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不打不相識

  “見過謝大人！”小芄這邊施著禮，那邊手在背後衝陰兵隊長輕輕擺了擺，隊長見狀退回眾陰兵人群中一揮手，所有陰兵一同轉身麵向笑悠然怒目而立，卻沒有人再說話或行動，隻是默默地將他堵在那裏。


  “怎麽，連聲二叔也不願叫了嗎？”謝必安凝視著小芄淡淡說道，然而他用的是神念傳音，所以不遠處的笑悠然隻看到他嘴唇開闔，卻沒聽到任何聲音。


  “不敢，小芄身份低微，如何當得起謝大人另眼相看。”小芄卻並未傳音隻是正常開口發聲，衝著他又施了一禮，聲音雖然很平靜，可低頭行禮時眼中卻閃過一絲冰冷。


  “唉…她……你母親可還好？”她的舉動又怎能瞞過謝必安的探知，聽著她如此生分的話語，謝必安心中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微微轉頭看著遠處那一片虛無，歎息一聲傳音道。


  “有勞謝大人掛懷，孟家愧不敢當！”小芄第三次施禮，臉上的微笑早已僵硬，攏在袖子裏的手緊攥著，指節都已發白。


  “罷了！那些陰兵中了迷魂術不宜耽擱太久，你去辦你的事吧。隻是那小兄弟與我還算投緣，若非什麽大事，能放就放他一馬吧。”謝必安沒再傳音，依然看著遠方和聲說道。


  “那張調令你也看過了吧，奉勸你不要與這人有太多瓜葛，否則引火燒身就晚了，二叔！！”小芄這句卻用了傳音，隻是語氣冰涼，麵色更顯冷淡。


  “什麽？！”謝必安猛一回頭震驚地看著小芄。


  小芄卻沒再說話，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繞過他邁步向前走去，隻留給呆在當地的謝必安一個略顯孱弱的背影。笑悠然雖隻聽到小芄說的兩句話，但察言觀色也不難看出來二人應是相識已久且多有幹連。可他根本沒心思理會那些不相幹的，心中盤算著嶽大膽此刻應該早已得手，也是時候了結眼前的事了。


  “你別過來！你們想幹嘛？再逼我，我就從這跳下去！”看著小芄步步臨近，沒等她開口，笑悠然卻先喊出聲來，還裝模作樣地往後挪了半步，一隻腳已經緊挨著石台邊緣。


  “嗬嗬，是公子想喝霸王湯拿了東西不給錢，怎麽反倒威脅起我們來了？”小芄抿嘴一笑，腳步卻沒有絲毫停滯。


  “就是啊，你傻了吧？你嚇唬誰呢，跳下去是你死也不是我們死，你倒是跳啊？跳啊！”當小芄越過人群走到笑悠然對麵站定的時候，一直如雕塑般沒動靜的眾陰兵也恢複了行動，當即有人出言嘲諷，一眾陰兵也跟著哄堂大笑。


  “呃……這個，嗯，說得也有些道理哈？那算了，本公子不與你們一般見識了，買不起咱不要了還不行嗎？給你，本公子還有事，告辭！”笑悠然看似老臉一紅，尷尬地撓了撓頭，從懷裏掏出水壺丟給小芄就要離開，可一眾陰兵卻仍擋在他麵前寸步未動，小芄也玩味地看著他。


  “大膽！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當這裏是什麽地方了？”小芄並沒說話，隻是微微低頭把弄著手中的水壺，而那陰兵隊長卻眉毛一立，吹胡子瞪眼睛地大吼道。


  “喏~，看清楚了，這是什麽？本公子隻不過是奉命過來查探你們有沒有玩忽職守，現在看來勉強還算盡職盡責，還不讓開，要是惹惱了我，我可是會改變看法的，你們是想到罰惡司去喝茶嗎？”笑悠然淡淡瞥了那隊長一眼，拿出鍾馗給的令牌在眾人眼前一頓亂晃，趾高氣昂地說道。

  “呃，這……”陰兵隊長見了令牌麵色驟變，一眾陰兵也是心驚膽戰，然而依舊沒人讓路，隻是都一起看著小芄，似在等待她的決斷。


  “哦？公子既有這層身份為何不早說，莫非故意跑來消遣我們？”小芄輕輕抬起頭凝視著他，麵上依然掛著笑容，隻是那深邃的眼神卻仿佛一把欲刺入他心扉的尖刀般犀利冷冽。


  “說了還怎麽完成命令，小芄我看你真不如你妹妹機靈，說完了沒？說完了便讓路吧，我可沒時間跟你嘮家常。”笑悠然根本不吃她那套，臉不紅心不跳，脖子梗上了天，用鼻孔看著她說道。


  “嗬嗬，公子好像很喜歡我家小妹啊，這一會可不止誇了一遍啦~？！也罷，我便代小青多謝公子厚愛了。這迷魂水本就是小青送你的吧？既如此我就不奪人所愛了，公子還是自己留著吧！”小芄戲謔地掃了他一眼，將手裏水壺又拋了回去，轉身一招手，帶著一眾陰兵飄然離去，隻是沒人注意到走在最前麵的小芄嘴角掛著一絲怪異的笑容。


  啊？這就走了？她剛才還氣勢洶洶地要湯要錢，怎麽一轉眼就提都不提了？這姐妹倆果然都一個德行，變臉跟變戲法一樣。還有她沒打開水壺怎麽知道裏麵裝的是迷魂水而不是迷魂湯？難道她有什麽特殊的術法可以感應？管她呢，反正東西到手就好了，趕緊找大哥匯合然後離開這是非之地吧。笑悠然愣在那裏想了一會兒，便將那水壺收起來，準備按原路返回。


  “白……呃，謝大人，你這茶……”笑悠然走到謝必安麵前，本想再稱讚一下他的茶，然後寒暄句改日有機會再一起品茶論道什麽的就告辭離開，可話才出口似在沉思的謝必安好像突然緩過神兒來，一陣風一樣追著小芄而去。


  “你喜歡這壺茶送你了，你坐下慢慢喝，幫我盯一會兒這裏的活兒，我去去就來！”耳畔傳來謝必安的傳音，人卻早已跑得老遠了。


  “我不是……我……你……”笑悠然本就急著走，卻被謝必安莫名其妙地托付了個差事，搞得他有些哭笑不得，這什麽人啊，也不問人家願不願意，見過甩手掌櫃也沒見過甩得這麽瀟灑霸道的啊？


  無奈吃人的嘴短，剛喝了人家的好茶，現在人家有求於己怎能撒手不管？笑悠然搖了搖頭，坐在謝必安之前坐的椅子上，看了看從壺嘴仍偶爾冒出絲絲熱氣的茶壺，端起來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搖頭晃腦地大讚好茶。


  坐在那裏悠哉地喝著茶，等了半天也不見謝必安回來，笑悠然雖然有些心急和忐忑，但好在也沒別的人來這裏找他辦公事。可能是時辰太晚了，不會再有投胎的人來了吧？他剛在心裏說完，一個穿著古怪服飾的陰魂就飄飄忽忽地來到他前麵不遠處，站在那東張西望。


  我這可真是烏鴉嘴啊，笑悠然暗罵道。隻得坐正了身子，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一些，端起茶杯輕輕噙著一口茶水，心裏想著他應該是路過或者參觀的吧，可千萬別過來，看夠了就趕緊走吧！可似乎老天都在跟他開玩笑一樣，怕什麽偏來什麽，那陰魂張望了一圈發現這張桌子和人，於是便直奔這裏而來。

  “喲~！這就是傳說中的白無常嗎，怎麽長得這麽寒酸？不是說又瘦又高嗎，這哪高了，明顯是個二等殘廢，還有點肥！還有那帽子和長舌頭呢？不是說那舌頭能垂到褲襠裏嗎？”陰魂飄到笑悠然麵，一邊挖著鼻孔上下打量他，嘴裏一邊嘀嘀咕咕的。笑悠然聽到他的話氣得張嘴就想開罵，可忘了嘴裏還噙著一口茶水，登時嗆得直接噴了那陰魂滿頭滿臉，而他自己也不好過，有幾片茶葉都隨水流順著鼻孔淌了出來，咳得驚天動地，涕淚橫飛。


  “咳咳咳，咳咳……你咳，你是瞎的嗎，咳咳，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是白無常了？還有你說誰長得寒酸呢？我怎麽就不高了？我哪肥了？你這嘴怎麽這麽賤，舌頭怎麽那麽毒？再瞎說小心我給你撕了，把你舌頭拔下來塞你褲襠裏，滿足你的心願！”笑悠然沒等咳嗽緩過來就已經跳腳開噴，說到後來也不咳了，越說越起勁，越蹦越高。


  “我擦，原來是個西貝貨！你不是白無常穿什麽白衣服？你坐這幹嘛？你就一矬子我哪說錯了？你看你跳起來還沒我高呢！就你這小樣的還敢跟哥裝叉，不服來練練，哥饒你半邊膀子！”那陰魂一聽也不樂意了，立馬跟他對噴起來，隻是他說的那些話笑悠然有一小半聽得似懂非懂，這家夥是從哪個山溝裏出來的，那些稀奇古怪，土裏土氣的詞語都是個啥意思？

  “你說啥？什麽西貝，裝叉的？什麽意思？”笑悠然眯著眼睛看著他冷聲問道。


  “哎，跟你們這些古代人真難溝通，真是……唉呀~你別管什麽意思了，就是罵你呢，懂不？不服來練練啊！”陰魂捂著額頭，滿臉囂張地說道。


  “練練？練什麽？什麽叫練練……哎喲！”笑悠然正費解地說著，那陰魂卻出其不備“嘭”地一圈搗在他臉上，打得他大叫一聲，一隻鼻孔裏都流出了血。


  “混蛋，你敢偷襲老子！我……啊~！”笑悠然差點氣炸了肺，被打得往後一仰的腦袋剛回位，正想怒罵一句再出手，可那陰魂卻沒給他機會，第二拳已經跟著搗了過來，正中他左眼，打得他眼冒金星，眼眶烏黑。


  “哇呀呀呀~氣殺我也！賤人看腳！”笑悠然隻感覺一股無名業火從腳底板一直燒到頭頂心，這次腦袋歸位後先護住頭臉才大吼一聲，飛起一腳直奔陰魂肚子踹去。可無奈身高的確比人家矮一點，加上恰巧那陰魂正跳起來想從上方再次偷襲，結果導致這一腳原本瞄準的方位從肚子降到小腹，又從小腹繼續下降，最終直接踹在他褲襠上。


  “傻兒子，看我天王蓋地虎……嗷~！……尼瑪~！”不得不說笑悠然雖然身高不怎麽樣，不過腿還是蠻長的。這一腳不偏不倚正中那陰魂雙腿之間，踢得他都喊出了銷魂的顫音來，而陰魂的巴掌也拍在了他的頭頂，將他打得“吭”地一聲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二人拳來腳往，呼哈嘿喲地打得不亦樂乎，足足耗了半個時辰，直到各自都鼻青臉腫趴在地上爬不起來才算罷手。笑悠然整個人呈大字狀平拍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那陰魂則是用臉和膝蓋支撐著身體，屁股撅得老高，兩條胳膊無力地垂在地麵上。


  “嘶……這種拳拳到肉的真實感覺真好啊，唉……”二人喘息了半天，陰魂忽然抽了口冷氣感慨道。


  “你沒被人揍過嗎，這感覺有什麽好的？哎喲……我的腰啊……”笑悠然扶著腰勉力翻了個身，望著天空沒好氣地哼唧道。


  “你不懂，我生前的身體有些……唉，算了，都過去了，不提了！不過還是謝謝你了，能帶給我這樣的體驗。”陰魂努力將身體輕輕放倒，先側身躺下然後再緩慢地翻轉過來平躺著，同樣看著天空說道。


  “這……就不必謝了吧？你要想挨揍隨時可以來找我，不過下次你可不許還手啊，我可不喜歡那種真實感覺！”笑悠然聽他語氣倒很是真誠，心中怒意稍減，搖了搖頭道。


  “嗬嗬，沒有下次了，我馬上就要投胎了，以後都不會再有這種感覺了……”陰魂看著那灰蒙蒙的天空淡淡一笑，眼神中流轉著複雜的情緒，但那裏麵卻沒有任何一絲對未來的憧憬。


  “是啊，投胎了什麽都會忘掉，下輩子……唉？等等，你來這裏之前不是應該已經喝過‘孟婆湯’了嗎，那你怎麽還記得生前的事？”笑悠然也跟著唏噓起來，可忽然覺得不對，用胳膊支起半邊身子詫異地看著他問道。


  “那玩意對我沒用，跟白開水似的啥味兒也沒有，跟傳說的根本就不一樣！”陰魂想都沒想，也支撐著慢慢坐起來隨口回答道。


  “嗯嗯，是呀是呀，傳說都不靠譜！原來你也有陰身，喲~！這皮膚還挺細嫩的！”笑悠然聽了猛點頭，挪著身子跟他靠坐在一起，還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臥槽，你幹神馬？！別動手動腳的，你不會是背背吧？離我遠點說話……”陰魂被他摸得一激靈，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要將他推開，可全身乏力根本使不上勁，無奈之下隻能稍微轉身與他背靠背抵在一起。


  “背背是什麽？你怎麽總說些奇怪的話，你到底是哪裏的人啊？”笑悠然嘴上問著，心裏卻暗暗確認了那迷魂湯並非是因為失憶才對自己沒效果，因為眼前這家夥分明沒失憶也是如此，看來這其中另有原因。


  “背背嗎……這可不太好解釋，尤其是跟你們這些古代人。我來自中華……唉，說了你也不知道，總之跟你並非一個時空就是了。你們地府的人說我那裏是下位麵世界，還是什麽末法時代，可我看比這裏先進多了！”陰魂吐了口嘴裏的血水說道。


  “這樣啊，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我叫笑悠然，你呢？還有我可不是地府的人。”笑悠然邊說邊在心裏嘀咕著，中華……世界嗎，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哦？我叫舒輸，你不是地府的人，那你在這裏幹神馬？那白無常人呢？”陰魂也詫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