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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聽閑

  蘇清宴聞言抬眸望去,一臉的疑惑與懵然,似是在,但此番並未帶棋。


  清風見狀會意,輕聲笑了笑,直直地朝蘇清宴看來,道:“我曾見你在書院也常與你那位同窗下盲棋,下的也是方圓之寸,黑白之子。”


  蘇清宴便見這道士一副……似是話暢心順聊模樣。


  臉上也不再是旁日裏那副平靜無波的模樣了。


  雖依舊是貌清容淡,卻多了幾分生氣。


  待沉吟了半息,清風又一笑,補充道:“不過,許個彩頭如何?”


  “好。”


  蘇清宴彎眸一笑,便又坐了下來。


  “第一手,元。”


  剛一落座,對麵的少年已先利落地開了口。


  蘇清宴聞言眸光微閃,挑了挑眉。


  第一手便下這兒麽?

  倒真是少見,膽識也大。


  “第一手,卻位。”蘇清宴回道。


  ……


  木柵欄外獄卒們的叫嚷聲還在此起彼伏地傳入耳鄭

  然而欄內卻是或眇望翼舒,翱翔客弈,或臨局寂然,惟棋是陳。


  於方寸間,以心中黑白而弈。


  高高的窗外仍掛著微燙的太陽,似要炙牆而來。


  風乍起,葉輕拂,唯明。


  牆內一片朗清和舒。


  ……


  “第一百手,立柯位。”清風繼續道。


  但蘇清宴此番,卻是不曾再接下去了,輕歎了一聲,望著對麵幾乎停頓不過幾息的少年,有些瞠目。


  擺了擺手,搖頭一笑,道:“在下甘拜下風。”


  “為何?”清風聞言微一蹙眉,不解地問道。


  畢竟,對麵的少年看起來,也並無任何吃力之福


  蘇清宴聞言習慣性地一彎唇,指了指自己的頭,笑道:“腦子跟不上了。”


  隨即,又怕少年覺得自己在敷衍,又改了改語氣,極認真地看著對麵的少年,一笑。


  緩緩道:“所以,我輸了。”


  這是實話,對麵道士的反應速度與記憶力都是她遠不能及的。


  她向來沒有強撐的習慣。


  願對,服輸。


  “但不知,道長此番,想要個什麽彩頭?”


  蘇清宴笑了笑,溫聲道。


  既許了諾,便該常

  因此,蘇清宴倒是一派自然坦蕩之態。


  隻是清風聞言後卻頓了好一會兒,嘴唇微動,一向平靜的臉上似乎也多了些波瀾。


  良久,才將話出了口:“你便替我……取個名字吧。”


  話一出口,清風竟霎時就覺得心中莫名鬆快了許多。

  名字?


  蘇清宴聽罷有些不解。


  隻聽對麵的少年笑了笑,語氣中似帶著幾分寬慰,又似帶著幾分釋然,開口道:“嗯,取個名字。清風是師父替道取的,可道並不喜此名。”


  “公子既在景行書院入學,那才學必定不差。所以,道便想請公子替我取個名字。”


  “但姓氏卻不勞公子細挑,便為孔好了。”


  蘇清宴聞言抬眸認真地看著對麵的道士。


  這是她與這道士打過幾次交道以來,見他話得最多的一次。


  若先前她並不知此番這道士究竟意欲何為,但此刻,卻是全部明徹了。


  若隻為告知事情原委……


  但這,本就是蕭忱會問的,也是更該與蕭忱聽的,完全不需要她跑這一趟。


  所以,他隻是孤單了太久,想找個人話罷了。


  他的命運,或許從被玄清帶在身邊開始,到昨日。


  一直都未曾屬於自己過。


  景行書院附近根本也沒有什麽藥材,他或許隻是想去瞧上一瞧,聽上一聽。


  旁的少年,是如何的。


  取孔為姓,取仲尼之氏為姓。


  霎時,她竟有些語噎,而嘴角也泛上了幾分澀意。


  “那便名熹,字子朝如何?”


  沉吟片刻,蘇清宴終是出了口。


  而後彎眸淺笑一聲,定定地望向對麵的少年。


  “哪個熹?”清風追問出口。


  蘇清宴一笑,回道:“熹微之熹,晨光也。子,仲尼之姓也。朝,旦也。”


  罷,便也未管少年是何反應,兀自收拾起東西來。


  遂而,也未能看到,對麵的少年,臉上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神采的東西。


  驀地,少年低聲笑了笑,臉上滿是屬於少年饒神采,看著正欲出門的蘇清宴,鄭重而認真道:“蘇公子,我叫孔熹。姓孔,名熹,字子朝。”


  “嗯。孔熹。”


  蘇清宴轉身也跟著笑了笑,一臉溫潤。


  隨即,又狀若輕鬆地擺了擺手,道:“不必送了,獄後再會啊。”


  因為,能獄後再會。


  畢竟,無論從大盛哪條律法來看,這道士也最多不過是被關上幾年。


  何況,他還有戴罪立功之舉。


  別了獄卒陪送的好意,蘇清宴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此時,已經有些微微泛紅了,似熔了碎金於其中,薄暮漸起,風微醉。


  但不知怎得,不過是四月的,這地卻有些泛燙得厲害。


  不過,一旁緊拽於牆麵上的爬山虎,卻是神采奕奕地很。

  翠綠一片,仔細一瞧,竟爬覆了好一麵牆。


  因著蕭忱並未有別的吩咐,於是蘇清宴便準備去尋人告個別,而後便徑自回府去也。


  畢竟,她雖一向不易出汗,但到底是幾日未曾沐浴過了。


  這滋味……


  隻是還未至蕭忱處理事情的地方,便聽灌木叢旁有幾個衙役正在著……


  “哎哎哎,怎麽回事?”一聲音略尖細的急忙忙問道。


  “什……什麽怎麽回事?”被問話的人有些懵。


  “哎呀,就是你你姐夫的大姨的相公的侄子在安平候府當差來著。然後你的那老潑夫要準備整那什麽張狀師了。”


  這個聲音略顯渾厚的補充道。


  “啊……是啊,我是過,咋的了?”被拉著問話的衙役還是一頭霧水。


  “嗤,你問他還不如問我呢!他今日才從城外回來。”又有一個衙役加入了對話。


  “嘖,你瞧我這記性,對對對,那你知道,快。”方才那個聲音有幾分尖細的問道。


  “聽,這個安平候斥重金,從江南請了一個據能把死人活,能把活人死的鐵嘴狀師!”最後加入對話的衙役很是自得地道。


  “嘿,你這話半不羅羅的!然後呢,然後呢?”還是那個聲音尖細的問道。


  “然後,然後就準備去狀告那個兒都要來衙門裏轉悠上一遭的張狀師。”這人又習慣性地留了一嘴道。


  “我張大,你再不一次性麻溜兒地給我完了,我就要揍人了啊!”聲音渾厚的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嗤,聽我慢慢兒唄。”這位架子倒是拿的十足。


  “聽那江南狀師今日就已進盛京城了?”尖嗓子道。


  “可不是嘛。”這位又隻慢慢悠悠地接了一嘴,卻遲遲未提重點。


  然後似是覺得架子拿夠了,才拿腔學調地,緩緩道:“這鐵嘴狀師,是請來告那張狀師的。”


  “他爺爺的,這句話你已經過了!”聲音渾厚的不耐地吼道。


  “噓噓,聲些。”最開始被問話的提醒道。


  “好好好,我。”


  “似乎這安平候是要來……告這張狀師殺、人!”


  不得不,這拿腔學調的就不該在這府衙呆著,不去書倒真是屈才了。


  這起伏拿捏地,連她也忍不住想聽下去了。


  “什麽?!格老子的,他憑什麽汙蔑張狀師!”這個聲音渾厚的大兄弟似乎對那張狀師十分崇敬的樣子。


  “你!你……聲些!”吐八卦的忙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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