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 昱兒兒子
端木昱兒的腦子就好像被一把砍刀當頭劈下，那叫一個疼！以至於他的嘴巴張開成一個大洞。
梵滄海以為自己猜對了，道：“果然，我沒有找錯地方。你真的是他的兒子？”
驚呆了的端木昱兒真是隱忍得很辛苦，他低頭又抬頭，抬頭又低頭，忍不住踱起步子來，看了梵滄海好幾遍，才道：“沒錯，你是怎麽知道我父親的名字的？”
聽聞猜想得到了肯定，仍如冷泉入心，梵滄海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們實在是太像了，我一眼便認出來，隻是怕唐突……不知令尊今在何處？”
“他在天上。”
“啊？”梵滄海一驚，心裏忽然就空落落的了，“難道……我來遲了嗎？”
“對，你來遲了，他上個月去了千山暮雪，那裏很遠很遠，很高很高！你找不到他的！”端木昱兒被他氣出病來了，開始胡言亂語。
“千山暮雪？雪山？”
“對，高聳入雲的雪山之上。”
梵滄海深呼了一口氣，原來自己誤會了，他並沒有與世長辭。
端木昱兒撒謊意在氣回去，讓他感受一下絕望的滋味，千裏迢迢而來卻找不到人，活該！這麽大個人站在這裏，他竟然當成了那個人的兒子！真是恨不得直接……
可能是覺得自己話太多了，梵滄海沒有再追問，而是由著他轉身出去，房裏就這麽安靜下來了。
他心裏又開始琢磨從這裏到千山暮雪要多少時日，不跑死幾十匹馬都到不了呀！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放手了……
端木昱兒娶妻生子，闔家團圓，他來看上一眼就算是盡了緣分，何苦跑那麽遠去與他見麵？
他坐在麵朝大海的筵席上，隻覺得心田快要枯竭了，人也能一下子長出白發來。那種滄桑無力感，叫他的思緒都凝固成了一團冰，一團化不開的冰。
房裏什麽人在走來走去，有倒水的嘩啦聲，有撥弄水麵的嘶嘶聲，有整理衣物的唏噓聲。來來去去是端木昱兒勤勞的身影。
他心裏窩火，實在是不想跟那尊木雕泥塑說話。他期待著他能一下子認出自己，將自己高高抱起轉十幾個圈，兩人一起感謝這六十年光陰！感謝命運再次讓他們千裏續前緣！
可梵滄海都在想些什麽呀？
“公子，你可以沐浴了。”端木昱兒語氣生硬地道。
連聲音都很像！梵滄海感慨地想著，若不往後看，便真的以為是端木昱兒，沒想到他兒子跟他從裏到外都那麽像！
梵滄海隔著屏風看過去，少年勤勞的身影在那裏忙碌著，便走進去問道：“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
端木昱兒背著身，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狗娃子，我叫狗娃子。”
“啊？”這名字也太敷衍了，於是又問，“大名。”
“就是狗娃子，我爹說我是被一隻狗叼來的，因此叫狗娃子。”
大人一般不都是這樣應付小孩的嗎？梵滄海接受了他這個粗俗的名字。
“令堂……”
“跟我爹一起上天了。”
“可有姐妹？”
“無，就我一人。”
“你可知道他在千山暮雪哪裏？”
混蛋！我就在你麵前！端木昱兒很想直接衝過去大聲地喊出來，但他又覺得不能這樣放過他！就道：“當然知道，你想去嗎？你找他到底有什麽事？”
梵滄海沒有聽出來他有多麽不耐煩，隻是道：“我們近六十年沒見了，隻是想敘敘舊。”
“你確定要去嗎？我阿娘很會吃醋的。”
梵滄海疑惑地看向他，端木昱兒惡作劇心理又來了：“我一看你啊，就知道你跟我爹有一腿！他有那種喜好，阿娘也知道。勸你別去！當心小命不保！我阿娘可是神者境！”
他臉上越是難堪，端木昱兒越是心中舒暢，終於好好地出了一口氣了。
“這麽說……他也沒少……沒少……”梵滄海支支吾吾地道。
端木昱兒再次給他重重一擊：“對，你說得對！沒少瞞著我娘……偷腥！”
果然，花叢還是淌過的……梵滄海有些站不穩，一手扶到浴桶邊緣上，疲勞使他連寬衣沐浴的力氣也沒了。還是端木昱兒過去伺候的。
梵滄海一直在想那個約定是什麽，可一直沒想通。絕望在他的身軀裏秘密地發酵，發酵……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醒來的時候竟然是夜半。月亮的光輝將地板照得很明亮，他赤著腳走過，來到窗前，望遠處靛藍色深邃無邊的大海。
果然還是不要去千山暮雪了，他回到了這個問題上來，強迫自己積極麵對。端木昱兒已經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可以將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虛空門了。
梵滄海一旦有了這種想法，便是要立刻付諸行動的。他換上了親傳弟子的織錦紗衣白袍，梳好了發髻，斜插一根長長的銀色簪子，拿好溯風劍。在案上放了二十兩銀子，就從窗外飛了出去。
牽上一匹瘦馬，準備回蜀山天門。
“偷馬呀！有人偷馬呀！”
大半夜的誰在亂喊？梵滄海眼前竄出了一個人影，那人指著他就罵：“站住偷馬賊！”
“這是我的馬，請你看清楚了。”
“你的馬？為何半夜牽走？”
“因為我要出發呀。”
“你……你不是梵滄海嗎？”
梵滄海當然看到了他的白發，不用想也知道是狗娃子。遂歎道：“難為你大半夜還在巡視，這兒的顧客一定是不用擔心會丟失馬匹的。”
“狗娃子”走進去瞧了瞧他，道：“真是你梵滄海！你幹嘛大半夜出發呀？你不困嗎？”
這個少年說話好不講究，看來是缺少管束了，梵滄海決定替端木昱兒好好教育一下兒子，道：“狗娃子，你應該喊我一聲叔叔，連名帶姓地喚人是很不禮貌的。”
“我就喊你梵滄海怎麽了？”
“好吧。那告辭了。”梵滄海無暇跟他多加理論，牽著馬繞著他就要走過去。又被他伸手一攔，這次卻是可憐巴巴地道：“梵叔叔，你這是要去闖江湖嗎？能不能帶上我？”
“什麽？”
“我老早就想出去闖了，奈何老是被管著。難得老頭子不在，你帶上我吧！我不比老頭子差的，我什麽都能做！你看，我還幫你沐浴了呢！”
梵滄海頭皮一陣發麻，他累過去的時候還坐在浴桶裏，醒過來後卻在床上，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狗娃子，我不需要人伺候，也不是去闖江湖，我是要回蜀山天門。”
又不得已更名為狗娃子的端木昱兒突然就靠了上去，在他耳邊吐氣：“有沒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你收徒嗎？我給你當徒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