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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七章、他從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更不會讓關心他的人擔心

  他此生最後悔的事情,便是讓她獨自在深夜的荊棘叢林裏行走,遍體鱗傷卻還咬著牙堅持,就因為他當初留下的一句話:芰荷,你要好好活著,活著完成自己的夢想。


  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


  他如此大徹大悟,楚辭心甚慰之。


  轉頭,深宅逐漸被洶湧不盡的濃雲密霧覆蓋,舉目四顧,皆是一片縹緲無盡的湖海。


  她握了握拳頭,體內滾動的澎湃氣息貫穿身體的奇經八脈,凝訣催動術法,丹田沉積的靈氣收放自如,曾阻擋在前的魔戾陰寒已然煙消雲散。


  元神徹底修補,固若金湯。精魂也得到了來自六個生靈的力量支撐,翻滾著陰柔的剛硬果決。


  可總感覺還缺點什麽。


  她說不清楚,心頭有塊地方空寂寂的。她呼出一口氣,仰頭便看到剛露出半個角的月亮。有什麽東西,好似即將浮出水麵。


  “汪!汪汪!”


  楚辭像中了邪似的偏頭,一隻毛發淺黃的中華田園犬風塵仆仆狂奔過來,瞳孔裏還漾動著翻山越嶺、激情澎湃的震動。


  楚辭半蹲下身子,朝它伸手,將尤光源緊緊抱住。手掌貼著柔軟的毛發,來回梳理,感受到它的真實存在。


  霧色深濃,從眼前輕柔飄過,不止有它,還有緊跟著出來的歲歲、高華丘和蔣苗裔,咧著嘴角,笑意盈盈看著她。


  “跟朋友親人重逢的感覺如何,是不是幸福得願意拿一切去交換?”


  一道居高臨下的寒意劈下來,撕裂重逢的歡愉。


  朱雀撲騰著雙翅,在她的頭頂不斷環繞盤旋,像一隻狂妄自大的怨靈,陰魂不散。


  他闖進來了,豈不是說明……


  楚辭渾身冰冷,血液好似在這一瞬間凝固。


  “沒錯,他們都被我折磨至死,尤其是你的夫君,仙界繼任的仙帝。一身硬邦邦的強骨,到最後還不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朱雀飛旋的速度逐漸緩了下來,被撕扯成無數碎片的濃霧聚攏又散開,無休無止。雙翅拍打撲翎著,帶了抹目中無人的狂傲:“你們再怎麽做,都是徒勞無功,又何必浪費時間?看看你身後的生靈,真以為我會那麽輕易的讓火麒麟把謠迷石給你們嗎?”


  一麵孔扭曲的臉突然冒出來,凹進骨頰的血肉髣髴被陰氣盡數吸走,隻留下一個被操控的傀儡。


  楚辭鬆開尤光源,避閃這一驚悚的攻擊,蔣苗裔歲歲高華丘皆顯露出空洞洞的本體,眼瞳木然失焦,爪子不停地揮舞,欲將她狠狠撕裂成碎片。


  這時,一陣鳥語花香的流暢音符與飄浮的濃霧相融合,雜糅凝結,在楚辭的腳下固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城牆。


  “聖女,我們來晚了。”


  靈均懷裏抱著琵琶,孟陬手持銅錘,還有化霧為無形力量的宿莽,將楚辭緊緊圈住,對抗外頭如洪水猛獸般的強悍勢力。


  許久不曾這般並肩作戰。


  楚辭心頭一陣泛酸,召喚絲桐古琴,飛懸在三人頭頂,純白無瑕的裙子滌蕩飛舞:“嫽澧族人聽令,但凡入侵我崦嵫者,縱然浴血奮戰、血戰到底,也要護佑我崦嵫永世太平!”

  “是!”


  影子在打鬥糾纏中扭曲成駭人的形狀,光束時高時低,鏗鏘有力的音符在曲高和寡中紆回飄搖,霧氣沉沉,星光於微渺中的驚晃閃動,好似有一雙手在來回的揮掃。


  一場惡戰下來,兩敗俱傷。


  坐山觀虎鬥的朱雀,在看到楚辭被歲歲甩飛到千裏之外、古琴脫手後,悄無聲息閃到她的身後,噴出一團能把天地深融的火焰。銳利的眼角,映射出火光吞噬楚辭的悲壯畫麵,胸膛止不住的震蕩,冷冽大笑。


  從此以後,整個六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臣服吧,你們這群卑賤低劣的生靈。”
——

  孟陬一道清澈澄明的光束,恢複了被冷鷙力量控製的蔣苗裔。


  四周的結界開始崩摧,無數的砂石嘩啦啦往下掉,颶風呼嚎。七個生靈凝聚在一起,神色淡漠睨了眼自鳴得意的朱雀,彼此對視一眼,齊聲高呼:“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七道凜冽的光束像是七把銳利又泛冷的刀鋒,從刀鞘中抽拔出來,刃氣滲人,震天撼地,見血即封喉。


  朱雀冷哼,雙翅不停揮動陰狠之風,掀翻整片濃霧之地,讓那團火焰灼燒殆盡:“想要助她重生?癡心妄想,隻要有我在一天,這件事就絕無可能!”


  可他的阻擋抵不過七個生靈意誌堅定的磅礴氣勢,最後一抹光束隱沒在高空,將朱雀的攻擊隔絕在無關痛癢的結界之外。


  火球還在熊熊燃燒,隻是火光卻不僅僅隻是平靜的火焰,這裏頭,深藏著一幀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畫麵。


  鎏金羽尾從火焰下擺迸射,每一寸都精致柔美,金光閃閃。往上,是韌力強勁的四肢,爪子微微蜷曲,透出一股隱而未發的深不可測。披在肩胛四周的毛發光澤奪目,英姿颯爽。高高揚起的金玉鳳頭,一雙幽紫色的瞳孔偏轉過來,隻一眼,就足以攝走意誌不堅定的生靈的魂魄。


  神鳳!


  她居然是主宰遠古的神鳳!

  眼神敏銳的神鳳跳出炙燃的火焰,漂亮的身形在空中浮蕩出一抹迤邐的弧線,旋身一個俯衝,尾部上拖曳出一道綺麗逶迤的弧線。


  朱雀雙爪攥緊,避閃後便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咬住神鳳流動的七彩尾羽,神鳳早就預料它會來這一招,抬起尾羽的一端壓下來,將他的腦袋拍得落花流水。


  無數的羽毛輕飄飄落在地上,象征著神鳳無可撼動的至高地位。


  可這一碾壓性的重創,惹得朱雀暴怒不已。


  他扒拉著腳下的土地,爪子被鹹濕濃重的泥土深深蓋住上頭的紋理脈絡,再次瞅準時機,伺機而動。


  神鳳卻沒再給它任何機會。


  再次先發製人!


  籠罩的霧障結界在一陣又一陣的撞擊中,隻剩下空泛的淺光,虛有其表。


  神鳳發出一聲銳利且清澈的鳴叫,下了狠手——張嘴咬住朱雀的脖子,在絕對的壓製下,將氣息奄奄的家夥甩出陣法之外。

  “洌——”


  神鳳清湛嘹亮的嗓音好似喚醒萬物複蘇的一抹晨陽,救醒被陰戾狠息控製而相互廝打的生靈們。


  太陽,升起來了。


  冉冉灼亮的光線傾灑大地,山巒地脈浸染了柔美溫軟的金粉光澤,將滿目瘡痍的崦嵫山照亮。


  神鳳掠過每一處泠泠風雪遮蓋的幹涸之地,七彩尾羽上下懸浮飄動,灑落舒馨安眠的神聖之息。


  雪花逐漸消融,露出幹巴巴的地貌植被,臉上滴落冰涼的濕意,抬手一觸,是水,豐沛的雨水,很快轉為滂沱大雨。有綠意盎然的種子破土而出,光禿禿的枝椏結出濃密清亮的綠葉。


  是新生的希望。


  一晃眼的功夫,整座崦嵫山一改蕭條衰敗的景象,每一處都鬱鬱蔥蔥,腳下湧過來一團淺霧,輕嗅著,感受到一股舒暢又暖心的力量,掠過眾生靈,直衝雲霄。


  是仙霧!

  被檮杌屠毀多年的仙霧。


  時隔多年,終於再次回到崦嵫山。


  整座崦嵫山頓時歡欣鼓舞,彼此間又唱又跳,仿佛一群無憂無慮的精靈,從未有過哀傷,也從未失去家園。


  神鳳從天盡頭回旋的時候,七彩祥雲滾滾湧來。六界生靈皆虔誠叩首跪拜,眼神崇敬,就算是為此信仰而魂飛魄散,也絕不會眨一下眼睛。


  可對於那些以掠奪屠戮為唯一作為的生靈而言,這些崇敬之情在它們眼裏就如同假模假式的虛設調子,就擺在那裏,沒有半點用處。


  就如朱雀,它斷了半截脖子,扭曲的頭蓋骨像個畸形類,沒人知道它是怎麽活過來的,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現的。


  它像一頭被徹底惹怒的豹子,黑翳術法在身後交纏衝撞,從側麵不顧一切撲過來,狠戾下嘴,撕咬神鳳。


  神鳳感受到它背水一戰的強烈攻擊,爪子凝出一團滾滾熱切的光束,堵住它的血盆大口,強大的神術將他的腦袋生狠切割成兩半。


  空曠靜謐的地帶,被炸裂出一凹凸不平的溝壑,成為埋葬朱雀的最佳墳地。


  仙霧盈盈又繚繞,被和煦的日光一再投射,光彩奪目。這場硝煙彌漫的戰爭似乎進入消弭,一切看似都結束了。


  神鳳仰天嘶鳴,本體在光澤中逐漸褪去,金貴鳳體凝化成了一道纖細的人身,輕飄飄落回聖靈台上。


  她腳步輕柔走到江蘺身旁,生怕驚醒了倒在他懷中的蔣薜荔,握住她的手,冰冷又刺骨。


  她咬了咬下唇,氤氳的水霧隨同香消玉殞的蔣薜荔而沿著頰邊滑落。


  一陣幽幽的淺風吹過來,把蔣薜荔的神軀吹散在山河湖海之間,楚辭靜靜凝視著,闔眸,願卿安息。


  眾生靈朝拜的崦嵫山在複蘇,嫋嫋仙霧盤旋上繞,七彩霞光呈現螺旋狀,縷縷光澤逐漸傾灑下來。


  就在眾生靈以為塵埃落定時,另一個風波被掀起。


  整整兩日,楚辭都快要把整座崦嵫山掀翻了,始終沒有找到帝居的半點蹤跡。仙界也派了不少天兵天將,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江蘺幾日未眠,背對著太陽,整個腦袋埋在膝蓋上,薜荔的離開、帝居的失蹤,雙重的打擊讓他一蹶不振。


  朱雀在對付他時,借用九天驚雷擊中他的腦袋。紛飛散亂的記憶如洪水般侵占他的腦子,渾身像被鬼蜮生吞活剝,昏死過去。


  昏迷前,江蘺迷迷糊糊看到帝居用魚腸劍刺向朱雀的心髒,可後者耍了心機,仰頭後翻,鋒利的刀刃砍下來的,是火麒麟傷痕累累的腦袋.——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楚辭倒了一壇子的燒刀酒,鬆軟的泥土將美酒盡飲,空中隱隱飄散著濃鬱的酒香,“這首詩,你一定會喜歡。”


  她的麵前是新起摞疊的墳墓,葬在芙蓉潭的身旁。


  “芙蓉潭雖是崦嵫山的入口,可山霧褪盡後,隨處可見的鳥語花香、山巒起伏清湛有度,流水潺潺,若生靈意誌力頑強,時間久了,可有望煉化成神。”


  新墳前並沒有安插墓碑,楚辭學著人間的風俗,插了三根香,也燒了不少冥幣紙錢,七八個酒壇子歪七扭八倒在一旁。


  “真想不到,你會是他的父王。”


  幾片樹葉飄飄蕩蕩,從楚辭的肩膀劃過,靜默無聲落在地上。她抬頭凝視碧空如洗的天穹,對麵是裂痕深濃的河床,“他從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更不會讓關心他的人擔心。”


  除非……他遇到了讓他無法擺脫的事情。


  楚辭不緊不慢走到芙蓉潭邊,俯瞰下頭幹涸又溝壑縱橫的河床,腳尖踮起,縱身一躍而下,旋即穩穩落地。


  芙蓉潭的潭底,陰深低暗,飄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沉糜氣息。潭底堆積了不少枯黃的葉片,還有隨處可見的岩石砂礫,一路走過去,凹凸又崎嶇不平。


  當初,筳簿為了替她化險為夷,便用仙骨在這個地方凝造了另一個世界,如果她沒記錯,他還說過,當時與潭母談了條件.……

  究竟是什麽樣條件?


  又是哪一股力量,能在神鳳的眼皮底下,把隻剩下一口氣的朱雀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

  腳下的路越來越狹窄,不小心一滑,潮濕的寒氣頓時迎麵撲來。走到底,隻剩下一道幽沉的裂縫。


  楚辭凝了一團火光,清淺的光束照過去,裂縫隱沉低暗。有滴答的淺音,水從滑溜溜的石壁上掉落,飛濺出來的幾抹碎水花恰好灑在楚辭的袖口。幾縷輕煙飄浮,雪白的袖口燙出好幾個洞,密集的織錦雲緞口泛著濃沉的黑翳。


  三壁灼燃的火光簇簇亮起,映清三麵的尖銳輪廓,粗糙中,好似潛藏著洶湧的暗潮。壁沿寒冷,手觸上去,好似與冰塊親密接觸,濕漉漉的,糙麵也是凹凸不平。


  來回觀察了許久,愣是找不到一處可以撳壓的機關。


  “不是這裏。”


  陡然響起的聲音驚得楚辭心跳一窒。


  火光映照出江蘺胡子拉碴的頹唐麵容,頭發遮住眉眼,落寞的眼睛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血絲:“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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