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投生台
“這湯我來搞定,放心吧。”笑悠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啊?你又沒錢,怎麽搞定?”嶽大膽奇道。
“喏,你看,那邊有個熟人。”笑悠然向著排頭方向努了努嘴,嶽大膽順著他指的看了過去,發現之前迷魂亭裏遇見過那個小青此刻正站在孟婆亭門口賣著湯。
“咦?怎麽是她,她又跑這裏來做什麽?莫不成還想陰咱們?”嶽大膽狐疑地看著小青說道。
“管她呢,反正等下你不用出麵,我會設法引開她和那些陰兵的注意力,你到那邊幾座小亭子裏幫我弄樣東西。”笑悠然賊眉鼠眼地瞄了周圍一圈,悄聲對他說道。
“弄什麽東西?怎麽弄?你意思是……”嶽大膽見狀也小心翼翼地做了偷東西的動作,悄聲問道。
“嗯嗯,就是那個意思。你去找一個小瓶子,應該是灰泥燒製的那種,總之越不起眼的就越有可能是。你找到了就晃一下,如果裏麵裝的是液體再打開瓶塞聞一下,若有點淡淡鹹腥味的那就準沒錯了。切記一定是鹹腥味,別搞錯了,弄到手後不用管我,直接回三生石那等我就行了。”笑悠然貼近他輕聲交代了一番。
“這不會惹麻煩吧,那玩意有啥用?不是老哥說喪氣話,真惹出了大事,就憑我這微末官職可兜不起啊!”嶽大膽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放心吧,小事而已,惹不了什麽麻煩的,那東西我自有妙用。”笑悠然安撫他道。
“這,我看還是有些不穩妥,你若沒什麽重要的用處,咱們還是別弄了吧,這裏可是地府幾大嚴管禁區之一,惹出事咱們就完蛋了!”嶽大膽開始打退堂鼓了。
“我說大哥,你這慫樣怎麽對得起你那外號?”笑悠然皺眉撇嘴說道。
“不不不,你不說有啥用,我是不幹!”嶽大膽可不管他什麽嘴臉,一個勁地搖頭。
“好,你可想好了,你要是不想解決嫂子身體的問題,就當我沒說,咱們現在就走!”笑悠然也不廢話,轉身就要走,卻被嶽大膽一把拽住。
“啥?你說那玩意能……可當真?”嶽大膽疑惑地問道。
“那東西隻是其中一樣引子,其他材料也馬上就弄齊了,怎麽樣,幹是不幹?”笑悠然說著衝孟婆亭歪了歪頭。
“好,隻要能幫到你嫂子,什麽都無所謂,大不了一死,幹了!”嶽大膽一掃之前的畏縮,毫不猶疑地昂頭挺胸低喝道。
“嗬嗬,這才對嗎!放心吧,死不了的,我先過去了,你先藏到一邊,等下依計行事。”笑悠然看看馬上要排到自己了,囑咐他兩句跟著隊伍往前挪去,嶽大膽點了點頭退到了一旁。
排隊的人都沉默不語,也沒有人插隊什麽的擾亂秩序,大家都是井井有條地逐個來到亭門口,客客氣氣地從小青手裏買來一碗“孟婆湯”喝下去,隨後眼神迷離地走上投生台。
在投生台最前端“劍尖”處中間位置有張桌椅,一個身穿官袍的人坐在那裏收取每一個欲轉世之魂在陰籍司換取的投胎資格文書,審查合格後按文書所定打開相應的投胎通道,陰魂隻要走到台盡頭縱身跳下便可進入通道轉世輪回。
一般的陰魂都是投生為人,根據前世積累的善業多少,或投生為帝王將相,或是高官厚祿,又或是富甲一方,還有大戶人家衣食無憂,更多的是平常人家溫飽安康,少數的是貧苦人家朝不保夕,極少數的流落街頭乞討求生。
而前世不積德,劣跡斑斑的人多是投生為野獸畜生,茹毛飲血。前世罪行昭彰,手有命案之人則會投生為豬馬牛羊,任人奴役宰割。前世罪大惡極,傷天害理之人則會投生為魚鱉蝦蟹,蟲蠅蚊蟻等等,連相對長久的壽命都不配擁有,時刻都麵對被捕食消滅的危險,並且死後不入陰間,直接輪回再生,直至抵清之前的罪債才可再世為人。
“嗨~!小青姑娘,沒想到這麽快咱們又見麵了!”當排到笑悠然的時候,他滿麵微笑地上前兩步,熱情地打著招呼。
“嗬嗬,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小青,我叫小芄,小青是我妹妹。”自從小芄的“小青”也衝他微笑說道。
“呃……妹妹?你們是雙胞胎嗎,怎麽長得一模一樣?”笑悠然被她弄得一愣,詫異地問道。
“正是,公子既識得舍妹,也算是相近之人,不知公子來此有何見教?”小芄雖與小青長相一樣,可說話的聲音卻要更清婉柔美一些,此刻說罷盈盈一禮,姿態端莊得體又不失優雅,相比小青那活潑靈動的言談舉止倒是成熟穩重了幾分。
“啊哈哈,指教不敢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在下也不繞彎子了,此番前來是想向姑娘討一碗這‘孟婆湯’的,不知意下如何?”笑悠然可不管她到底是姐姐還是妹妹,是童真還是老練,至於她怎會在此又有何目的,更不在其考慮範疇之內。總之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嗎,一邊嬉皮笑臉地套著近乎,一邊隨手拿起一碗她身邊小幾上放著的迷魂湯。
“嗬嗬,公子不必客氣,交了錢便可拿湯,銀貨兩訖,概不賒賬!”小芄看他端起湯也沒阻攔,隻是微笑著衝他伸出一隻手。
“噯~~看你這話說的,咱麽都這麽熟了還要什麽錢啊,提錢傷感情啊!”笑悠然也不理她,自顧自地邊說邊掏出一個空水壺將那碗湯都灌進壺裏,直到點滴不剩才把空碗輕輕放回原處,轉身便要離開。
“公子請留步,還沒付錢可不能就走了!此處乃是孟婆亭,千萬年來規矩都是如此,我可沒那權限白送人‘孟婆湯’的,還請公子不要讓我為難。”也不見小芄有何動作,隻是輕輕一側身子便已經站到笑悠然身前,斂去笑容伸出一臂將他攔下。
“不是吧,這麽小氣?怎麽你這當姐姐的還沒有妹妹大方呢,一碗湯而已,別逗了啊,在下還有事,恕不奉陪了。”笑悠然雖撇著嘴發牢騷可手腳卻沒閑著,把那水壺塞進懷裏加快步伐想要側身繞過她。
“公子既不自重,莫怪我得罪了!”小芄麵色發冷,腳步一錯,探手便往他懷裏抓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笑悠然看似要往前強衝突破,實則沒等她有所動作就轉身撒丫子往投生台上疾奔而去,導致她朝之前預判的方位抓去的時候直接抓了個空。要不是她修為不弱,身體柔韌性又很好,急忙擰腰擺胯生生將手收了回來,這一抓之力帶著身體重心前傾就要閃個趔趄,那可就丟人了。
“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本公子想要就拿,有本事你們抓我呀?哇哈哈哈……”笑悠然一邊跑還一邊大呼小叫的,生怕不會驚動駐守的陰兵一樣。
“孟魂師,這邊可是出什麽事了?”不遠處一個陰兵隊長聞聲趕過來問道。
“那人沒付錢搶了一碗湯。”小芄指了指正像瘋狗一樣狂跑亂叫的笑悠然,麵色卻早已恢複平靜。
“啥?還有敢在這搶東西的?真是吃了豹子膽了,兄弟們抄家夥給我追!”陰兵隊長驚詫地看了投生台一眼,心道這家夥腦子進水了吧,怎麽往那邊跑,不知道那是條死路?招呼了一眾陰兵隨後追去。
小芄並沒有跟著陰兵一起急追,隻是信步而行,慢慢地綴在後麵。其實她是故意不給笑悠然那碗湯的,什麽沒有權限也隻是隨口找個理由,以她的身份莫說送一碗,就是送百桶千缸也無所謂的,更何況那位主人也曾說過,在不影響計劃的前提下,盡可能滿足他一切需求,可無論身份地位如何,她畢竟還是個少女,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她隻是納悶這家夥大老遠跑這裏來要迷魂湯想要幹嘛?之前已經試驗過這些東西對他沒有作用,倒是不怕他喝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如果就這麽送他了,心裏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其中必有蹊蹺。
心中一邊想放,另一邊又想留,這矛盾的心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可不管怎樣都不能不顧大局,最終若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隻好找個由頭放他走了。打定了主意,小芄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一眾人在笑悠然領頭下分三撥你追我趕地直奔投生台最前端而去。隻是誰也沒注意到的是,當他們追出去以後,一道身影悄悄地摸進了孟婆亭內,正是依計而行的嶽大膽。
嶽大膽進入孟婆亭後並未在主亭停留,按笑悠然之前所說,直接通過廊道奔向最近的一座子亭。剛一踏入子亭一股濃鬱的藥草氣息撲麵而來,看來這裏是被當作存儲藥材的倉庫使用了。嶽大膽見狀直接轉向另一座子亭,而這裏放得則是大缸小桶的忘川河水,也不是能尋獲目標的地方……
就這樣連續轉了幾座子亭,終於在正西方位的一座子亭裏,嶽大膽發現了擺在角落裏一個滿是灰塵的儲物架上,擺著一個灰溜溜毫不起眼的破舊小泥瓶,與之前笑悠然所描述的十分相似。於是過去拿起瓶子打開瓶塞使勁嗅了一下,瓶內果然有一縷淡淡的鹹腥味道,心頭一喜連忙將瓶子塞好揣進懷裏,轉身按原路返回。
在確保沒人發現的情況下,嶽大膽悄悄離開了孟婆亭。隔著衣服摸了摸揣在懷裏的泥瓶,又抬眼看了看投生台方向,見笑悠然早已跑得沒影,追逐而去的人也不見歸來。嶽大膽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有心想去幫他可又深知自己的分量,況且原定計劃也非如此,無奈搖頭歎了口氣,此時也唯有相信自己這位兄弟定能逢凶化吉,一咬牙轉身往約定的匯合地點趕去。
再說另一麵的笑悠然越往前跑感覺地勢似乎越高,一路狂奔到了投生台最前端早已累得他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四下打量了一圈,發現石台至此已變得較為狹窄,兩旁都是懸崖峭壁,唯有正中位置有張桌子,桌麵上除擺了一些文牒案卷,筆墨紙硯什麽的,還有一套茶具,桌後坐著一個人正端著茶壺往杯子裏倒茶水。
笑悠然口幹舌燥如欲噴火,也沒去看到底坐得是何人,奔過去一把搶過那人麵前的茶杯,也不管是涼是熱,是香是臭,仰頭一飲而盡。茶水下肚喉嚨也清潤了不少,吧嗒吧嗒嘴才感覺到口內茶香芬芳,茶味淡雅,頗有一種唇齒留香的韻味。
“好茶,多謝了!咦?白大人你怎麽在這裏?你這是怎麽搞的……”笑悠然嚼了嚼嘴裏剩下的兩片茶葉滿意地點了點頭,抱拳衝坐在桌子後麵仍端著茶壺驚呆的那人道了聲謝。可仔細一看卻驚訝地發現此人正是白無常,而此刻的謝必安渾身是傷,雖已包紮處理的十分穩妥,身外也換了一套幹淨整潔的新官服,仍不難看出此前經曆了何等激烈的爭鬥。
“那個……在下姓謝!小兄弟無須客氣,隻是你喝了這茶……可有何感覺?”謝必安放下手中茶壺,依然麵帶驚詫地起身問道。
“嗯,此茶雖是陳茶,但衝泡後嫩香依舊,應是采於清明之前的初葉。品之野香中帶蘭香,勁揚質厚,微苦回甘轉甜,沉雄而優雅,還參雜了些許冰涼之意,應是產於雪域高山之巔的清高極品。入口舌麵甘韻,上顎中後段香氣飽滿,實乃極品中的極品!”笑悠然想了想,搖頭晃腦地品評道。
“喲~?!看不出來小兄弟也是茶道中人,這份品鑒的功力可著實不弱啊!可我問的並非這些,而是你飲下此茶後身體可有何異樣?”謝必安聞言不住點頭,詫異之下卻對他又高看了一眼。
“異樣?沒有啊,喝之前倒是有些異樣,喝完口不渴氣也順了,舒服得很,這是什麽茶?”笑悠然反倒被他問得有些納悶。
“舒服?……這……此茶為下位麵世界一處雪山野生之茶,原本無名,我偶得後為之取名‘淩霜’。茶本就是茶,隻是這泡茶的水是……”謝必安聽了有些無語,正要解釋為何有此一問,卻被一聲暴喝打斷了。
“兀那賊子,看你還往哪跑,還不乖乖束手就擒!”從後追來的陰兵小隊長扯著破鑼嗓子,邊跑邊揮舞著手中的鉤刀,在他身後跟著十幾個跑得跌跌撞撞的陰兵,最後麵是漫步緊隨的小芄。
“這是?”謝必安看著那一大票殺氣騰騰,接踵而來的陰兵,麵色變得十分奇異。
“唉……沒啥,都是誤會,嘿嘿,誤會!”笑悠然嘴上說著,身子卻慢慢挪向投生台最尖端,也就是陰魂投胎時跳下去的位置。
“哼,竟敢跑到孟婆亭來撒野,你是哪來的膽氣?弟兄們給我圍起來!就這熊樣的小身板,還想吃白食!”一眾陰兵似乎並沒有看見謝必安,由隊長領著直接從他身邊掠過,將站在石台邊緣的笑悠然圍了個裏外三層。
“孟魂師,此人如何處理?”陰兵隊長衝著走到謝必安身前微笑著盈盈一禮拜下的小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