您看最後麵那幾位背的都是什麽,就等著他們障車呢。”四哥這枚玉佩,第一次派上用場是給他妹子結婚撐門麵,他自然也沒什麽意見,掏錢掏得相當爽快。
一行人就這麽吹吹打打到了藤家門口,劍魂山莊大門緊閉,一片漆黑,連一支蠟燭都沒有,若不是這裏隻有兩戶人家,阿鬥險些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相比滿臉無辜的阿鬥,儐相顯然對此事早有準備,策馬上前敲了敲門,“我說裏麵的各位大姐,來客人了,還不趕緊出來迎接?”
從緊閉的大門之內傳來一群女子的笑聲,似乎是推搡了很久,才有一個年輕清亮的女聲傳來,“這大晚上的,誰知道來的人是誰啊,保不齊是哪兒來的強人呢?或者偷兒?”
阿鬥在這邊哭笑不得,那邊的儐相顯然是個中老手,哈哈笑著,“不是什麽強人,更不是偷兒!我等夜間趕路,人困馬乏,可否借貴寶地暫且歇息?”
阿鬥還沒來得及詫異這到底是什麽情況,藤家終於開了門,一排排舉著火把的武林人士中間,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姑娘,阿鬥大略掃了一眼,依依那三個嫂嫂一個都沒來,倒是來了一個年紀大些的小外甥女,跟著姐姐們嗤嗤笑著跑到阿鬥馬前,“貴客盈門,理當禮待,隻是,不知這位公子,怎的大半夜帶了這麽多人來我們家裏?”
儐相不好推搡這麽多女人,隻能橫馬把阿鬥攔在身後,“鳳凰駕臨,非梧桐不棲,各位嫂嫂若是心有疑慮,那我們這就告辭了!”
“別急著走啊,列位公子不知是何方君子?何處英才?夤夜來此?有何貴幹?”對方之中似乎有一個年長些的女子也算是女方的儐相,推開在自己麵前笑嗬嗬的女孩子們,走到阿鬥馬前,仰麵看著阿鬥。
阿鬥正打算答話,儐相連忙擺了擺手,笑道:“我們這位公子,是長安人氏,進士出身,如今選中了刺史,正要上任去,不想走岔了路,來了此地。”
“刺史大人啊?”女孩子們笑彎了腰,連連作揖,有人端來一杯酒,“客人遠道而來,且請潤潤喉,隻是,不知刺史大人,來此有何貴幹?”
阿鬥接過酒杯,還沒來得及沾唇,身邊的儐相便一把奪過,在阿鬥詫異的目光中把一杯酒直接潑到地上,“我說大嫂,您不歡迎客人沒關係,上藥酒就不太好了吧,怎麽,要不您先嚐嚐?”
看來這其中自有關節,阿鬥起了看熱鬧的心思,唇角不由噙起淡淡的笑意,婚禮允許攝盛之事他當然知道,隻是自己這個攝盛……嗯,攝的有點低。女子沒理會那杯被潑了的酒,隻是一直盯著阿鬥,看來其中是真的有鬼,另一位儐相裝出苦笑的樣子,攤開手,“至於我們來幹什麽,各位難道不是心知肚明?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是看上我們家姑娘了?”女子一拍馬頸,“女婿是婦家狗,打殺無論!來了這裏還敢騎著高頭大馬?還不趕緊下來!帶的禮數呢?有一點不滿意,讓你們跪著爬進去你信不信?”
“是是是。”這下不用儐相代勞了,阿鬥直接就下了馬,身後也早有人捧上四哥準備好的十幾匹絲帛,郭攸然此刻忽然有些後悔自己怎麽就聽了儐相的話,早早把大雁從籠子裏拿出來了,此時隻能把大雁抱在懷裏,跟在阿鬥身後,寸步不離。畢竟那群武林人士,他郭攸然也見識過,就算全是女孩子,萬一她們一會兒下手沒個輕重,那自己隻有對不住太子妃這位四哥好不容易弄來的大雁了。
“來來來,進來!”女孩子們簇擁著阿鬥那一群人進了藤家找了不少人趕工卻還是直到今天白天才勉強修好的大門,阿鬥前腳才剛剛踏進似乎比自己前幾天來的時候高了不止一倍的門檻,迎麵便撲過來一堆棍棒,也幸虧阿鬥還沒來得及轉移重心,連忙又退了回去,儐相笑著扶了阿鬥一把,“這可是公子自己的事情,我等幫不得您了,這會兒尊夫人家裏最大,您就忍忍吧。”
郭攸然默默抱緊了懷裏掙紮的大雁,這會兒又覺得儐相果然是儐相,見多識廣,人家讓自己提前把大雁從籠子裏拿出來簡直太明智了,否則這會兒,他是真的上前幫忙也不是,畢竟成婚的又不是他,不上前幫忙……看著太子挨打,他是不是錯得更多?
依依和四哥自然把這些事情都囑咐好了,負責打人的小姑娘們都沒用多少力氣,說是打人,還不如說是拿著棍子玩,阿鬥根據記憶在一陣嘻嘻哈哈之中一路往前走,也幸好姑娘們笑鬧的時候,還記得給自己留條路出來……雖然狼狽是狼狽了點,但,這不就是女家想看見的場麵嗎,而且這兒又沒人知道自己是太子不是,丟人也沒什麽。
“行了行了,我妹夫是文弱書生,不比你們一個個兵強馬壯的,別一會兒給我把人打壞了。”大嫂的聲音此刻在阿鬥耳畔宛如天籟,寧招娣笑著扶住阿鬥,“妹夫未免也太老實了,叫幾個人跟她們對著打不好嗎?”
“這……行嗎?”阿鬥真切懷疑偏心的四哥給自己的人到底能不能打過他布置在自家妹子身邊的人。
“當然不行!要搶我們家姑娘還趾高氣昂的,誰慣的他!”做主的年輕婦人上前,推了阿鬥一把,“不是說是讀書人嗎,先寫首詩來!”
“這會兒,寫什麽詩?”阿鬥小心的提問,寫詩不是催妝的時候嗎?
“那不是,給這大門寫首詩!”女子一指阿鬥剛剛走過的大門,阿鬥一手扶額,這個,自己沒背過啊!
“還有還有,”女家的儐相也不止一個,“前麵還有中門,中門後麵還壘了個土堆,土堆後麵是堂基,再然後是堂門的鎖,進了中堂還得再來一首,你可是文人,寫幾首詩不難吧?”站出來的女子看起來比依依還小了幾歲,阿鬥一手扶額,四哥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要這麽多詩!你是不是故意的!
現在可不是隻能硬著頭皮上了,阿鬥畢竟肚子裏有一點墨水,就算再怎麽不會寫詩,打油詩還是沒問題的,他畢竟也沒考中進士,那群人也沒硬逼著他寫出什麽絕句來,這一關勉強就算糊弄過去了。
而到了堂上,女家的儐相站在帷幕之前,開了口,“來來來,我可是聽說你們找到了白雁,大雁呢?”
“在這兒。”郭攸然將大雁小心的遞給阿鬥,阿鬥接過,女子笑了笑,推了推那些拿著布帛和五彩絲線的女孩子們,“都玩夠了吧,你們都去那邊,準備著捆大雁去!”
女儐相看著對自己發愣的阿鬥,笑著嗔了一句,“你還在這兒學的什麽呆頭鵝,快點啊,把大雁扔過去!”
阿鬥點點頭,隔著簾子,將大雁扔了過去,幸好帷幄不高,就阿鬥的臂力也沒出醜,簾帳之後傳來女孩子們的嬉笑之聲,那隻大雁倒是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捆了個結結實實,女子笑笑,“好了,快點,我們還等著撤帳詩呢!”
“撤帳詩?”阿鬥愣了一下,這又是什麽情況?不過,算了,已經開始自暴自棄的阿鬥撇嘴,隨口又念了個順口溜,然後,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撤去帷幄,阿鬥看著坐在帷幄之後的馬鞍上的依依,愣了一下,這姑娘,怎麽頭發還沒梳好就出來了?
“孩子,過來。”坐在依依身邊的藤夫人笑笑,向阿鬥招招手,阿鬥乖乖坐過去,夫人解開阿鬥的發髻,取了一縷發絲,和依依的發絲結在一起,結了個結子,拿剪刀剪了,收在錦囊之中,珍而重之遞給依依,依依看了阿鬥一眼,麵頰緋紅。
“好了好了,讓我們家姑娘回房梳頭去,”女儐相不滿地扯開了盯著臉紅的依依不肯眨眼睛的阿鬥,女孩子們簇擁著依依離開,阿鬥看著依依的背影,微笑,從今天起,她已經屬於自己了。
回到房間,坐在椅子上的依依看著鏡子裏那張讓自己都覺得美豔得陌生的容顏,母親的笑聲中帶著感慨的意味,“依依跟你娘,真的是越長越像了。”
“娘永遠都是我娘,”依依回眸,輕輕握住母親的手。
“真的要嫁了,小妹。”二嫂三嫂看著小妹妹一身翠色的嫁衣,年輕的三嫂悄悄抹了抹眼淚,“不行,這就不能聽你的,大喜的日子用銀子一片白慘慘的像什麽樣子,二嫂,把金子首飾的拿來。”
“不改了,再改,怕是阿鬥要等急了。”依依的目光透過隔絕的屏風,仿佛正好對上了門外那個男子焦急的雙眼。
“讓他等著,”藤夫人大手一揮,親自摘下依依發間的銀簪,“不趁著這會兒擺擺譜兒,到時候他以為你好欺負呢,來,挽月,給你小妹重新畫眉。”
二嫂奉命拿了眉筆,依依乖乖坐好,等到二嫂把自己的眉毛花了擦,擦了再畫,咬咬唇,“娘……”依依原本是想跟母親道別,不想,看到微笑著流淚的母親的時候,滿腔的興奮和期待全都化作不安,“娘,依依不嫁了,依依今晚不出去了,娘,依依永遠都不嫁了……”
“傻孩子說傻話!”藤夫人執起手帕,小心的擦幹淨依依臉上的淚痕,“都這時候了,劉家公子就在門外,哪能說不嫁?但是讓他多等一會兒還是可以的,來,幸好臉上的妝沒被你哭花了,否則,怕是得讓劉公子等到明天早上去。”
“娘……”依依靠進母親懷裏,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懼和迷茫忽然間攫取了依依的全部身心,鼓樂聲再怎麽喧鬧,似乎都和自己無關了,此刻,依依隻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而那個地方,是母親的懷抱,是兄嫂的微笑,是自己生長了十幾年的劍魂山莊,甚至,可能會是門外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但,不知為何,唯獨不是阿鬥的懷抱,“娘,我真的不想嫁了……”
“我說,都等了這麽久了,”房間之外,婦人抱了一張胡床坐在阿鬥麵前,一手托腮,“我們依依為了你這個書生可是拒了南宮家的婚事的,你說你不會武功,這倒還情有可原,催妝詩若是再寫不好,我們姑娘可真的不嫁了啊。”
“還不到催妝的時候吧。”阿鬥靜靜站在依依門前,仰起頭看著空中皓月的清輝,笑意溫柔,“還早呢,今後依依再回來,可就是客人了,如今,讓她多在家裏待上一陣子吧,而且女孩子出嫁,自然是要好好打扮的,我不急。”
“不急是不急,晚上天冷,公子加件衣服吧。”大嫂命人捧了罩衣過來,一邊的女子卻是不樂意了,“我說這位公子,到現在連個功名都沒有,嘴上說得這麽好聽,該不是你根本就寫不出好詩吧!天底下居然有隻會寫打油詩的文人?”
“小子的確不擅詩文。”阿鬥倒也不惱,溫溫柔柔的一句話,倒讓對麵有心刁難的婦人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不過,”察覺到略顯尷尬的氣氛,阿鬥笑笑,這是依依想要的婚禮,無論如何,自己不想毀了這一刻,“笨鳥先飛的道理,禪還是知道的,也有一兩位好友,替禪想了些催妝詩出來,隻是此刻催妝,是不是有點早了?”
“不早不早,再不讓新媳婦出來,這一路上障車擋路的,隻怕讓你們明天早上都到不了書院,還不快點!”大嫂推了推身邊的女子,對方笑眯眯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