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 天賜良機莫錯過
世間的事有時就是如此的機緣巧合，就在駱月明絞盡腦汁在想如何打破子聲心中最後一線希望的時候，機會不早不晚的來到了。
這天，月明如同往常一樣在黃昏快要來臨的時候坐著洋車來到了景合樓戲院。月明走進戲院的時候看見門口的石階下一個戲園子裏負責灑掃的男人正在跟身旁的兩個人有些不耐煩的解釋著什麽，具體說了些什麽月明並沒有在意，隻是當他無意間聽到朱碧君三個字時，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停住腳步，仔細一聽，原來是那兩個人在向戲園子的這人打問朱碧君的下落，而戲園子這人沒好氣的告訴他們朱碧君並不在景和樓唱戲，若像尋她趕快去天橋那邊。
月明心裏覺得蹊蹺，他轉過身子打量了一下門外的那兩個人。月明看見站在前邊說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塗脂抹粉的中年婦人，她的身後是一個二十來歲，中等身量的年輕男子。從這兩個人的通身打扮和腳下的行李來看，應該不是北平人，定然是從外地來這裏投親的。月明很好奇這兩個人和那個他恨得牙根癢癢的朱碧君是什麽關係，他裝出一副謙和的樣子，走過去這兩人道：”這位太太，您方才說是要找誰？“
帶著兒子風塵仆仆從唐山趕來的杜氏見月明謙和有禮的問自己，忙笑著說：”我們是來找朱碧君的，這位先生可曾知道她現在哪裏？”
月明微微一笑，從上到下又打量了一番這個兩個人，說道：“碧君小姐我倒是很熟悉，隻是不知道您二位是她什麽人？”
杜氏一聽月明和碧君很熟悉，眼前猛的一亮，笑容燦爛的對月明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是碧君的娘，這是碧君的男人。”
月明一聽杜氏這話，心裏著實吃了一驚，他有些不確信的問道：“你說什麽，他是碧君的什麽人？”
杜氏見月明有些不大相信的看著自己和佑君，連忙解釋道：“朱碧君是我們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這是我的兒子，碧君的丈夫。”
月明雖說很是嫌惡那個占據了子聲全部身心的朱碧君，但是當他聽眼前這個婦人說出碧君已經成親了話時，心裏又是驚訝又是憤恨，他驚訝於朱碧君不顯山露水的竟然已經嫁過人，憤恨的是她身為人妻竟然還要勾搭單純良善的子聲。
月明一心要將其中的內情問個分明，他見戲院門口人多眼雜，忙對杜氏笑著說道：“既然是伯母來了，那就這邊說話。”說完，月明將杜氏和佑君帶到了離戲院不遠的一處茶館裏坐下，給杜氏母子沏了一壺清茶，然後與他們坐下來聊了起來。杜氏一心要找見碧君，忙有些急切的對月明說：“這位先生，真真是太勞碌你了，你不妨直接跟我們說我那兒媳婦現在在哪裏，我們也好早些過去見她。”
月明在心裏快速的盤算了一番後，笑著對杜氏說道：“伯母莫要著急，碧君確實不在我們景和樓唱戲。”
杜氏有些不大相信的嘀咕道：“不能啊，我從戲報上看到的，那上麵分明寫著我那媳婦就在景和樓唱義務戲，上邊還有她演代戰公主的照片呢。杜氏說完，從身旁的包袱中取出了一張戲報來遞與月明。
月明將那戲報展開來一看，那上邊果然有碧君前陣子演義務戲時的照片，還有本地的一位記者撰寫的稱讚碧君的一篇文章。
月明隨意的看了兩眼，然後對杜氏說道：”哦，這是前陣子梨園公會組織的一場義務戲，碧君小姐是被請來到我們這邊演出的，但是她的人實則不在我們這邊，她平日裏是在茂春大戲院登台的。“
一聽月明這話，杜氏和佑君眼裏多少有些失落，她們母子原以為照著報上所說的景和樓一路找來定然能找見碧君，誰知道竟然是這麽個原故。
杜氏問月明茂春大戲院怎麽走，她這就和兒子找過去。
月明眼睛一眨，然後故作玄虛的說道：”伯母，隻怕你現如今一路找過去，碧君小姐也未必肯見你們。“
杜氏聽出月明話裏似有深意，忙問月明道：”先生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也好讓我們娘兩個心裏有個譜啊。”
月明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後，對杜氏說道：“碧君小姐現如今在天橋也是很有些名聲的，我與她認識這麽些日子以來，可從未聽她提起過她已經婚嫁的事，而且這陣子她可一直與一位我們這裏的角兒過從甚密，眼看著好事都要成就了，結果你們這冷不丁的跑了來，這不是拆碧君小姐的台，壞她的事嗎，你們想想碧君小姐看見你們來可會歡喜？“月明說完，一雙眼睛定定的觀察起杜氏的反應來。
果然如同月明所料，杜氏一聽月明此話，臉色立刻就難看了起來，她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傻站在自己身後的兒子佑君，然後對月明說道：”這位老板，多謝您提醒我們，要不然我們娘倆還被那小蹄子蒙在鼓裏，我見您是個實誠人，也不瞞著您，碧君那小蹄子去年就是從我家裏跑出來的，我四處尋訪，總算是尋到她的下落，原本想她不過是小孩子心性，受不了家裏的約束，如今看來這浪蹄子是攀上高枝想做野鳳凰了。“
月明聽了杜氏的這番氣話之後，心裏偷偷笑了一笑，他也總算對這個朱碧君的來曆知道了個大概。他故意拱火道：”伯母也別太生氣，其實這樣也好，碧君攀上北平城的名角兒，肯定也虧待不了您二位，何必強逼著回頭呢。“
杜氏本來心裏就窩著一股子邪火，哪裏還經得住月明這樣的拱火，她恨恨的對月明說：”那小蹄子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她若想拋下我娘倆去攀高枝除非我死了，否則她想到不要想。我這就前去把那小蹄子撕出來問個究竟。“
杜氏越說越來氣，忽的站起身就要出去，月明連忙將她攔住，假意勸解道：”伯母莫急，一切還要從長計議。您現在跑去大鬧一場，氣倒是出了但是事反而更遭了不是？您坐下來，聽我慢慢跟您說。“
杜氏聽月明說的有禮，便暫時忍耐住心頭的怒火，又坐下來聽月明繼續說下去。
月明見時機已經成熟，便告訴杜氏不妨暫且先壓下心頭的怒火，假裝不知道這回事，如果碧君願意和她們母子團圓那便就讓一切都過去，如果碧君果真變了心嫌惡她母子，那再和她攤牌鬧起來，讓她在北平不能立足，倒時候自然就跟她母子回去了。
佑君也在一旁勸母親暫且忍一忍，等見了碧君看看再說，旁人的話畢竟不能全信。杜氏又仔細想了一想，輕輕點了點頭後，轉頭問月明道：”不知這小蹄子勾搭的那個奸夫是誰，請您告訴與我，若那小蹄子鐵了心要和我們娘倆一刀兩斷，那我定然要到那奸夫麵前死給他們看。“
月明有些神秘兮兮的指著那張印著碧君照片的戲報，對杜氏說道：”您自己個看，就是他。“
杜氏滿麵狐疑的看了一看，隻見月明手指的地方印著一個名字，這個名字對於她們母子來說也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原來，月明指著的正是閆子聲三個字。
杜氏當初拿到這張戲報時，隻用心留意了碧君的照片和名字，倒真的沒有仔細去看旁的文章。如今，月明將子聲的名字點出來後，她的心裏猛然吃了一驚，原來這小蹄子去年跑到北平來就是為了尋找這個該死的閆子聲啊。杜氏不禁暗暗抱怨自己，當初為什麽就沒想到這一層，說不定這兩個人早就在背地裏捏咕好了，隻是瞞著她們這些傻子罷了。北平的閆家就像夢魘一樣籠罩在杜氏的心頭，閆飛雲勾搭走了自己的丈夫，而如今閆子聲又勾搭了她一手拉扯起來的兒媳婦朱碧君，閆家父子兩代人就這樣在她的心頭紮刀子，杜氏的怨氣和怒火更盛了一層，她心裏發狠道：此番一定要與這閆家父子說個分明。
杜氏想到此，一邊用手點了點報上子聲的名字給佑君看，一邊憤恨的說道：”你瞅瞅，你瞅瞅，我們竟都是些死人呐，竟然被這一對狗男女耍的團團轉。“
其實，對於今天的局麵佑君心裏多少是有些準備的，當初在張家口時，佑君就已然知道了碧君心裏裝著子聲的事，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竟然真的在這麽大的北平城裏遇見了，還一同登台唱起來《紅鬃烈馬》。人人都說這花花世界真是太大，大的摸不到邊際，但是在佑君眼裏，這外邊的世界其實一點也不大，要不然碧君怎麽隨便一找就將子聲找到了呢？
在景和樓旁的那個茶館裏，月明成功的挑起了杜氏心頭的怒火，他輕輕拿起被杜氏丟在一旁的那長戲報，盯者那上邊碧君英姿颯爽的代戰公主劇照，心裏得意的說道：朱碧君啊朱碧君，這回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麽勾搭閆子聲。
月明在杜氏母子又合計了一陣子，又向茶館老板要來紙筆，將子聲家裏的地址詳詳細細的寫在上邊交予她，並再三叮囑杜氏一定要沉住氣，先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去尋碧君，若碧君果真變了心腸那就再照著這紙條上的地址去閆家要個說法，倘若碧君還念著舊情願意與丈夫團圓，那就當今晚什麽話都沒聽到過，自此大家都清靜。主意拿定，月明起身將杜氏母子送出了茶館，又親自叫來了兩輛洋車安排杜氏母子去天橋尋親。臨別時，月明笑著告訴月明，他日若果真鬧起來，可千萬別把他這好人給供出來，杜氏讓月明盡管放心，縱然有事也絕不牽連好人，月明這才放下心來。
送走了朱碧君的家人，月明的心情異常的歡喜，他知道一場好戲就要開演了，他現在隻需要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看戲就行了，一想到此月明的心裏越發的受用了。
月明步伐輕快的走回到景和樓，一進門正遇見扮上戲的子聲正滿後台的尋他。一看見月明進來，子聲忙跑過來關切的問他可是家裏出了什麽事，為何今日來的這樣遲？月明見子聲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心裏頓時一暖，他笑著說沒什麽事，就是出來的有些遲了。子聲見月明神情沒什麽一樣，這才放下心來，拉著月明的手一邊朝裏走一邊催促他趕快扮戲。月明乖乖的跟在子聲的後邊，他望著眼前這個高大俊秀的男人，心裏比吃了蜜糖還要甜，他真希望子聲這一輩子都似此時一樣緊緊的拉著自己，心裏牽念著自己。
杜氏在月明的幫助和指點下，帶著一直悶悶不樂的佑君一路朝著天橋的方向尋去，她的麵色沉重，嘴裏喃喃的說道：“小蹄子，看你這回還往哪裏跑。”
杜氏此次離開唐山風塵仆仆的來尋找碧君，不光是為了給兒子尋妻，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們母子現在出了投奔碧君已經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之所以這樣說，是有原委的。去年碧君失蹤之後，杜氏多方尋找無果，隻好漸漸作罷。但是更讓她有些懸心的是那曹泰興自從怒氣衝衝的離開張家口一個人返回唐山後，便一直再沒有捎信回來。杜氏心裏隱隱有些擔心，便帶著兒子去唐山投奔曹泰興，她心想碧君已然是跑了，曹泰興這棵乘涼的大樹可不能再有絲毫的閃失了。當杜氏來到唐山找到曹泰興後，曹泰興雖說沒有杜氏預想的那樣熱情，但是倒也沒有冷落她們母子。由於唐山這邊的戲園子才剛剛開起，一切自然不能與張家口時相比，曹泰興隻辟了後院的一間瓦房給杜氏居住，而佑君則和其他一些班子裏的人擠在另外幾間矮屋之中。杜氏雖說心裏有些怨言，但是當著曹泰興的麵也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她心想著等戲園子的生意紅火起來，到時候再攛掇著曹泰興這老東西為她們母子另租一處院落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