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頂罪（2）
他額角滲著血，一慣溫潤的臉上卻是決絕之色。
他竟然要掛冠求去？
宣武帝徹底被激怒：“逆子！在你眼中，儲君之位居然這樣可有可無？好，既然你不稀罕，那朕就成全你！李玉，傳旨，即日起廢除……”
話未說完，王皇後尖叫一聲，她腿一軟，差點跌倒。
“陛下！煜兒他腦子犯渾，您怎麽也跟著胡鬧！他可是我們的親生兒子，他隻是年少氣盛不懂事……這些年，陛下親自教導他成才，難道真的要放棄他？”
宣武帝麵色鐵青，“皇後你也聽見了，他剛剛說了什麽！你兒子已經親口供認了，他殺了衛氏。如今，太子妃肚子裏還懷著孩子，他卻如此待太子妃的娘，自己的嶽母，傳出去，讓天下人如何做想？到時候，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淹沒他這個東宮太子！”
大乾向來以孝治國，這件事萬一傳出去，豈不是打宣武帝自己的臉？而他更生氣的事，這種事本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推個人頂罪便是，煜兒卻攬在自己身上，完全不顧及後果。作為未來儲君，如此衝動、沒有野心，他怎放心將江山托付給他……隻是，他剛剛確實是一時激動，自己親手培養的太子，怎可輕易廢黜……
秦煜道：“父皇母後不用為難，若太子妃要一個交代，兒臣會為此事負責。”
宣武帝深深望著他：“朕最後問你一遍，人，當真是你殺的？”
“是。”秦煜麵沉如水，回的毫不猶豫。
“來人，把太子送回東宮。傳朕旨意，即日起，不得踏出東宮一步，沒有朕的旨意，不得見任何人。”
大雪紛飛，秦煜走出乾元殿，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候在殿外的李青忍不住歎氣，他雖年紀不大，卻是宣武帝身邊大內總管李玉公公的幹兒子，受他教導點撥。方才殿內聲音不小，他也聽了個大致，事情的真相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之後也是他處理的，他沒想到事情會鬧那麽大，更沒想到，太子殿下不僅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連太子之位都要放棄？
難道，那個女子在他心中竟有如此分量？更何況，那女子已經嫁給他人……
“殿下，您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嗎？
秦煜不知道，他隻知道，若此事再查下去，一定會牽扯出她，到時候誰也救不了她。而唯一能讓事情就此結束的，隻有自己。他站了出來，父皇為了大乾儲君的清譽，必會壓下此事。
之前調查貪墨案，他已得罪了朝中不少官員，又失去了王家的支持，再加上靖王威望日高，他這個儲君之位已經風雨飄搖了，攬下此事的後果，他自然清楚……
隻是，他說過，會護住她。曾經，他失約過，因為失去了她。這次，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不想再食言。
秦煜沉默著走進風雪中，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很快被大雪覆蓋，杳無痕跡……
將軍府。元嘉聽念薇講完事情原委，震驚後，他安撫了好一會兒，念薇這才鎮定下來。
雪紛紛而下，他拉著念薇進了屋內，吩咐下人送來熱茶和湯婆子。念薇聽他的話，喝了熱水，手中抱著湯婆子，身子溫暖起來。
“今日我不當值，情況到底如何，我一會進宮看看。”他話剛落音，管家送來一封信，說是給他的。他揮手讓人退下，手執信封，疑惑道，“高通？我同此人沒什麽交情，他怎會寫信給我？”
“是我讓他送到這裏的，王府不太方便。”念薇此刻已經鎮定了不少，她接過信封迅速打開，一張臉卻血色盡失，手中紙張飄然落地……
一路上她不斷否認桃紅說的消息。如果大理寺認定了衛氏死於他殺，那麽，她定然脫不了幹係。昨日她帶著秦煜的玉佩，不過是想著去找顧雪談判，順便將玉佩還給顧雪。
那個玉佩畢竟代表著他的身份，她不能隨便扔掉，可放在自己那裏就像綠萍所說的一樣，萬一被發現了隻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她本打算見顧雪的時候給她，這樣一來自己同他再無幹係；二來也順遍惡心惡心顧雪，她給自己下毒，念薇自然也不想她好過……
萬萬沒想到，玉佩不知何時竟然掉在那裏，成為物證；更沒想到，他，竟真的把罪責攬在了自己身上……
來找元嘉哥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想著，該怎樣給自己脫罪，她甚至想了該怎麽逃跑，逃到哪裏去……卻唯獨沒有想到，他竟然替自己頂了罪。
震驚、愧疚、感動，她說不上此刻心中是何滋味。她的手顫抖著，努力抑製自己不要掉眼淚。
元嘉撿起地上的信，快速掃了一眼，大吃一驚：“這可是真的？”
心中卻已信了八成，他雖然同高通沒什麽交情，卻聽說此人不僅有才，性子更是剛正不阿，也因此深得陛下青睞。這種人，若非確鑿的消息，是不會亂說話的。
念薇卻仿佛沒有聽到，她失神的坐在那裏。
不知為何，過往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湧入心頭……當日，本就是她故意接近在先……後來他失約，她以為他們兩不相欠了，卻沒想到，他居然為了護住自己這般做……
“薇兒？”元嘉喚了她一聲。
念薇回過神來，她抓著他的袖子，“元嘉哥哥，怎麽辦，有沒有辦法救他？”
元嘉搖頭。
念薇又問道：“真的，沒有辦法嗎？”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元嘉做過秦煜的伴讀，兩人彼此欣賞、交情深厚，如果有辦法他怎會不幫忙。
念薇站了起來，徑自往外走去。
“你要做什麽？”元嘉扯住她問。
“我去大理石投案，人是我殺的，同別人沒有關係。”她道。
她不想欠別人，尤其是他。
“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去，根本於事無補！”元嘉麵色凝重，見她停下了腳步，看向自己。他歎息一聲，“越是這種時候，你越不能衝動。”
元嘉分析道：“這封信中也說了，這個消息是他多方打探到的，並沒有對外公布，說明此事還有轉機。太子被關在東宮不假，但陛下並沒有廢除他的東宮之位。再者，昨日大理寺應當事秘密調查，朝中大臣應該同我一樣毫不知情，為什麽秘密調查，因為此事設計宮廷醜聞，無論衛氏是如何死的，死於何人之手，可她終究是死在東宮，陛下怎會允許這種事外傳？衛氏死亡的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室不能留下汙點，皇家不能有這種不好的傳聞。所以，我猜，這件事很快久會塵封，無論調查結果如何，衛氏隻能死於‘意外’。我想，這也是太子敢把罪責攬到自己身上的原因。”
念薇聽罷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