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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河

  離開額爾古納河的前一天,拉班遞給夏洱一包東西,用報紙包著。


  “是書啊!”夏洱連忙拆開,驚喜地說。


  “你之前不是說你想學騎馬和蒙語嗎,騎馬沒有教你,蒙語我倒是找到了。這個是我朋友以前學蒙語用的,就是那個我跟你說過的,吃飯的時候最喜歡吃的反而留在最後的那個。”


  “我記得,和我一樣的那個。”


  “對,就是他。他是漢人,不會蒙語,但他小時候在這邊生活,就必須得學,這個就是他小時候用過的書,給小學生看的,瞧,還有圖片呢。這是磁帶,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不知道能不能放出聲。”


  夏洱看了看磁帶,偏偏的長方形,像個小盒子。這種磁帶需要錄音機才能放出聲音,她很小的時候學英語就是用這種磁帶來聽錄音的,但現在早就落後不用了。


  夏洱小心地把磁帶和幾本書包好,“謝謝你。”她說。


  “沒什麽,不用客氣!就是沒能教你騎馬,下次你來莫爾道嘎,多玩幾天,我一定教你騎馬!其實,我這個朋友很會騎馬,而且很會教,可惜他不在,不然隻要兩天,你這次就能學會了。”


  “他一定是個非常好的朋友吧。”夏洱說。


  “嗯,很要好。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拉班撓了撓頭,突然想到了什麽,說道,“對了,我阿媽說你講話聲音好聽,像丹頂鶴一樣!”


  “哈哈謝謝!肯定是上次我看到田鼠,嚇得大叫,被她聽到了!”


  “看來你聲音很亮啊。”


  “我是女高音!”夏洱說著,昂著脖子。


  “你還會唱歌呢?”


  “不是,不是!”夏洱連忙搖頭,“我不是真的高音!我不會唱歌的,我同學都說我唱歌難聽,跑調呢。”


  “怎麽可能,聲音好聽的人唱歌都好聽呀。”


  “我是真的不行,大概我就不適合張嘴吧……”


  “丫頭,我真心的覺得你嗓音很好聽,很適合在草原上唱歌,你不要信別人亂講,等你下次來的時候,我還要教你唱我們的民歌,又好唱,又好聽!”


  夏洱聽到,開心地笑了。


  第二天,大巴早晨八點離開濕地,在這之前,夏洱獨自一人來到篝火晚會的那個山坡上,盤腿坐下,在一輪圓月下麵朝著額爾古納河,等待日出。她想一個人靜靜地看一次草原上的日出。


  天邊,風推著雲,在深藍色的夜空中奔跑。雲的縫隙中,緩緩流出金色的霞光,星星點點,那是日出前的力量。霞光越來越耀眼,逐漸照亮無邊的大地和夢中的額爾古納河——雲在跑,光在流,就在一瞬間,零星的光芒全部匯聚起來,巨大的光亮撕裂雲層,在天空中猛然出現一條大河!

  這是一條鋪滿蒼穹的河,波瀾壯闊,蜿蜒恣肆,金光粼粼,它是腳下的額爾古納河,是貴德高原的黃河,是雪原上的龍江,是丙中洛的怒江……它可以是一切,也可以不是一切,這是造化神奇的一條天河啊!


  太陽用盡它全部的力量,於天河的第一道轉彎處,緩緩升起。沒有任何遮攔。蒼穹之上,沒有任何一片雲敢去遮它,沒有任何一縷風敢去攔它。紅日映了滿天,仿佛在遠方,有一條大河,河邊的黎民日出而作……

  頭頂的天河與腳下的額爾古納河交相輝映,夏洱站在山頂,頭頂著天,腳踩著地。良久,直到清晨的陽光灑滿她全身,她感到微涼又微暖。


  夏季的威力越來越弱,高溫在死命掙紮後終於送來了涼風。


  開學之時,夏洱進入了梁音任教的舞蹈學院附中,也毫無懸念地成為了梁音的門下弟子,一邊繼續為舞蹈團效力,一邊開始學習全新的高中知識。過去的她每天都比別人更加忙碌,轉戰於教室和練功房;但如今這所附中的每一位學生,都是身兼二職,甚至更多,夏洱一下子歡快起來,終於找到歸宿了,在這裏,忙碌是每個人的常態,沒有人再會以奇怪的眼光去看待匆匆的她了。


  和大家一樣,是多麽舒適的一件事啊。


  夏洱的新室友是同在“夏至之夜”中一起表演的舒怡,舒怡告訴夏洱,梁音看中的學生幾乎全部都來附中了。“她是個女強人”,舒怡這樣說。


  盡管同學們都是才藝傍身,在報道的當天,夏洱走進班級時還是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她徑直走到第一排坐下,若無其事地拿出看了起來,惹人關注這種事她經曆過很多次了,因此一點也不在乎,相反,她還很喜歡這種感覺,她喜歡活在焦點之中,正如她熱愛的大舞台。


  舞蹈學院附中和其他的學校很不一樣,這裏的高中生每天隻有六節課,早上四節課,下午兩節課,高年級學生下午隻有一節課,剩下的時間他們會去各自的練功房,或者參加導師的排練,直到晚飯時間。但每天課程安排中的四個小時練習,對於立誌學習藝術的學生來說是根本不夠的,所以在晚飯之後,學生們會繼續回到舞蹈房,或者在小劇場排練,直到快要熄燈的時候才回到宿舍,而他們與那些普通高中生最大的區別是,別人熄燈時往往已經做完了作業,而附中的學生此時才躲在帳子裏,點著小燈開始今天的文化課學習。這是一種很辛苦的生活,尤其對於這些十幾歲的孩子而言,但那句話是怎麽說得來著,隻要心中有光,就不覺得苦了。


  夏洱的排練從一周前就開始了,在開學之前,她就來到了梁音的舞蹈教室,梁音不在,接待她的是程曦,就是那個在“夏至之夜”開場之前給梁音占座位的、再過一年就要考北京舞蹈學院的女孩子。


  “梁老師呢?”夏洱劈頭蓋臉地就問程曦。


  “你是誰呀?”


  “你不認得我?”


  “不認得。”


  “我是夏洱啊!”


  程曦上上下下仔細看了看夏洱,說道:“還以為是個有本事的人呢,原來不過如此——沒禮貌。”


  夏洱一瞪眼,“你是誰呀?”


  “我是你的大師姐,程曦,記住了嗎?梁教授師這個月不在宜城,你歸我管。”


  “梁老師去哪了?”


  “你不需要管這麽多,還有,是梁教授,不是梁老師,你這麽叫她她不高興。”


  “我上次就是叫梁老師的。”

  “上次?哪一次?夏至之夜嗎?那是因為她想要你加入,你怎麽稱呼都行,從現在開始,你就得叫梁教授。”


  “好吧,程曦。”夏洱把“程曦”兩個字咬得重重的,“梁教授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國慶之後吧。”


  “國慶之後!那我們怎麽學習?”


  “學習什麽?”


  “舞蹈啊,當然是舞蹈!她說隻要我願意做她的學生,她會親自指導我跳舞的!”


  “等她回來吧,我說了現在你歸我管,你這個人事兒真多。”說著,程曦扯著夏洱往裏走,“帶你看一下梁教授團裏的成員,都是你的師兄師姐了,噢對了,聽說你暑假去內蒙古待了一個月,你不會一個月沒練功吧?”


  “練了啊,我每天都練兩個小時的。”


  “兩個小時?那你完蛋了。”


  “為什麽?”


  “梁教授叫我們每天練功至少八小時,365天一天也不準斷,一天也不準少。你連著一個月居然每天隻有兩個小時,你就等著退團吧。”


  “那是你們,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早就跟梁老師——噢不對,是梁教授——我早和她說過了,我不一定考舞蹈學院的,我還要搞文化課呢。”


  程曦突然停下來,盯著夏洱,實際上,練功房內十幾個人全都停了下來看著她,用同樣的一種奇怪的眼神。


  “看我幹什麽?”


  “不考北舞,你來幹什麽。”程曦說。


  “我來學習啊,怎麽了你們?”


  “學什麽?”


  “舞蹈啊,文化課啊。”


  “如果你是求好玩,覺得可以一邊學一邊跳,覺得反正自己有兩條路可以選,那你不要在我們團,我們不需要這樣玩票的人,哪怕再有天賦。”


  夏洱莫名其妙啊,這些人瘋了吧?這麽嚴肅幹什麽?所有凝重的氣氛匯聚到一起,她突然笑了起來,“你們這是怎麽啦?我都跟梁老師說好了,她說我高考之前可以再選擇的,她尊重我所有的選擇。她親口說的!”害怕別人不信,夏洱忙補充了一句。


  還是沒人搭理她。


  過了一會兒,程曦說,“那好吧,那你去練功吧,梁教授最近肯定不會回來的,也沒法親自教你,你自己先練吧。”


  “我每天隻能練四個小時,下午和晚上的一小會兒,我晚上還要去圖書館。”夏洱仰著腦袋對程曦說,程曦比她高了將近一個頭呢。


  程曦用一種看傻子的眼光看著夏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吐出來:“好。”


  就這樣,夏洱開始了她的高中生活,新生活像一幅雙曲線圖,時而上揚,時而滑坡,但總得來說,這是一幅美好的圖線。另外,還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夏洱成為了班級中的班長,她競選的是學習委員,但同學們認為班長理應由實力最強的人當選,於是夏洱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做了一班之長,整日威風凜凜,從宿舍竄進教室,從教室跑到舞蹈房,從舞蹈房溜到圖書館,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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