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開五十
隻見,安瀟湘臀上的肉已全然被啃咬了下來,依稀見骨。她的身上有好幾處抓痕,全是那巨熊抓的,很深很長。
這種傷勢,單單用藥粉絕不可能治愈,好在星河懂些醫術,替她將血跡擦拭了幹淨,替她重新包紮了傷口。
“走,此地不宜久留。”星河麵色淡然,扛起了包裹得像木乃伊的安瀟湘,立即閃身而過,消失在原地。
若是黑之前不趕出星雲林,那又是一場惡戰,而且安瀟湘這個情況,實在不能再應對什麽野獸了。
橙子點頭,當即飛身而起,跟上星河。
而另一頭,仍在與巨熊惡戰著。
巨熊一直針對著身穿紅衣的芷,與芷纏鬥著。
芷輕輕攥了攥拳,血跡順著衣袖滴落在地麵上。
斯將擔憂的目光,落在芷身上。他能看出來,主子在強撐著應對這頭熊,他的腿每動一下,都在微微顫抖著,哪怕極不易察覺,他還是注意到了。
公子的腿……
他的對麵,來回周旋,巨熊也逐漸變得疲憊,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斯屏住呼吸,悄悄走近趁虛而入,一躍而起,一劍刺入了熊的後頸。
整個劍鋒沒入了巨熊後頸,血順著劍鞘滑落。
“砰!”
巨熊猛然轉身,一掌揮落,將斯拍了下去。
斯狠狠摔落在地,一口血吐出來。
巨熊竟還沒死!刺穿了它的脖子都沒死!這是什麽逆的存在?!
公子與他都已傷痕累累,如今更是站起來都很艱難,方才那一躍,已耗盡了他所有的氣力,與這巨熊周旋,實在太耗氣力。
斯輕輕支起身子,望向芷的眸中,有絲絲不一般的神色,“主子,屬下引開他,你先走吧。”
若是芷走了,他將會麵臨什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芷又拖著疼痛不已的腿,往後躍了一步,躲開了巨熊的爪。他輕緩一笑,鎮定自若地轉頭,“芷可不能欠了你,你想要的,芷還不起。”
斯麵色一凝,眸色微暗。公子,連讓他欠著他的機會,都不給他。
“砰!”
“砰!”
“砰!”
正在此時,萬念俱灰之際,類似火槍的響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擊中了巨熊。
巨熊顫巍巍地後退兩步,終於倒地。
抬眼,樹枝上的墨白手握雲槍,尷尬地左右張望兩眼,“那啥,你們不會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吧?”
雲槍是火槍的改良版,更為精致精細的紋路雕刻在雲槍之上,更精準也不易走火。
斯默默起身,上前攙住了芷。他的確忘記了墨白的存在,險些便要交代自個的遺言了,怎料墨白竟關鍵時刻開了幾槍。
他倏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方才為何不開槍?”
“方才太黑,一直在找雲槍,而且也不好瞄準,所以……”
其實他槍法也很不好,實在是因為這巨熊體型碩大,他才能打中。想到此處,墨白趕忙滑下了樹,“我方才給它打的是迷針,快走吧,也不知何時會醒來。”
三人立即追趕著另外三人的步伐,飛快地追了去。
兩日後……
星雲穀內的一個山丘旁,安瀟湘悠悠轉醒。
已是夜晚,身旁生了個火堆,橙子睡在不遠處。
“嘶!”安瀟湘雙手撐起身子,試圖坐起來,卻扯動了腿上的傷口,那塊被熊咬中的位置,劇烈地疼痛著。
身上的衣服被換了,血跡也擦拭了幹淨。被熊抓的痕跡已好全了,隻有腿上這塊被咬了的位置還沒好,本來斷了的腿被接好了,左腿上纏滿了布條,似個木乃伊一般。
左腿上的肉都被啃了,至少也得兩三個月才能好全。
意外的是,那些被熊抓的傷痕也該有半個月才能好,竟兩日便好了,快到令人費解。
碧玉回魂丹的奇特之處便在於此,傷口痊愈的速度快到驚人。這一切,都在星河的意料之中,不出意外,她腿上的傷,一月之內便能好全了。
她一出聲,星河不知何時閃現而出,托著她的腰,攙著她坐起來。
星河也換了身白衣,在月色的照耀下,附和著他生冷清淡然的氣質,如同踏月而來的少年郎,徒生了仙氣飄飄的出塵氣息。
安瀟湘發現,自個的褲襠塞了塊月事布……應該是橙子替她戴上的……
她皺了皺眉,“其他人呢?”
隻見星河淡然地扯了扯唇,又默了。
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安瀟湘差點以為他們死了。
不會,真死了吧?
安瀟湘有點緊張地開口,“到底怎麽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大姨媽造訪才造成的,若是它們為她出事的話,她或許真會懺悔一輩子……
“他引開了熊,讓我帶你走。”他淡漠地轉頭,堪比月色的冷清高遠,朦朧而神秘。
聞言,她不由得鬆了口氣。
落在星河的眼中,那便是另一回事了。芷死不死,她竟如此在意,如此關心,從前她都不會將芷放在眼裏……
他也不明白,為何看到這一幕,他的心情會不由得差了幾分。
這已經出了星雲林,這個山丘已是個安全的地方,也不知芷它們多久能追上來。
安瀟湘歎了口氣,靠在最近的石頭上,輕輕將星河一攬入懷:“這幾日守著我沒怎麽歇息吧,你歇會兒,我守著。”
星河並未掙紮,也並未開口,靠在安瀟湘的胸口,霞光紅到了耳後根。這種把他當孩子哄的語氣是怎麽回事?不過這種感覺……還不錯……
星河的唇角微微上揚,伸手攬住她的手臂,當真一副孩子相,心中徒生安定感,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緩緩闔上了眼。
對她來,星河屬實是個孩子,隻是內心成熟了點。若非星河與芷,這回她怕是葬身於熊腹中了。
她輕輕將手環在星河的肩上,抬眼望著明月,心緒逐漸飄遠。
……
星雲林內,兩個負傷的人加一個不會輕功的人,速度一致地行走在路上。
大抵是殺的那些狼群屍體血腥味極重,引開了所有猛獸的注意力,連著兩個夜晚都平安無事。
斯背著幾近動彈不得的芷,聲音有些哽咽著:“公子,定要撐住,今夜定能出這林子。”
他帶來的解毒藥足有數十種,但這蛇毒不知是何種毒,他將帶來的所有藥挨個試了一遍,竟全然毫無作用。
而且他身上那些傷本能逐漸痊愈,卻也被這蛇毒牽連,任何藥都無法控製毒的浸入。
芷唇色發紫,一言未發地顫了顫惑人唇瓣,神色卻慵懶如舊,似完全不將自己的命當回事一般。
毒入肺腑,侵蝕著他的五髒六腑,身上各處的傷口化膿發炎,疼痛不已,他卻半聲不言痛。
墨白跟在後頭,承擔了背著巨大包袱的重擔。他見芷都疼的不出話了,輕輕地問了一句,“他是被蛇咬了嗎?”
斯點頭:“嗯。”
“那為何不將蛇毒吸出來?”雖然他覺著這很不是話的時候,卻還是插了嘴。
……一陣靜默,無人答話。
墨白:“……其實我是想,我有個發明,能將蛇毒吸出來。”
“你為何不早?”
“你沒問啊……”
片刻之後,墨白從他碩大的包袱中,掏出一根長條形狀的玩意,對準了芷被咬中的傷口。
“啵”的一聲,黑色的毒血被抽出,存放於瓷瓶中。
“吸毒血隻能緩解毒素侵入,並不能將毒素全部排出來,所以留著這毒血,等找到了大夫再給他看。”墨白將瓷瓶層層包裹起來,生怕不心打開濺撒了出來,收在包袱角落中。
這樣,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好。
斯點頭,哪怕自己也身受重傷,也未敢停駐半分,繼續背著芷,一步一個踉蹌地堅持著走:“多謝。黑之前必須要出去,我們已經在這兒呆了四日了。”
公子,一定要撐住……隻要出去,找到百裏忘川……找到百裏忘川就得救了……
芷麵色蒼白地動了動唇唇,似想什麽,卻欲言又止的模樣。半響,他疲憊地磕上慵懶惑人的眸,蒼白如紙的唇微微上揚。
他,還能走出星雲林嗎……安兒……
“吼!”
霍然一聲熟悉的吼叫聲,在三人身後響起。
震耳欲聾的吼聲,驚飛了整片星雲林的鳥兒。
斯握緊了拳頭,背著已昏迷不醒的芷緩緩轉身,驀然默了。
隻見,那頭巨熊追來了,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墨白一轉身,看到那頭巨熊,頓時淚流滿麵。
這巨熊如此陰魂不散,它們都走了幾日,他竟跟了上來,如今他們傷的傷,死的也快死了,加上他一個不會武功的,當如何應對這頭巨熊?
……
星凜大陸,夏國皇宮錦繡閣。
整個錦繡閣的空之上,盤旋著陣陣森然驚悚的魔息,令人望之而徒生驚恐,無人膽敢接近,生怕觸怒了不敢望也永不能及的帝王。
玻璃守在錦繡閣外,不敢進去打擾自家皇的哀傷。
此時,淼沝水悄悄隱現,滿麵擔憂:“皇今日還好嗎?”
玻璃麵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與昨日相差無幾。”
看來情況還是不太好……
淼沝水有些忐忑地原地踏步了半響。這會兒去打擾皇的哀傷不太好吧,皇已關在裏頭三三夜,不許任何人進去了。
玻璃見她憂心忡忡的模樣,主動攬下了她的活,替她去稟報消息。
隔著遠遠的,還未入後院,他便感覺到壓抑到令人窒息撲麵而來。
玻璃定了定神,上前隔著院門道:“皇,隱世峽已被踏平了,境內境外所有的山峽都翻了個遍,百裏忘川在星凜大陸之中的居所都尋過了,百裏忘川兩年前就已失蹤了。”
此言一出,玻璃便覺著溫度驟然冷了十來度,身上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尋常這種壞消息,誰來通報皇都會更消極,淼沝水去領的任務,卻無法完成,但所有人都在尋百裏忘川。
可世人皆知,百裏忘川早已隱居,別皇親自去請,人親爹去請都不肯出山,如今更是下落不明,便是翻了也找不著。
空氣寂靜無聲,沉寂到極點。
也許,往日的舊物給信鴿,去百裏忘川的蹤跡,會更為妥當。
對啊,信鴿或許能找到百裏忘川的下落,興許連王後都能找到,隻是王後回不回來就不知道了,至少她們能收到消息,知道皇在尋她們啊!
玻璃腦中頓時閃過一絲光亮,當即將這個想法稟報並實施。
門後,神色恍惚冷凝的帝王輕酌美酒,白玉酒杯置於桌案上。俊美的容顏之上有細碎的胡渣,神情邋遢而消極,終日未理的墨色長衫滿是皺褶,鎏金色暗紋已大半被酒漬掩蓋。
聞言,深邃褐瞳中迸出一絲光亮。他沉聲開口:“孤即將與世長辭!讓百裏忘川速歸!”
百裏忘川多年前,曾日日夜夜研究碧落花,專心一致一心撲在碧落花上研究了數年,終於等到碧落花結了果實,而後討要了種子,去別處研究碧落花,便不知所蹤。
沒錯,皇手中持有一枚碧落果!食之,延年益壽!
百裏忘川醉心研究碧落花,卻並不貪圖長壽,她曾言,碧落花在星凜大陸何種地方都種不活,除了皇這一株碧落花,星凜大陸再無第二朵。所以,她極有可能去星雲大陸了。
玻璃想了想,又道:“皇,王後的信……”
夏無歸將白玉酒杯重重擱下,緩緩起身。霸凜傲慢的聲,帶著絲絲難以言的情感,緩沉地道:“王後的信,孤親手寫!”
……
又三日之後,安瀟湘遲遲未等到芷等人,讓星河回去尋了一圈也未尋到,讓安瀟湘陷入無限的自責之中。
不會,真為她那啥了吧……
橙子安慰道,“許是迷路了,尋著回去了,若真出了事,怎能連屍首都找不到,那可是整整三個大活人啊……”
這安慰的,太無技術含量了,一瞬間令安瀟湘的自責心升至頂點。他們三個大活人沒有屍首,不會骨頭都被吃了,屍骨無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