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孟縈香
偌大的第五閻羅殿此刻靜得落針可聞，從包大人往下連崔玨在內的所有地府司職人員，全都張大了嘴無比震驚地瞪視著笑悠然手裏那口破鍋。
一眾亡魂雖不明所以，但見到閻羅王都如此失態，可想而知此事定是非同小可，也都連大氣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保持沉默。
“我……我說你想不想要輪回膏的配方？”
笑悠然也沒想到他們反應如此激烈，咽了口吐沫輕聲說道，不自覺間語氣也變得有些鬆軟，眼珠更是滴溜溜亂轉，四下觀望著眾人的反應。
“這……這便是那傳說中的……輪回膏？”
包大人似乎有點過於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
“是……吧？”
笑悠然被他搞得也有點心虛了，這輪回膏的配方他雖然知道，但並非源自其記憶，所以他也不敢絕對肯定。
“你怎麽會有這東西的配方？”
包大人根本沒注意到他語氣的變化，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已被他放低抱回懷中的湯鍋問道，聲音嚴肅，神態凝重。
“這……我就沒必要告訴你了吧？給句痛快話，到底想不想要？”
笑悠然見他如此在意，心中底氣更足了些，抱緊湯鍋佯裝不耐地問道。
“想如何？不想又如何？”
包大人收回目光，後退兩步端整了一番儀態，看似從容地低喝道。
“想就答應我的條件，不想就當我沒說。”笑悠然撓了撓頭說道。
“是何條件？”包大人正色追問道。
“條件很簡單，就是我要去投胎！”笑悠然坦然答道。
“這算哪門子條件？地府從來沒有不讓人投胎過啊？”包大人聽得一怔。
“我是說出了這裏就去投胎，我有急事，所以一天陰壽也不想渡！……還有殿審也免了吧，我失憶了啥都不記得，你也審不出什麽來。”
笑悠然一揚脖子說出真實目的來，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
“哦，這樣啊……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不是我不想答應你，這亡魂渡陰壽乃是天道規則所定，並非地界所能掌控，況且我也代表不了地界，所以你什麽時候能投胎，那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嘿嘿。”
包大人捋了捋胡須，不緊不慢地說道，而最後那一聲笑怎麽聽都有股奸詐的味道。
“那就算了，當我沒說。”
笑悠然聽了有點垂頭喪氣，抱著湯鍋的手也稍稍放鬆了些。
“呃，這個，倒也不忙言罷，你要投胎無非是想去陽間嗎，那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的，不如我提個議，你權衡一下如何？”
包大人剛否決了他，轉眼又笑眯眯地把話拉了回來，搞得他心情七上八下的。
“什麽提議，說來聽聽？”笑悠然見有轉機連忙問道。
“本官的提議就是你可以申請當我地府的陰差啊！你難道不知道陰差是可以去陽間的嗎？雖然不能太過隨意前往，但隻要領了任務就可以去啊~！在不耽誤任務進程的前提下，誰又會去管你到陽間呆多久，都幹了些什麽呢？”
包大人見魚兒已到鉤前，順勢拋下更大的誘餌，那姿態和嘴臉就像一個正在誘拐小兒的慣犯一樣，連剛才被小伶兒一腳踢飛的聽審亡魂看了都有些自歎不如，旁邊的崔玨見狀也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況且當陰差也是有很多好處的，不但身份地位不同，還可以修煉，甚至有望得道飛升。而且還能得到地府發放的俸祿和修煉資源，任務完成的出色還有額外獎賞，升官加祿指日可待，更能滿足你現有的需求，何樂而不為呢，你說是吧？”
包大人見他仍在猶豫，雖得崔玨提醒注意了姿態舉止，但還是繼續投擲猛料轟擊著他的心底防線。
另一旁被禁錮的小伶兒本想出聲提醒他不要上當，卻發現包大人已不知何時加固了封禁的效能，現在連張嘴說話都不行。急得她隻能望著笑悠然不停地轉著眼珠，盼他能從中得到警示，可無奈此刻他正低頭沉思，根本就沒注意到小伶兒的舉動。
“那就……先按你說的試試？”
笑悠然沉默了半天，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包大人，從其滿是鼓勵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絲讚許，於是更堅定了他的信心，把後麵的話說了出來。
“好！年青人果然有膽識有氣魄，深謀遠慮，榮辱不驚，將來必成我地府棟梁！”
包大人早已飄身回到審堂案前，口中嘉許著又抄起那塊驚堂木拍了一下，頗有一錘定音之意。
“哪裏，哪裏，承蒙閻羅王大人賞識，在下……呃不，卑職愧不敢當啊，嘿嘿，愧不敢當！”
笑悠然為人還是比較圓滑的，見米已成炊連忙學著嶽大膽的樣子行了個地府官方的標準下屬禮，嘴上謙虛著，心裏卻少不了自鳴得意一番，卻不知那邊急得火冒三丈的小伶兒已不知在心裏罵了他幾百遍的笨蛋和白癡。
“嗯，也不忙見禮，你先在這入職申請文牒上按個手印，等本官喚人來驗了這輪回膏的真偽再進行下一步安排，你看如何？”
包大人說著衝崔玨使了個眼色，崔玨點點頭，從案上翻出一張文牒，又取了朱砂硯來到笑悠然麵前遞給他。
笑悠然接過文牒看著上麵的內容，無非都是一些申請當陰差所必須滿足的條件和要遵守的相應規程等等。
通篇都是文縐縐的半文言文，隻看了幾行他就眼皮發沉，有些不厭其煩，也懶得再往下看，用手指沾了朱墨就往文牒最下方標注的地方一按。
當他手指按在文牒上的時候，那看似普通紙張材質的文牒竟詭異地閃出幾縷幽光，而他自身也感覺到一瞬仿佛魂體被撕裂的痛感，雖不劇烈卻也無法忽略。
又看了看那張文牒，依舊與之前一樣普通，隻是上麵多了一個鮮紅的手印而已，雖然那手印似乎紅得有些過於妖豔，但仍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反複檢查了自己身體幾遍，在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後，笑悠然把文牒遞回給了崔玨，而直至此時他還是沒注意到那邊小伶兒充滿無奈和鄙視的眼神。
崔玨接過文牒衝他點點頭，便走回案邊將文牒交到包大人手中，怪異的是，包大人並沒將文牒放回案上，而是直接收進了官服衣袖裏。
“清場吧，今日殿審到此結束，其餘的押後再審。還有，你給香……那個，孟魂使傳訊讓她速來五殿。”包大人收好文牒衝著崔玨說道。
很快，在崔玨的指揮下眾陰差陰兵各司其職，將殿內外的候審亡魂以及閑雜人等全部安置或驅散，連同殿內外守衛一起，所有人都在半柱香時間裏消失的幹幹淨淨，整個大殿隻剩下包大人和崔玨，還有仍被禁錮的小伶兒以及抱著破鍋發呆的笑悠然四人。
“喲~！今天這是多好的彩頭？竟得包大人親自召見，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啊~！”
就在眾人等得有些百無聊賴的時候，一個婉轉嫵媚的女子聲音從正殿大堂外的走廊裏響起，少頃迷魂使孟縈香邁著妖嬈的步伐走了進來。
聽到她這句話，笑悠然倒沒覺得怎樣，小伶兒似乎也有些見怪不怪了，可包大人卻黑臉泛紅，雙手攏在袖子裏不讓人看見手心已冒出了冷汗，崔玨更是渾身一激靈，連看都不看她，盯著案台後方的屏風看，仿佛從沒見過那上麵的畫作一樣，嘖嘖有聲。
“崔玨，你往哪看呢？！”
孟縈香看見包大人那副熊樣就忍不住心中有氣，正巧崔玨好死不死地裝看畫，頓時“鏘”地一聲又從背後把那巨鐮抽了出來，指著他的脖子嬌喝道。
“我看畫呢咋還能惹到你吖？”
崔玨看著巨鐮寒芒閃爍的鋒刃距自己喉嚨不過一寸遠，嚇得直哆嗦，苦著臉委屈道。
“看什麽畫？那畫不就是你自己畫的嗎，你沒看過？還在那假裝讚歎個屁啊！”
孟縈香見他如此模樣，氣倒是順了些，說這幾句話時調侃的味道偏多了些。
“呃……這……”
崔玨似無言以對，雙腿都有些打擺子。
“行了，別裝模作樣了，我知道修為與你相差多少，還不至於傻到相信你們會怕我的程度，別總學著某些人裝慫那熊德行！痛快說吧，叫我來有什麽事？”
孟縈香收回巨鐮，從腰間摸出一塊絲帕，邊擦拭著鐮刃邊陰陽怪氣地說道，在說到“熊德行”時候，眼睛還瞟了一下正一手當胸一手背後，似無所事事般抬頭望天的包大人。
“嗬嗑~，嗯，咳咳……那個六妹啊，你先把那玩意收起來吧，這還有外人在呢！”
崔玨聽她指桑罵槐忍不住想笑，又使勁往回憋，結果發出一聲似豬叫般的怪響，連忙幹咳了兩聲尷尬地說道。
“誰是你六妹？誰是外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孟縈香收起巨鐮瞪了他一眼，因有黑袍兜帽遮擋，崔玨隻感覺有兩道寒芒從中直射麵門而來。
“喏，人就在你邊上站著呢，是他找你來，有啥事你問他吧！”
崔玨被那寒芒看得後背發緊，衝著仍在那發呆的笑悠然努了努嘴，連忙將鍋甩給了他，心道反正你已經抱著一個了，也不差再背一個。
“哦？這位小兄弟已經簽了魂契又怎麽能算外人？小兄弟不知你找奴家來所為何事啊~？”
孟縈香轉頭打量了一下笑悠然，故意嗲聲嗲氣地撩撥他，邊說還邊伸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下巴。
孟縈香雖有黑袍遮身，仍難掩其身姿曼妙，再加上舉止妖嬈，聲音嫵媚，直看得崔玨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裏大呼妖孽，包大人更是不知何時已跑到一邊小伶兒那裏，低聲衝她說著什麽。
“你誰啊？有話說話，別亂動手，男女有別不知道？況且你這樣藏頭露尾的，恐怕是長得跟那鍾馗相差無幾吧，要麽怎會跟沒見過男人似的？”
然而笑悠然可不吃她這一套，抬手“啪”的一下將她捏自己下巴的手撥開，皺著眉頭說道，話語中還不忘捎帶著損鍾馗一句。
笑悠然的話音方落，崔玨的臉上當時就變了顏色，眼眉狂跳，包大人也回過頭來，嘴角微微抽動，就連小伶兒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望著他。誰人不知道這孟縈香最忌諱別人談論她的長相，這下事情可鬧大了，等下要怎麽收場？
“哦嗬嗬，是嗎？那你看看我長得如何？”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孟縈香並沒有絲毫的氣惱之意，反而媚笑著將遮住麵容的黑袍兜帽放了下來，頓時仿佛有萬丈光芒射入眾人眼簾，一副顛倒眾生，美到難以描述的絕世容顏展露在這相對幽暗的空間裏，耀耀生輝。
笑悠然見了竟也忍不住吃驚得有些合不攏嘴。雖無記憶，但冥冥中他覺得自己似乎對女色絲毫不感興趣，也不像其他男子那樣喜歡去品評一個女子的容貌美醜，但如今眼前這副容貌真的讓他都不得不稱讚造化之神奇。
若說餘燼和紅煜的容貌已算得上是世間少有的絕色，那這孟縈香的麵孔絕對稱得上是天上有地下無的水準了。
隻見她的肌膚已不能用白皙來形容，而是如凝脂般潔白細膩，又如皓玉般晶瑩無暇。輕柔烏黑的秀發如絲綢般順滑又富有光澤，如鏡像般精準對稱的嫦娥眉下，一雙如蘊含了星雲迷霧般的桃花眼勾魂奪魄，濃密且自然彎翹的睫毛隨眼睛眨動忽閃著撩人心弦。
瓊鼻如春筍嫩芽般精致小巧，桃腮粉嫩，臉俏顎尖，唇紅似火，齒白如珠，嘴角細銳微翹，嘴唇豐潤飽滿，再配上那嫵媚妖嬈的輕笑，玲瓏曼妙的身姿，端的是銷魂蝕骨，美豔不可方物！
“如何呀~？可還令公子滿意？”
孟縈香索性將罩在身外的黑袍全部脫下收起，露出裏麵凹凸有致，穿著煙紋碧霞羅衣的豐韻胴體，還在他麵前轉了幾圈，媚笑連連。
“呃……這……，馬馬虎虎，還可以吧？我看跟她也差不多，估計她長開了比你強！”
笑悠然心裏是早已拜服了，口中卻兀自嘴硬，邊說邊衝還瞪著大眼睛驚呆的小伶兒努了努下巴。
小伶兒初聽還蠻高興的，心裏如吃了蜜一樣甜，可忽然想到他竟然說敢說自己沒長開，開心立馬變成了嗔怒，狠不得飛過去一口咬死他。
“哦？原來你喜歡那樣的啊？真看不出來你的口味竟然這麽獨特，嘖嘖嘖……”
孟縈香瞟了一眼小伶兒慨歎道，說著還如故意賣弄風騷般挺了挺胸，又扭了扭胯，氣得那邊小伶兒雙眼如欲噴火，牙都差點咬碎了。
“喜歡什麽的談不上，就是覺得比你們地府這些怪家夥好相處罷了！別說不相幹的啦，快點鑒別一下這東西真偽，我還有事！”
笑悠然也看了一眼小伶兒，搖頭催促道。
“鑒別什麽東西？”孟縈香詫異道。
“你自己看！”笑悠然說著把那湯鍋遞了過去。
“這……這是……”
孟縈香接過湯鍋隻看了一下，雙眼就被鍋內的“毒羹”牢牢吸引，輕輕沾了一點聞了聞，又放到嘴裏嚐了嚐。紅唇微動，桃腮輕蠕，過了片刻突然滿麵驚容，雙目露芒，失聲驚呼。
“輪回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