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要讓我醒過來

  他們學校的老師聞聲而來，那些孩子一哄而散，獨留一個哭著說對不起的我和一個蜷縮在地上的大寶。


  那個老師頂著個禿頭，鼻梁上駕著一副眼鏡，徑直朝著我們走過來。


  我正準備扶起大寶的時候，一隻大手伸了過來。他緊緊的抓著我的衣領，口水不斷的噴在我的臉上，大聲嗬斥著我。


  “你是哪來的野孩子！跑到我們學校來打人？”


  我被他這一叫，嚇得有點不敢說話，支支吾吾的扯著自己泛黃的衣角。


  大寶站起身，剛剛叫到一句老師，我就已經被那所謂的老師一巴掌扇倒在地。


  鼻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大寶見狀，驚呼一聲後跑到我旁邊問我怎麽樣，沒事吧。


  可還沒等我回答，那老師穿著皮鞋的大腳就已經踢到了我的胸口。我的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疼痛讓我止不住的大哭著。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學生和老師把我跟大寶團團圍住，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大寶把我扶起來後一把抱住了我，把我的頭護在他的手裏。


  “怎麽回事呀？這個小孩子是誰呀？”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不是我們學校的。”


  “當然不是了，你看他身上那破破舊舊的衣服和腳上的草鞋，家裏一定很窮，哪還上得起學？”


  “那他來學校裏幹嘛呀？”


  “你這都不明白嗎？家裏窮上不起學，然後又羨慕學校裏，就跑來學校裏偷看唄。”


  “那你說他又是為什麽會在這裏哭呀？”


  “這更簡單了呀，小孩子說話都直，這種野孩子來我們學校裏一定是被人說了，氣不過就和學生們打起來了。”


  “這樣啊，果然窮人家的孩子就是窮人家的，活該被打！”


  ……


  周圍人的議論聲一句又一句的刺著我的心，為什麽我就一定是代表著窮這個字，為什麽窮人要被看不起，為什麽我會窮…

  我突然站起身，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推開前麵所有人瘋狂的跑著。我現在隻想回家，我不想再看到這些，受到這些。


  跑到了山路口，泥濘的路上已經跑不了了，我隻能一邊慢慢的走著一邊輕聲的哭著。


  我把這些都怪於阿爹，一切都是因為他，如果他會幹活，如果他給我一個娘，如果他不瘸腿，這些都不會發生。


  我也可以天天有水果吃，不用吃那連一點油水都沒有的飯菜。我也可以坐在學校的教室裏上課，不用被學校裏的老師這樣子打。我也不會隻有大寶這一個關係好的朋友，不會被村裏的孩子嘲笑，不會被用石頭扔腦袋。


  一切都是怪阿爹！都怪他沒用！


  我知道我這樣想很自私，可我別無他法，除了怪罪阿爹，我做不到用別的來分擔這份內心中的痛苦。


  一路上，我有幾次都聽到了同村孩子的笑聲，我怕他們嘲笑我，用石頭扔我，所以遠遠的聽見一點聲音我就會躲進旁邊的樹叢裏。


  一動不動的，大氣都不敢出，等到他們走遠了以後我才悉悉索索的爬出來。


  回到家的時候是快到八點，阿爹還在睡覺，房間裏傳出重重的鼾聲。我癱坐在椅子上，已經沒有一點力氣了。


  一坐下來身上就痛了起來，阿爹依舊鼾聲如雷的睡著，我又一次的流著眼淚。


  我在心裏罵著自己是窩囊廢，就是會流眼淚，除了哭什麽都做不了。


  慢慢的我哭累了，低著頭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裏，我好像看到了娘，可是就是看不清她的臉，她輕聲的喚著我的小名——小天。我問她是不是我娘，她點點頭，蹲下來對著我張開雙臂。


  “娘！”我哭喊著，向著娘那邊跑著，可我不管怎麽跑，娘的距離都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