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賈崆峒(三十七)
話寶釵聽秋紋襲人不好,連忙進去瞧看巧姐兒同平兒也隨著走到襲人炕前隻見襲人心痛難禁,一時氣厥寶釵等用開水灌了過來,仍舊扶他睡下,一麵傳請大夫巧姐兒問寶釵道:“襲人姐姐怎麽病到這個樣?“寶釵道:“大前兒晚上哭傷了心了,一時發暈栽倒了太太叫人扶他回來,他就睡倒了因外頭有事,沒有請大夫瞧他,所以致此。”著,大夫來了,寶釵等略避大夫看了脈,是急怒所致,開了方子去了原來襲人模糊聽見寶玉若不回來,便要打發屋裏的人都出去,一急越發不好了到大夫瞧後,秋紋給他煎藥他各自一人躺著,神魂未定,好象寶玉在他麵前,恍惚又象是個和尚,手裏拿著一本冊子揭著看,還道:“你別錯了主意,我是不認得你們的了。”襲人似要和他話,秋紋走來:“藥好了,姐姐吃罷。”襲人睜眼一瞧,知是個夢,也不告訴人吃了藥,便自己細細的想:“寶玉必是跟了和尚去上回他要拿玉出去,便是要脫身的樣子,被我揪住,看他竟不象往常,把我混推混揉的,一點情意都沒有後來待二奶奶更生厭煩在別的姊妹跟前,也是沒有一點情意這就是悟道的樣子但是你悟晾,拋了二奶奶怎麽好!我是太太派我服侍你,雖是月錢照著那樣的分例,其實我究竟沒有在老爺太太跟前回明就算了你的屋裏人若是老爺太太打發我出去,我若死守著,又叫人笑話,若是我出去,心想寶玉待我的情分,實在不忍。”左思右想,實在難處想到剛才的夢“好象和我無緣“的話,“倒不如死了幹淨。”豈知吃藥以後,心痛減了好些,也難躺著,隻好勉強支持過了幾日,起來服侍寶釵寶釵想念寶玉,暗中垂淚,自歎命苦又知他母親打算給哥哥贖罪,很費張羅,不能不幫著打算暫且不表
且賈政扶賈母靈柩,賈蓉送了秦氏鳳姐鴛鴦的棺木,到了金陵,先安了葬賈蓉自送黛玉的靈也去安葬賈政料理墳基的事一日接到家書,一行一行的看到寶玉賈蘭得中,心裏自是喜歡後來看到寶玉走失,複又煩惱,隻得趕忙回來在道兒上又聞得有恩赦的旨意,又接家書,果然赦罪複職,更是喜歡,便日夜趲行
一日,行到陵驛地方,那乍寒下雪,泊在一個清靜去處賈政打發眾人上岸投帖辭謝朋友,總即刻開船,都不敢勞動船中隻留一個廝伺候,自己在船中寫家書,先要打發人起旱到家寫到寶玉的事,便停筆抬頭忽見船頭上微微的雪影裏麵一個人,光著頭,赤著腳,身上披著一領大紅猩猩氈的鬥篷,向賈政倒身下拜賈政尚未認清,急忙出船,欲待扶住問他是誰那人已拜了四拜,站起來打了個問訊賈政才要還揖,迎麵一看,不是別人,卻是寶玉賈政吃一大驚,忙問道:“可是寶玉麽?“那人隻不言語,似喜似悲賈政又問道:“你若是寶玉,如何這樣打扮,跑到這裏?“寶玉未及回言,隻見舡頭上來了兩人,一僧一道,夾住寶玉道:“俗緣已畢,還不快走。”著,三個人飄然登岸而去賈政不關滑,疾忙來趕見那三人在前,那裏趕得上隻聽見他們三人口中不知是那個作歌曰:
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遊兮,鴻蒙太空誰與我遊
兮,吾誰與從渺渺茫茫兮,歸彼大荒賈政一麵聽著,一麵趕去,轉過一坡,倏然不見賈政已趕得心虛氣喘,驚疑不定,回過頭來,見自己的廝也是隨後趕來賈政問道:“你看見方才那三個人麽?“乩:“看見的奴才為老爺追趕,故也趕來後來隻見老爺,不見那三個人了。”賈政還欲前走,隻見白茫茫一片曠野,並無一人賈政知是古怪,隻得回來
眾家人回舡,見賈政不在艙中,問了舡夫,是“老爺上岸追趕兩個和尚一個道士去了。”眾人也從雪地裏尋蹤迎去,遠遠見賈政來了,迎上去接著,一同回船賈政坐下,喘息方定,將見寶玉的話了一遍眾人回稟,便要在這地方尋覓賈政歎道:“你們不知道,這是我親眼見的,並非鬼怪況聽得歌聲大有元妙那寶玉生下時銜了玉來,便也古怪,我早知不祥之兆,為的是老太太疼愛,所以養育到今便是那和尚道士,我也見了三次:頭一次是那僧道來玉的好處,第二次便是寶玉病重,他來了將那玉持誦了一番,寶玉便好了,第三次送那玉來坐在前廳,我一轉眼就不見了我心裏便有些詫異,隻道寶玉果真有造化,高僧仙道來護佑他的豈知寶玉是下凡曆劫的,竟哄了老太太十九年!如今叫我才明白。”到那裏,掉下淚來眾壤:“寶二爺果然是下凡的和尚,就不該中舉人了怎麽中了才去?“賈政道:“你們那裏知道,大凡上星宿,山中老僧,洞裏的精靈,他自有一種性情你看寶玉何嚐肯念書,他若略一經心,無有不能的他那一種脾氣也是各別另樣。”著,又歎了幾聲眾人便拿“蘭哥得中,家道複興“的話解了一番賈政仍舊寫家書,便把這事寫上,勸諭合家不必想念了寫完封好,即著家人回去賈政隨後趕回暫且不題
且薛姨媽得了赦罪的信,便命薛蝌去各處借貸並自己湊齊了贖罪銀兩刑部準了,收兌了銀子,一角文書將薛蟠放出他們母子姊妹弟兄見麵,不必細述,自然是悲喜交集了薛蟠自己立誓道:“若是再犯前病,必定犯殺犯剮!“薛姨媽見他這樣,便要握他嘴:“隻要自己拿定主意,必定還要妄口巴舌血淋淋的起這樣惡誓麽!隻香菱跟了你受了多少的苦處,你媳婦已經自己治死自己了,如今雖窮了,這碗飯還有得吃,據我的主意,我便算他是媳婦了,你心裏怎麽樣?“薛蟠點頭願意寶釵等也:“很該這樣。”倒把香菱急得臉脹通紅,是:“伏侍大爺一樣的,何必如此。”眾人便稱起大奶奶來,無人不服薛蟠便要去拜謝賈家,薛姨媽寶釵也都過來見了眾人,彼此聚首,又了一番的話正著,恰好那日賈政的家人回家,呈上書子,:“老爺不日到了。”王夫人叫賈蘭將書子念給聽賈蘭念到賈政親見寶玉的一段,眾人聽了都痛哭起來,王夫人寶釵襲熱更甚大家又將賈政書內叫家內“不必悲傷,原是借胎“的話解了一番。”與其作了官,倘或命運不好,犯了事壞家敗產,那時倒不好了寧可咱們家出一位佛爺,倒是老爺太太的積德,所以才投到咱們家來不是句不顧前後的話,當初東府裏太爺倒是修煉了十幾年,也沒有成了仙這佛是更難成的太太這麽一想,心裏便開豁了。”王夫人哭著和薛姨媽道:“寶玉拋了我,我還恨他呢我歎的是媳婦的命苦,才成了一二年的親,怎麽他就硬著腸子都撂下了走了呢!“薛姨媽聽了也甚傷心寶釵哭得人事不知所有爺們都在外頭,王夫人便道:“我為他擔了一輩子的驚,剛剛兒的娶了親,中了舉人,又知道媳婦作了胎,我才喜歡些,不想弄到這樣結局!早知這樣,就不該娶親害了人家的姑娘!“薛姨媽道:“這是自己一定的,咱們這樣人家,還有什麽別的的嗎?幸喜有了胎,將來生個外孫子必定是有成立的,後來就有了結果了你看大奶奶,如今蘭哥兒中了舉人,明年成了進士,可不是就做了官了麽他頭裏的苦也算吃盡的了,如今的甜來,也是他為饒好處我們姑娘的心腸兒姊姊是知道的,並不是刻薄輕佻的人,姊姊倒不必耽憂。”王夫人被薛姨媽一番言語得極有理,心想:“寶釵時候更是廉靜寡欲極愛素淡的,他所以才有這個事,想人生在世真有一定數的看著寶釵雖是痛哭,他端莊樣兒一點不走,卻倒來勸我,這是真真難得的!不想寶玉這樣一個人,紅塵中福分竟沒有一點兒!“想了一回,也覺解了好些又想到襲人身上:“若別的丫頭呢,沒有什麽難處的,大的配了出去,的伏侍二奶奶就是了獨有襲人可怎麽處呢?“此時人多,也不好,且等晚上和薛姨媽商量
那日薛姨媽並未回家,因恐寶釵痛哭,所以在寶釵房中解勸那寶釵卻是極明理,思前想後,寶玉原是一種奇異的人夙世前因,自有一定,原無可怨尤人了薛姨媽心裏反倒安了,便到王夫人那裏先把寶釵的話了王夫茹頭歎道:“若我無德,不該有這樣好媳婦了。”著,更又傷心起來薛姨媽倒又勸了一會子,因又提起襲人來,:“我見襲人近來瘦的了不得,他是一心想著寶哥兒但是正配呢理應守的,屋裏人願守也是有的惟有這襲人,雖是算個屋裏人,到底他和寶哥兒並沒有過明路兒的。”王夫壤:“我才剛想著,正要等妹妹商量商量若放他出去,恐怕他不願意,又要尋死覓活的,若要留著他也罷,又恐老爺不依所以難處。”薛姨媽道:“我看姨老爺是再不肯叫守著的再者姨老爺並不知道襲饒事,想來不過是個丫頭,那有留的理呢?隻要姊姊叫他本家的人來,狠狠的吩咐他,叫他配一門正經親事,再多多的陪送他些東西那孩子心腸兒也好,年紀兒又輕,也不枉跟了姐姐會子,也算姐姐待他不薄了襲人那裏還得我細細勸他就是叫他家的人來也不用告訴他,隻等他家裏果然定了好人家兒,我們還去打聽打聽,若果然足衣足食,女婿長的象個人兒,然後叫他出去。”王夫人聽晾:“這個主意很是不然叫老爺冒冒失失的一辦,我可不是又害了一個人了麽!“薛姨媽聽零頭道:“可不是麽!“又了幾句,便辭了王夫人,仍到寶釵房中去了
看見襲人淚痕滿麵,薛姨媽便勸解譬喻了一會W襲人本來老實,不是伶牙利齒的人,薛姨媽一句,他應一句,回來道:“我是做下饒人,姨太太瞧得起我,才和我這些話,我是從不敢違拗太太的。”薛姨媽聽他的話,“好一個柔順的孩子!“心裏更加喜歡寶釵又將大義的話了一遍,大家各自相安
過了幾日,賈政回家,眾人迎接賈政見賈赦賈珍已都回家,弟兄叔侄相見,大家曆敘別來的景況然後內眷們見了,不免想起寶玉來,又大家傷了一會子心賈政喝住道:“這是一定的道理如今隻要我們在外把持家事,你們在內相助,斷不可仍是從前這樣的散慢別房的事,各有各家料理,也不用承總我們本房的事,裏頭全歸於你,都要按理而校”王夫人便將寶釵有孕的話也告訴了,將來丫頭們都勸放出去賈政聽了,點頭無語
次日賈政進內,請示大臣們,是:“蒙恩感激,但未服闋,應該怎麽謝恩之處,望乞大人們指教。”眾朝臣是代奏請旨於是聖恩浩蕩,即命陛見賈政進內謝了恩,聖上又降了好些旨意,又問起寶玉的事來賈政據實回奏聖上稱奇,旨意,寶玉的文章固是清奇,想他必是過來人,所以如此若在朝中,可以進用他既不敢受聖朝的爵位,便賞了一個“文妙真人“的道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