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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珀11

  “大人一去便是一個月,木樨實在思念大人,所以,所以就跑了出來,想要去找您。木樨隻是想見大人,見一麵就回來,沒有想過外麵會是什麽情形,也沒想過會遇到什麽事。大人,您處罰木樨吧……”


  賀蘭珀聽著懷裏嬌弱的人可憐兮兮地訴說對自己的思念,說著說著又小聲抽泣起來。他很心疼,更多的是無奈,他想木樨估計把一輩子的勇氣都攢起來用在出門找他這件事上了,他想嗬斥她,說她太傻,卻又舍不得。木樨的義無反顧和孟惜不一樣,賀蘭珀又感動又震驚,他不知道該對這樣的木樨怎麽辦才好。


  呂逸品在一旁解釋,“大人,屬下的人在金城郡往西二十多裏的地方發現的小夫人。小夫人受了許多苦,屬下心中疑惑,不敢將她送回府上,留在此處養傷。此事屬下擅自做主,還請大人恕罪!”


  屬下心中疑惑,疑惑什麽?

  他語焉不詳,想表達的意思賀蘭珀卻聽出來了:小夫人身上的傷未必就一定是離開節度使府之後受的,他走之後,是什麽原因把一個膽小如鼠的女人逼迫到要從那個地方逃出來去找他,這事需得好好研究。


  賀蘭珀一把將木樨抱了起來,發覺人比之前又輕了很多。他將木樨完完全全罩在披風裏,“我自會處理,這件事情辛苦你了,路途遙遠通信不便,你先斬後奏情有可原,這次就不予追究了。”


  呂逸品忙道,“謝大人!”


  賀蘭珀抱著木樨走出驛館,館外的大路上,有馬弁正牽著馬匹等著他。


  木樨回頭看了呂逸品一眼,對方朝她點點頭,她就輕輕笑了一下,然後被賀蘭珀放在馬上,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賀蘭珀並沒有看見她和呂逸品的小動作。


  節度使府裏,孟惜神情焦灼。她已經想好了怎麽說木樨的事,說法定然是能讓賀蘭珀相信木樨已經死絕,而且以後再不會想起這個人的。沒想到賀蘭珀剛一回來,兩人還沒來得及多說上幾句話就被呂逸品叫走了,她追上去問發生了什麽事需要這麽著急地去處理,對方卻沒有回答,反倒是呂逸品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讓她的心頓時忐忑不安起來,直覺賀蘭珀此番出門,絕對沒有好事。


  她看見賀蘭珀抱著一個什麽東西回來,那個東西被他放在地上,從他的披風裏鑽出來——居然是失蹤了大半個月的木樨!

  孟惜怎麽都沒想到賀蘭珀會帶回來這麽一個“禮物”,一時間臉上的笑都快維持不下去了。木樨卻一臉泰然地走過來,向她行禮,看不出半分怨憤仇視之色,用那副嬌嬌柔柔的嗓子說,“木樨不懂事,偷跑出府去,還好被呂將軍撿著才能回來,給夫人添了諸多麻煩,夫人可怪木樨?”


  賀蘭珀正一眼不眨地看著她的反應,孟惜哪敢怪罪,掏出絹子擦了擦眼睛,拭掉並不存在的眼淚,聲音也軟也柔,十分賢良淑德的模樣。她滿心擔憂又頗為木樨高興地說,“滿府找不見妹妹的人,還道是被賊人擄了去,城裏城外都找遍了,差點去報官……不過人安全回來就好,可受了傷吃了苦?趕緊讓肖大夫給瞧瞧。”

  木樨垂著頭,“木樨無妨,多謝夫人關心。”


  沒人說木樨偷偷跑出去的原因,孟惜也就非常識趣地隻字不提。她熱絡地握著木樨的手,“丹桂園終究是太冷了,妹妹又大半個月沒住了,要讓人好生收拾一番才行。今日不若先在我那院子的旁屋裏住下,好生調養,過幾日再搬回去如何?”


  木樨還沒回答,肩膀被賀蘭珀一下摟住往他那邊拉過去,半個身子都貼在他身上。賀蘭珀說,“不必,丹桂園住不得,她暫且住在我屋裏就成。”他往裏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說,“今日團聚,呂逸品也回來,晚上做個筵席,我要好生款待為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們。”


  孟惜忙收起臉上的錯愕,“好,妾身這就讓人去準備。”


  呂逸品的隨從剛接到一份需要他親自過目的文書,入了節度使府往朔風榭去,被告知將軍在書房和大人議事,就轉道去了賀蘭珀的書房。路上他看見管家周代善正讓人往廚房擔水,按理說府裏有兩口水井,是不需要特地去別處擔水的。他心中疑惑,就多嘴問了一句。


  周代善解釋道,“晚上筵席要做一道魚羹,對水質很是挑剔,先前做的都不能讓夫人滿意,試了許多水,隻有北麵天泉山上的泉水做出來口感最好。這不,才叫人緊趕慢趕送了幾擔過來,就怕趕不上急用。”


  隨從更奇,“這魚羹是大人喜歡吃?我跟著大人好幾年,還從未聽說過他喜歡這麽一道菜。”


  周代善說,“大人並無甚口味偏好,是夫人喜歡,便著意點了這道菜,也想讓大家都嚐嚐。”


  前頭台階過高,隨從幫忙拎了一把水桶,笑道,“那今晚可有口福了。”


  賀蘭珀房中,被調回來伺候的明秋和雙雲一左一右伏在木樨的膝上失聲哭泣,她們走後,木樨經曆遭受了什麽兩人清清楚楚,也曾找浣瑩理論,卻終究人微言輕,不僅沒能改善木樨的處境,反倒挨了好一通處罰。木樨逃走,她們都鬆了一口氣,心裏祈願木樨在外一切順利,想著她能離開這個煉獄也好,在這裏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木樨攬住二人,柔聲道,“我沒事的啊,大人回來了,以後大人會護著我的。再說了,夫人也快到回京城的時間了,隻要她不把我一起帶回去,以後我們還能和以前一樣,是不是?”


  兩個侍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從前隻覺得她單純懦弱,現在看來,這分明是沒心沒肺。她在死生間走了個來回,好容易複寵,正常女子不都該想著怎麽扳倒孟惜,好好報複一通麽?她倒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先前受的苦難和屈辱一概不提了。


  不過話說回來,孟惜那種級別的人物的確輕易撼動不得,沒有十成的把握還不如不要出手。木樨是不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絕口不提夫人對她做的那些事呢?

  賀蘭珀和呂逸品在書房裏議事,梳洗打扮過後的木樨烹了茶水送進來。呂逸品先前見過的木樨,全都是青衣素發,不施粉黛,乍一見盛裝的她,差點沒能控製住快奪眶而出的驚豔。他忙去看賀蘭珀,對方也被木樨吸引住了,沒留意到他的失態。

  木樨把茶水放在賀蘭珀身旁的茶幾上,手退回去的時候被對方握住了,“你先好生歇一歇吧,這裏有下人伺候就行。”


  木樨笑了笑,“木樨沒事,願意親自侍奉大人。”


  賀蘭珀鬆開她,沒再多說什麽。呂逸品挪開目光,端起茶水來吃,對眼前兩人眼波流轉暗遞情愫故作不見。


  夜裏筵席擺在正廳,木樨是侍妾,不能入座上席,隻能在一旁伺候,上菜布菜夾菜以及倒酒。來赴宴的將士多是鎮守伊州、庭州,回來述職的將領,因為人手有些不太夠,雙雲和明秋也被叫過來,主要伺候賀蘭珀那幾個心腹。


  孟惜知道這一帶的風俗,提前準備了歌女舞女助興,一時間正廳裏輕歌曼舞,觥籌交錯,倒也熱鬧。


  先前說起的魚羹被盛在精致的白瓷盞中,分成了一盅一盅的,由下人抬著送上來,一人分得一盅。木樨跪在蒲團上,從托盤上接過湯盅,要放到賀蘭珀麵前的桌案上去。


  賀蘭珀正在和呂逸品及一幹副將說著什麽事,手臂一動碰著了木樨,木樨手上不穩,魚羹從湯盅邊沿灑出來了一些,把器皿弄汙了。


  木樨連忙道歉,“馬上就去換一盞。”


  賀蘭珀並不介懷,“喝不喝的,有什麽要緊,我對這湯並不熱衷,既然灑了,也就不必麻煩,讓他們換烏骨雞湯上來。”


  負責送菜的下人應道,“是。”


  木樨把魚羹放回托盤,任由下人端著出去了。


  木樨伺候著賀蘭珀用膳到一半,他突然湊過來小聲說,“你先回去,回我的屋,等著我。”


  木樨看著他,待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耳朵一下子紅了。


  賀蘭珀笑,輕輕推了她一下,“快去,我很快就回來。”


  孟惜看過來,目光落在兀自害羞的木樨身上,裏麵淬了刀子,她捏著筷子的手都在發抖。


  木樨注意到她快要繃不住的反應,卻並沒有往那個方向看,她小聲答應,“好。木樨去了。”


  她在賀蘭珀主屋的暖閣裏漱洗更衣時,聽見屋外喧嘩了一陣。浣瑩說大夫人找木樨有事,讓她過去,還硬要闖進來,愣是被明秋和雙雲攔住了。她倆當然知道這丫頭這個時候來叫木樨肯定沒安好心,以前還會懼憚她讓她幾分,現在有大人撐腰,才不會像之前那樣懼怕浣瑩,說不讓進就不讓進,把對方活活氣跑了。


  木樨洗了澡換了衣裳,坐在梳妝台前梳頭發,明秋雙雲過來給她撲香粉香蜜,仔仔細細地打扮了一番,又嘮嘮叨叨說了許多,以求木樨開竅,今晚好好伺候賀蘭珀,把他伺候舒坦了,一舉翻身成功,從此大人徹底離不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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