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既然信我，那就既來之則安之
紅色液體仍在不斷的從麻袋裏溢出來，積雪像是被墨水那般一點一點染紅，在深夜的飛雪下顯得格外刺眼。
兩名獄卒見此不由地的吞了吞口水，麵麵相覷，心裏隨之咯噔幾下，有些遲疑。
甲獄卒怯生生的道：“你打九六開看看。”
乙獄卒推脫：“還是你來吧。”
“你膽子比我大，你來！”
“我……”
兩人磨磨蹭蹭，始終不敢下手去解麻袋上的繩子，而瞧著眼前麻袋的形狀，裏麵裝的好像不是人，畢竟哪有人的身體會被塞成一團？他們隻得用腳先踢了兩下，發現裏麵是個又軟又硬的物體，不會動，不會叫……實在猜不到究竟是什麽？
獄卒卒長遠遠看他們推來推去，扯著嗓子吼了一聲：“你們兩個杵著幹什麽？還不趕緊看看是什麽東西？”
被重聲嗬斥，兩名獄卒才巍巍顫顫的抖了抖身子，打算一同解開帶子。麻袋濕漉漉的、黏糊糊的，並不像是沾著水，倒像是什麽青苔之類的，他們一邊解，一邊覺得頭皮發麻，後背也涼颼颼的，宛若被什麽東西刮過骨頭那般。隨著帶子一點點解開，從裏麵彌漫出了一陣血腥味和惡心的餿味，單單是聞上一口就讓人想吐。
“這……裏麵到底是什麽鬼東西？怎麽這麽臭？”
隨著帶子解開的同時，一顆血淋淋的腦袋突然從裏麵冒了出來。
“啊！”
兩名獄卒嚇得大叫，直接坐到了地上，渾身發抖，雙目瞪大，驚恐的看著眼前那具裝在麻袋裏的屍體。
不遠處的卒長看到這一幕時，大怒，再次扯破嗓子問：“你們在幹什麽？”
然而那兩人被嚇得臉色蒼白，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擒住，根本說不出一個字來。
卒長隻好帶著剩下幾名獄卒過去查看，當靠近時才看清裝在麻袋裏那具扭曲的屍體，皆渾身一顫，大為吃驚。
屍體全身骨折，扭曲成一團被塞在麻袋裏，渾身淌著血，十分惡心，死者那張橫滿刀疤的臉更是麵目全非、青白可見，一雙眼睛不知是被什麽東西剜了去？還是被啄了去，以至整個眼窩裏血跡斑斑，脖子歪扭，頸椎斷裂，骨頭直接刺穿皮肉，暴露在外，這番死狀儼然與之前何雲禮、易太傅的死一模一樣，讓人不禁毛骨悚然。即便這幫獄卒們平時見慣了牢裏的死人、審慣了各種犯人，什麽血腥場麵都見過，但仍被眼前這一幕嚇出一身冷汗。
空氣驟然凝固，仿佛周圍燒了一把火，灼在每個人的心口。
有人認出了死者，語聲哆嗦道：“這……這不是……苦頭陀嗎？”
九年裏，苦頭陀一直被關在刑部大牢最深處的鐵牢裏，兩天前被大理寺卿杜班石以公差為由帶了出去，說好三天後將人帶回，卻不想被送回的卻是一具如此猙獰可怖的屍體。
很快，消息傳到了刑部尚書鄧橋之耳邊，年過半百的他從床上爬起來，換上官服就匆匆乘著轎子去了刑部衙門，待將事情弄明白後，就立刻進宮去了。
……
與此同時，消息也傳到了大理寺。
這會，因為宋幾的一番暴怒，導致秦蘇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被劍劃過的口子，不深不淺，但仍有少量鮮血外溢，火辣辣的疼。以防傷口被感染加重，杜班石趕緊派人找來了大夫，此時剛給他脖子包紮完就聽到了從刑部傳來的消息。杜班石臉色驟然一沉，眉頭深皺，他知道苦頭陀的死必定會讓自己麵臨一場大難，卻怎麽也沒想到苦頭陀的屍體竟然出現了刑部大牢外頭，即便自己再有本事開脫，也是窮極末路，隻等問罪了！
大理寺少卿趙子夫先前與杜班石內室一談，已經得知鬼市發生的一切，他擔心道：“大人，刑部鄧大人現在已經進宮去了，太皇太後若知道苦頭陀的死狀與何雲禮、易太傅一模一樣，到時候恐怕……”
之前杜班石在太皇太後麵前立下壯言，隻要調動衛軍入宮，十四天內他必定找出真凶，但眼下苦頭陀一死並非發生在以北的太極宮，時間也對不上！就等於二十八星宿之說成了荒誕，太皇太後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秦蘇似乎對此事毫不關心，摸了摸自己纏著紗布的脖子，輕聲嘀咕了句：“包得實在難看。”
趙子夫見他毫無反應，急道：“秦先生，是你說老鬼在鬼市，找到他就能找到烏鴉腹中蟲蠱的來源，可老鬼早就死了，書也被燒了，現在等於一無所獲！連王維他們也不知所蹤，可能……已經死在鬼市裏了！也是你說凶手是以二十八星宿的方式在殺人，大人選擇相信你，所以冒死請令皇上和太皇太後調動衛軍進宮，可苦頭陀一死，證明全部的方向都錯了，一旦問罪，我們全部的人都要受到牽連，大人甚至還會……”
“子夫！”杜班石厲聲打斷，“不要多嘴，出去。”
“大人……”
“出去！”
趙子夫性子一貫急躁，其實說完這話也有些後悔了，瞧著秦蘇也完全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隻好悶頭出去了。
餘下的精兵們也全部撤離。
屋子裏隻剩下杜班石和秦蘇，前者沉默片刻，開口問道：“你怎麽看？”
秦蘇一改方才漠不關心的樣子，說：“不用多時，宮裏便會傳召你。”
“苦頭陀一死，我就已經料到了！”
“所以還是那句話，大人接下來要有自己的退路了。”
“隻怕……我現在已經無路可退！”杜班石沉聲，臉色有些難看。
秦蘇看向他，問道：“那麽，大人還信不信二十八星宿之說？或者……信不信我？”
杜班石心頭一震，眉頭擰得更深了些，一臉嚴肅道：“如果我不信你，早在鬼市看到苦頭陀屍體的時候我就會殺了你。”
言外之意，他信他！
秦蘇倍感欣慰，笑了下：“既然信我，那就既來之則安之。”
杜班石總尋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在屋中待了一會後便也走了。
緩時，秦蘇的眼神暗了下去，書生氣息全無，眉心間隱隱閃過一絲陰邪，手指在麵前的矮幾上輕輕的敲了起來。
一下，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