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下談心
吐訴完苦衷，陸非歌心裏也暢快多了，郭子歎溫柔的拭去他臉上的淚痕，問道“你爹娘呢？”
陸非歌抿著嘴搖頭，說道“我沒有爹娘，從小都是我一個人”
“那你願不願意和我換個地方生活？”郭子歎道。
“我們去哪？”陸非歌眼前一亮。
“去一個非常漂亮的地方，那裏比乾周城裏要漂亮多了，有花花草草，小溪河流”
“好！好！我願意我願意！”陸非歌心中異常激動，想都沒想直接答應道。
“你年歲多少？叫什麽名字？郭子歎起身坐在木桌旁，將陸非歌拉在近前，細心問道。
“我叫陸非歌，今年八歲！”小爺隨意的擦了擦鼻涕，咧嘴露出皎潔白齒，惹得屋內太子殿下與郭子歎兩人大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脾氣轉便的這麽快。
“郭子歎是我的名字，今後我便就是你的兄長，你同我回去後一定要好好聽話，知道了嗎？”
陸非歌急忙點頭，隨後郭子歎指著海叔的方向說道“他是我們自己人，今後你要叫他海叔”
陸非歌極不情願的衝著炕頭上的中年男子鞠了一躬，道了聲“海叔”
隨後聊了一些家長裏短，突然間太子殿下插口道“那我呢？我怎麽沒個稱呼？”房間內氣氛有些尷尬，郭子歎雖說和海叔沒有血緣關係，但幾乎和一家人沒有兩樣，如今也是認了陸非歌做弟弟，可這太子殿下突然要一個稱呼？確實有些說不過去，可太子殿下本意就是想和郭子歎套得一些關係，陸非歌便是其中得樞紐。
郭子歎輕笑，但並沒有暴露太子殿下真正得身份，如果讓陸非歌知道自己與穆以盛得身份，怕是陸非歌這小小年紀經不起這樣得情緒折騰，萬一得了失心瘋像那範進中舉一般可就不好了，索性日後就讓他自行品會。
思緒了片刻，郭子歎道“黃公子，這或許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太子殿下厚著臉皮道。
“我是他兄長，海叔又是我的長輩，無論從名義上或是情理中，他叫我一聲哥哥或是叫海叔一聲叔叔這很正常，可叫黃公子你？好像我們之間並無關係”
郭子歎笑而不語，這一把棋從白日下到現在，不知道將太子殿下逼上幾次絕路了，兩人都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
太子殿下突然大笑，心生一計，道“無妨！我看這小子有點意思，很對我的口味，如果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哥哥那又如何？”
郭子歎並沒有再阻攔，道“能讓黃公子青睞，是非歌的福分，隻希望到時候如果我弟弟有什麽難處，還希望黃公子多多包涵，隻是，不知道我這兄弟願不願意，你還要取決他的意思”
大盟主言下之意，是對穆以盛暗喻：既然你太子殿下都說出口了，認你做兄長並不是難事，這天下最重的是禮儀，想必你皇宮要比這天下人更遵從這等規矩，既然認你做兄長，那便是一輩子的事情，這一生的兄長可不好當啊！
太子殿下何等聰明，一下子就聽出了郭子歎言語中的意思，急忙蹲下身拉著陸非歌的胳膊討好道“非歌啊，你看，咋兄弟兩也是頭一次見麵，不怕！隻要你叫我一聲兄長，之前弟弟受的委屈，我全都給你補回來，如何？！”
陸非歌齪之以鼻，頭一次見這人是那樣討厭，到現在還是如此！擺開穆以盛的手道“那你能將太子殿下和淮雀盟盟主都叫來？你叫來我就認你！”
郭子歎和海叔憋笑，這無疑是給了太子殿下天下間最難的一個難題，太子殿下？淮雀盟盟主？太子殿下臉色通紅，這不就都在這茅屋當中麽！可是，他還偏偏不能說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見太子殿下陷入窘境，郭子歎也不忍再看堂堂未來聖皇如此尷尬，就輕輕的拍了拍陸非歌道“行了，你就別為難黃公子了，快點休息吧，看你傷勢也沒有什麽大礙，我們明日就啟辰，養好精神上路”
陸非歌像隻喜悅的小鳥，在茅屋裏來回竄了幾圈才高興的入睡。由海叔在一旁照料。
等陸非歌入睡後，郭子歎這才邀太子殿下出了房屋，就在院落的茅草亭下落座。
“太子殿下莫要嫌棄，這裏的條件就是這樣”
穆以盛笑著搖頭，道“我穆以盛從來不以外物交人，雖這裏無茶，無酒，可是關係卻是最純粹的，我說的可對？”
郭子歎臉上看不出喜怒，抬頭望向夜空，繁星如銀河般絢爛，在這窮鄉僻壤的郊外，沒有那些燈火通明的花燭明火，月光卻更加動人，看著眼前這位在民間傳說萬分的淮雀盟盟主，那俊美的側臉，穆以盛微微發愣，這等容顏怕是一般女子都自愧不如吧，可是偏偏就是這樣一人，執掌實力深不可測的江湖第一盟會。
“太子殿下一直看我做甚？莫非我臉上有花？”
穆以盛急忙收回神，笑道“對！這花可漂亮了，可惜你自己看不到啊，可惜.……”
郭子歎秀眉微皺，看向穆以盛。
“太子殿下，你我不是一路人”
“為何這麽說？”
郭子歎雙目鋒利，道“或許你比我清楚這天下黎明百姓的水生火熱”
太子殿下心中了然，站起身，麵向院落籬笆外一望無際被月色傾灑的大地，緩緩道“我又何嚐不知道你郭子歎對我的芥蒂呢？當今天下水深火熱我不是不曉得！而是隻能裝作不曉得！偌大的乾周成了人間煉獄，滿朝文武百官貪圖享樂，域外王侯瓜分兵權企圖分解中原，我心裏比誰都清楚，可是.……郭子歎，你好好想想，就憑我現在這個手無縛雞的太子身份，又能改變什麽？我知道，別人看到的是乾周的表象，其樂融融，繁榮昌盛，可唯獨你！卻看到了乾周甚至是天下的真貌，那些隱藏在暗地裏的陰謀！這也是你來參加蓮花詩會的主要目的，你是在給我提醒，對麽？”
郭子歎看著穆以盛的側顏，輕輕點頭。
“那你知道我為何死皮賴臉的跟著你麽？我就是想和你說清楚，這並非世人口中太子殿下的本意，而是我穆以盛的請求！淮雀盟位居乾周之外，每當乾周或周邊附屬城邦遇到災荒，是淮雀盟施手解困，我都知道，在天下人的心目中，朝廷的確不如淮雀盟，說淮雀盟獨占天下七分，甚至是我也這麽想，我父皇甚至因此三年未上早朝，不聽政，因為有淮雀盟在後邊處理爛攤子，可是我父皇卻不知，淮雀盟正在一步一步的瓦解朝廷的勢力，或許下一步，便是奪取域外那些王侯的兵權了！對麽！”穆以盛猛然回頭，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是，那是一股梟雄應有的殺氣，如果想，他可以趁著海叔不在，直接取了郭子歎的項上人頭，但是他卻並沒有那樣做。
緩緩平靜下來，穆以盛再回過頭，卻是一臉的惆悵“這七分的評定，不是淮雀盟或者你郭子歎在世人心裏的地位，而是淮雀盟真的有這個實力.……”
郭子歎雖然沒有打斷穆以盛的話，但是卻對這堂堂太子殿下的看法有了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
“今日我坐在這裏，同你一樣，也不是淮雀盟主，而是郭子歎，太子殿下既然已經看清了當下格局，為何還坐以待斃？”
穆以盛自嘲般一笑“我又何嚐不知道呢？我求賢若渴，可又有幾人能挽回乾周的頹敗之勢呢？隻有你！郭子歎！”
話鋒一轉，穆以盛極為嚴肅，如君王般氣勢逼人。
沒等後者開口，太子殿下便又說道“你說我同你不是一路人，那好，我問你，你淮雀盟所做是否為天下人？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穆以盛也是為了天下人！”
郭子歎雙目仿佛能洞察一切，如刀子一樣刮在太子殿下的臉上，可太子殿下卻沒有絲毫的躲避。
“你可知為何我要這麽做？”郭子歎輕輕道。
穆以盛腦海中浮現千萬種可能，卻依舊沒有一個能讓他對淮雀盟消除警惕的原因，很有可能一個不注意，乾周朝政就會在淮雀盟的日益腐蝕之下完全崩解。
“為何？”雖然如此，穆以盛還是頂不住心頭裏的疑問，開口道。
“太子殿下既然身為龍子，未來聖皇，可知天下有多大？”
“此話何意？”穆以盛雖從郭子歎口中聞出一絲蹊蹺，好像是在提點他什麽，可是自己千思萬想卻仍然想不明白，和這樣的人交談，穆以盛從來不會感覺到疲累，而是越聊越有精神。
“太子殿下的眼光可遠遠不如眼力，既然你能看出淮雀盟的動作，卻看不出這天下有多大？”
穆以盛回答不上。
郭子歎又道“太子殿下從始至終隻將自己的心思放在乾周所持有的國土上，朝政上，確實非常人可及，可是殿下真的以為威脅到乾周這個中原巨鱷的會是那些朝政上的官員，還有鎮守邊疆的各路諸侯？既然殿下都想到了，那麽他們真的有威脅到朝廷的本事？怕是有，也會被太子殿下壓下來吧？乾周的朝政現在就是一盤爛棋，那些官員王侯充其量就是一些廢棋，隨時都可以取掉，如果要太子殿下收拾這樣一個殘局，應該沒有什麽難的.……”
“你想說什麽？”穆以盛背後發涼，莫非在乾周之後，還有猛虎在暗處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