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被附體的紙紮人
沈先生當天住在了我家,我媽帶著奄奄一息的我住在了我大爺家,吃過晚飯之後沈先生就出去了,直到晚上十點一點多鍾才回來,
我爸被沈先生的敲門聲驚醒,起來就問他事情進展的如何,好不好辦啊?
沈先生搖頭歎氣,說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要複雜的多,趁現在子時未過,他要趕緊做法,然後讓我爸趕緊把我奶奶請過來。
十分鍾以後,我爸媽就帶著我從大爺家趕了回來,隨行的還有我大爺大娘兩口子。
沈先生見到他們就開始一一吩咐起來,叫屋子裏的男人回避,他要請那些被我爺爺凍死的常家仙,男人陽氣太重,未免衝撞必須回避,而且需要一個紙紮人做為媒介。
我爸急忙到小賣店買了些白紙,別看沈先生年紀老邁,手腳卻很利索,三下五除二就用白紙和桔梗紮好了一個一米來高的紙紮人。
弄好一切,沈先生又吩咐我爸和我大爺無論見到什麽或是聽到什麽都千萬不要出聲。
待眾人準備妥當,沈先生從布袋子中拿出了一麵紫色的皮鼓,就像是哄小孩子用的撥浪鼓一樣,後來我才知道這東西叫做文王鼓,用途很多,後文中會有介紹。
在當時來說,文王鼓的作用就是用來請仙的,沈先生叮叮當當的敲起文王鼓,像跳大神似的,以一種奇怪的語調唱起口訣:“日落西山呐抹了黑天,遮掩房門呐上了鎖栓,鳥奔山林呐虎奔了山,行路君子呐投奔客棧……”
沈先生這一段口訣唱了好長時間,我大娘在一旁看的詫異,小聲向我媽嘀咕著:“我怎麽覺得這大神跳的這麽不靠譜啊?”
我媽抱著我不方便行動,就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我大娘一下,說嫂子你可別亂說,現在先生正在做法,咱們別吵到了先生,先看看吧。
說完,我媽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懷中的我,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我大娘見此情景便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
沈先生越唱嗓門越高,尤其是這夜深人靜的,站在門前小道上的我爸和我大爺都聽的清晰,後來我才知道,沈先生唱的乃是幫兵詞,追溯起源屬於巫術的一種。
沈先生眯縫著眼睛接著唱道:“可歎咱本領沒學全,上焚三張請神令,下放三張大地紅,三三見九長壽祝,各位老仙請視聽,無論您是‘胡’還是‘常’,或是‘清風’亦‘悲王’,或是‘白柳’或是‘張’,諸子萬般對不住,還請您老多擔當……”
站在路上的我爸伸長了脖子隔著土牆往屋子裏看,忽然間,數道陰風平地升起,在我家院子裏不斷徘徊著,很快就匯聚成了一股股的旋風,朝著我家房子聚攏過去。
我大爺當時心裏有點畫魂兒,拍著我爸的肩膀說:“你快看,這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會生出這麽多旋風?”
我大爺不明白我爸又何嚐懂呢?
當時的我爸心急如焚,急的搓手跺腳,要不是理智告訴他衝進會影響沈先生做法的話,恐怕他真的會提著鐮刀滿屋子大罵了。
數十股旋風吹打著我家窗子外麵釘著的塑料布,獵獵作響,隱約間,有種要將房子吹倒的趨勢。
就在這個時候,躺在我媽懷中的我忽然‘哇哇’大哭了起來,這一聲啼哭絕對是我從出生以來哭的最為嘹亮的一次。
我媽擔心我的哭聲會驚擾到沈先生,輕輕拍著我的身體,想哄我安靜下來,然而沈先生卻擺了擺手,說無妨,該來的已經來了。
說完,沈先生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的說道:“恭迎老仙家!”
誰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對誰說的,就在他剛剛說完的時候,炕上擺放的紙人忽然傳出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因為趕時間,這個紙紮人是沈先生隨便弄得,很多地方都不規格,但是隨著他話音的落下,幹癟的紙紮人瞬間變得臌脹起來,黑墨畫上去的雙眼竟然泛起兩抹綠幽幽的詭異光芒。
幾乎是同一時間,紙紮人邁著雙腿忽然向前挪了兩步,身體不停的顫抖著,就好像紙紮的身軀無法承受裏麵的‘東西’似的。
這種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嚇住了我媽和我大娘,兩人緊緊靠攏在一起,以抵禦內心的恐懼,不過她們知道何為大局,所以除了內心忐忑恐懼之外,並沒有過激的舉動,一切憑沈先生做主。
沈先生神色自然,做了個參拜的手勢,對著紙紮人說:“常家大仙舟車勞頓,晚生在這裏給您賠不是了……”
“廢話少說!!!”
炕上的紙紮人竟然毫無預兆的開口說話了,嚇的我媽和我大娘急忙用手捂住了嘴巴,仔細看去,紙紮人不僅眼冒綠光,就連嘴巴都變得血紅血紅的,而且那聲音聽上去就好像幾十個人加在一起的合成音。
紙紮人打斷了沈先生的話,用它那特有的合成音對沈先生說道:“後生,我知道你有些道行,也知道你是山海幫兵,今日姑且不與你計較,倘若再過多幹涉我們之間的恩怨,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沈先生昂首闊步,不卑不亢的說:“熟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晚生今日有緣到此,若能解開你們之間的恩怨,也算是功德一件,常家大仙有什麽要求您盡管提,隻要是我能辦到的,定會竭盡全力。”
“滾開!”那合成音惡狠狠罵道:“你以為你繼承了山海幫兵的道統我就不敢動你了?當年陳明德殺害我一門三十幾條性命,今天我定要為我那些死去的孩子報仇,若不是這小子擁有二鬼把門的命格,豈能活到今日?後生,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紙紮人一說完,忽然變得癲狂起來,因為膨脹值已經達到了臨界點,白紙紮成的身體忽然裂開一道道口子,一股股陰冷的黑色氣息從裏麵散發出來。
我媽我我大娘被嚇得雙雙尖叫,於此同時,屋子裏的溫度瞬間降到了冰點,我媽怕我著涼,急忙用被子往我身上蓋了蓋。
沈先生急忙擺手,示意她們安靜下來,然後對著殘破紙紮人說:“常家大仙,既然你已知這孩子天生擁有二鬼把門,為何不肯放過一馬?要知道這可是件大功德,您真的忍心將他扼殺於搖籃之中嗎?”
在這間陰氣繚繞的屋子裏,滿身裂縫的紙紮人看上去無比的詭異,嘴巴處的裂縫已經扯到了耳根,可偏偏還能說話。
“我早說過,就算是身死道消,我也定報此仇,不然,我怎對得起我的幾十個孩子?”
“罷、罷、罷。”
沈先生一連吐出了三個罷字,然後說:“那好,既然大仙的執意複仇,那就恕沈某得罪了。”
紫色的文王鼓瞬間被他敲響,而且鼓點越敲越急,隻聽沈先生忽然開口唱道:“哎嗨哎嗨呀…哎嗨哎嗨呀……”
“金鼎香浮太素煙,望空隱隱現真仙,靈風登引浮雲篆,萬裏祥光透碧天,上朝玉眷七元祖,下奏金闕九皇尊,千神萬聖齊降格,十方三界悉遙聞,三海幫兵今祈禱,五方神兵降真形,捉鬼除妖清逆反,寰宇澄清天地明……”
唱到這裏的時候,沈先生忽然加重了嗓音:“幫兵召請威獄神天,斬妖除魔助我扣仙!!!”
沈先生最後一嗓子極具穿透力,令本已殘破不堪的紙紮人瞬間變成了漫天飛舞的紙屑,同一時間,屋子裏再度升起無數道旋風,拚了命的向窗子外飄去。
“想逃?”沈先生目光淩厲,手中文王鼓猛然指向那一道道盤旋的旋風,大喝了一聲:“著!!!”
盡管我媽和我大娘不知道沈先生施展的是什麽法術,但是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就已經判斷出沈先生施展的法術應該是成功了。
我媽忍不住打開包裹著我的棉被,當時就笑了,因為我身上的青紫二色已經逐漸消褪了,身體呈現出粉嘟嘟的顏色。
後來我跟我媽閑聊的時候,我媽告訴我說,那個晚上是她經曆過最恐怖的一個夜晚,同時也是最開心的一個夜晚,她跟我說,她當時是準備讓我大娘看看我身上那種健康顏色的,可就在那個瞬間,眼看著就要施術完畢的沈先生,嘴角忽然流下了一縷鮮血,臉色也變得慘白一片,身體搖搖欲墜。
於此同時,屋子裏的旋風也隨之散去了,要不是滿地的紙屑提醒我媽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事實,她真的會認為之前的經曆隻是一場夢。
我大娘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幾欲昏厥的沈先生,輕聲問他:“先生,怎麽回事啊?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
沈先生順勢躺在炕上,喘息幾口,平息了一下翻湧的氣血,我大娘用抹布將沈先生嘴角的血跡擦幹淨。
良久之後,沈先生才坐了起來,喃喃自語道:“變數啊變數,剛才扣仙失敗了,你把他們都招呼進來吧,咱們得想想別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