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瘋魔
第97章瘋魔
??這檔口，賀煙剛把曲安然給叫出來。
??曲安然這人性子慢，幹什麽東西都是現學的，前半生沒接觸過什麽人，猛地讓他出去還不習慣。
??賀煙進屋的時候就看到這孩子默不作聲的將衣櫃裏的衣服全擺出來，然後一件一件的往身上比劃，跟要參加什麽明星海選似的慎重。
??見賀煙進來，他耳尖一紅，又迅雷不及掩耳的將衣服收了起來，拿起精挑細選的一件衣服，裝作厭煩的模樣，抱怨道：“我不喜歡那女人，不想去祭拜。”
??賀煙沒戳穿他，往他腦袋上摸了一把，笑得眯起眼睛，順毛說道：“那怎麽行，祭拜完我還要帶你去商場呢。”
??曲安然擰著眉，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那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賀煙卻態度強硬：“必須去，這也是治療的必要步驟。”
??陽光透著窗戶灑下來，給賀煙的半邊臉頰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芒，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做出了讓步，比如讓她進自己的屋子，讓她幹涉自己的生活習慣……這種變化細微而難以察覺，就連曲安然也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但是每當賀煙靠近自己時，他都會想起夏夜蟲鳴的薄荷香，和少年猛然悸動的心跳。
??從某種程度來說，賀煙的存在的確給了他不少安慰，但也隻是迷路的小朋友找到了一個同行夥伴的興奮，並非找到了歸宿。
??曲安然心裏的不確定感太強烈了。
??最可怕的不是你從來沒有，而是原本在你手中，卻又被人搶走。
??他想賀煙對自己來說可能就是這種存在，像是手中的糖，不咽下去始終會掉。而賀煙會離開，這是毋庸置疑的，曲安然不想讓自己成為被拋棄的可憐人，所以總是豎起堅硬的盔甲，告訴自己不需要這種溫暖，也不需要路途上的夥伴。
??可萬物都向陽而生，他下意識被吸引也是毋庸置疑的。
??每當這個時候，曲安然都會蜷起四指，用短平的指甲在手掌心狠狠紮一把自己，告訴自己不能跨越自己劃下的禁忌線，不然將會萬劫不複。
??兩人下樓的時候剛好看見把劉淩晴從醫院送回來的曲蔚藍，劉淩晴提前讓仆人給他準備了一塊冰鎮西瓜，此時正大快朵頤，見曲安然下來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出於禮貌，遞出半截啃過的，問：“吃嗎？隻剩一個了。”
??曲蔚藍這人沒長歪，心裏還是有情意的，對於這個少言寡語的弟弟，他雖然怕，卻也想維持一下兩人的關係。
??隻是劉淩晴隻給曲蔚藍準備了一塊，曲安然淡淡地掃了一眼，毫無感情的說道：“不吃。”
??賀煙扭頭時好似看見他喉結動了一下，像是在咽口水。
??她在心裏笑了一聲，少年啊，終究是藏不住事。
??曲蔚藍被拒絕也是在情理之中，他二愣子般地快速啃完西瓜，擦幹手從包裏掏出了幾張紅票子，先是想遞給曲安然，可不用想就知道曲安然是個什麽態度，於是他轉了個彎，將紅票子遞給賀煙，說道：“車費，有剩餘的話就買點東西吃。”
??賀煙不著痕跡的瞅了曲安然一眼，見他沒反應，就裝進兜裏，謝道：“正好，謝謝大少爺。”
??大少爺這個稱呼向來隻在外人麵前叫，曲蔚藍乍一聽還沒反應過來，臨了了似是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道：“也算是我給阿姨的香燭錢吧。”
??這邊話音沒落，院子裏劉淩晴的謾罵聲就傳了進來，曲安然這邊剛接受了陽光普照，又怎麽能毫無過渡的接受寒天凍地，他跟個二踢腳似的直接躥了出去，賀煙追都追不上。
??一見曲安然出來，劉淩晴心中的厭惡更甚，當初她就不該猶豫，應該直接掐死這個礙眼的東西，這樣就省事多了。
??“看什麽看，我說的有錯？擺這麽多菊花，她能真上來看你？就算真上來了，看見你這樣子，她肯定得悔穿腸子，巴不得你沒出生，也就不會因為你沒了性命。”劉淩晴不常展現出這樣一麵，但一展現便火力全開。
??撩起裙擺的模樣像極了街頭巷尾的潑婦罵街，聲聲落地，聲聲照人心窩裏紮。
??曲安然不止一次想過是不是自己的出生從一開始就是錯誤，或許他不該存在，也就不會害孟婷丟了性命，更不會成為曲家不可見人的東西。
??在每個晚上，他都要問自己一遍這樣的問題，才能在無盡的懷疑與自責中入睡。
??被人戳破，他是有點不知如何抬頭的，可孟婷就沒有對不起他嗎？又不是他哭著求著要出生的，她命薄扛不住，也要全怪在自己身上嗎？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怪她生而不養，怪她命薄如紙？
??可誰又能跟死人計較呢。
??這種情緒像是施了化肥的參天大樹，隻要有風有水，就能瘋了似的往天上戳。
??曲安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他隻知道自己從有記憶以來過的根本就不像個人，他整日被鎖在閣樓，被明令禁止和其他人接觸，少年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被封在了密不透風的箱子裏，然後不斷壓縮，壓縮，再壓縮……
??他攥著劉淩晴的脖子，就好像攥住了她的命。
??黑箱子太小，他不願意再蜷縮下去。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瘋子，瘋子是會殺人的，那他不如就坐實這個稱呼，讓他們看看瘋子瘋起來到底是怎麽樣的。
??劉淩晴蹬著胳膊腿拚了命的掙紮。
??俊秀無害的少年，眼瞼蒙上一層厚重的陰影，殺意透出來，他手勁很大，手心卻熱得厲害，不鬆手的模樣看起來真要將劉淩晴給掐死。
??等賀煙和曲蔚藍反應過來的時候，劉淩晴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倆人使出吃奶的勁才把曲安然的手給掰開，可憐劉淩晴剛從醫院出來，如今又來了個二進宮，送到醫院搶救的時候已經開始吐白沫了。
??賀煙從曲楚淵那邊拿來的兩千塊錢，是花不出去了。
??曲安然將自己縮到了閣樓的角落，他特意別的玫瑰胸針掉在地上，被踩的看不出原本模樣。賀煙撿起來，吹了吹，放進口袋。
??他沒哭，沒鬧，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下巴埋在胳膊裏，側臉安靜的像是木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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