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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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內十洲三島,仙門五首各自統轄一洲,其餘各洲劃分給剩下幾大宗門,每個宗門隻需管好自己一畝三分地,也因此每個地界民風世俗皆各不相同。


  如純陵十三宗管轄流洲,便重律刑嚴;梵音禪宗管轄極洲,則人人皆修習儒釋道心法;雲夢澤管轄生洲,因為門派上下皆是女修緣故,女子地位遠遠高於男子;蓬丘洞府管轄元洲,上下禁奢靡之風,崇尚苦修之道。


  至於仙門之首太玄都管轄長洲,因其地位尊崇,匯聚了芸芸修真界各地人才,便呈包容之態。


  而閬風巔治下玄洲以東——


  沒什麽別特點。


  若非要說,便是和修習逍遙道閬風巔一樣,十分逍遙自在了。


  沈黛與蘭越同乘仙鶴途徑玄洲上空,她趴在仙鶴背上,看閬風巔山腳下人間煙火氣。


  這熱熱鬧鬧集市,不像是在仙山腳下,倒像是在凡人界。


  “那邊是食肆,那邊是賣符籙陣法丹藥,還有些法器法衣鋪子,都可以逛逛,不過裏麵東西品質尋常,若你想要,不如去閬風巔內私庫挑挑。”


  蘭越逐一細心為她介紹,隨後又問:


  “想先去逛逛再回去嗎?”


  沈黛囊中羞澀,就她身上這三四百靈石,雖然不算少,但也得省著點花。


  修真界大宗門與小宗門在資源上通常有很大區別,沈黛不知道閬風巔是個什麽情況,若到時候她洞府簡陋,身上有錢也可以自己修整,不必再麻煩師尊師兄。


  “有機會再逛吧,今日就先……”


  “別可以不逛,但門服總歸是要做幾件。”


  謝無歧瞧了瞧沈黛身上這件山茶色長袍。


  這還是他們在太玄都時,他在下山之前替沈黛隨便買一件,當時見了就莫名覺得適合她,穿上以後更是覺得,這顏色穿在她身上正好。


  方應許聞言也點點頭:


  “確實,閬風巔那些門服都是男子穿,並無女子樣式,得去定製一件師妹能穿。”


  “誒?不用這樣麻煩,我穿男子也可以——”


  “不行。”方應許淡淡回答,“男子門服,沒有你這個身高能穿。”


  沈黛:……倒也不必如此紮心。


  一行四人到了閬風巔山下坊市。


  坊市人潮如織,不少人都認識蘭越師徒,一路上都有鋪子掌櫃、路邊賣貨郎和他們打招呼。


  “仙尊回來啦。”


  “哎呀,那個什麽宗門大比這麽快結束了嗎?”


  “仙尊要瞧瞧蜜餞嗎?今早新做好蜜餞,又甜又糯!”


  蘭越揣著手走到小攤邊瞧了瞧,挑了些櫻桃、海棠之類甜蜜餞裝了滿滿一盒,轉身遞給沈黛。


  “回去以後我交給你一個閬風巔玉牌,以後你在玄洲買東西都不必付錢,每個月這些商戶自會來閬風巔報賬,有什麽想要,就讓你師兄們帶你來挑就行了。”


  沒見過世麵沈黛震驚了。


  這、這也可以嗎?

  “你好像很意外樣子。”


  謝無歧從沈黛手裏蜜餞盒裏挑了一個,扔進嘴裏,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莫不是你見師尊平日穿著那件打著補丁袍子,就以為他是個窮人吧?”


  沈黛還真是這樣認為。


  謝無歧說閬風巔是劍宗,既然是劍宗,沈黛兩世加起來,就沒見過哪個劍修有錢過。


  鑄劍、打劍鞘、保養劍身等等都花費不菲,若學藝不精時常斷劍,買一把新劍那更是要攢上好多年靈石才夠。


  像純陵十三宗這樣大派還好,換成下三千宗門小劍宗,大多都過得很是捉襟見肘。


  雖然蘭越看上去一點兒也不捉襟見肘,身上也有種門閥世家清貴氣質,但在沈黛看來,這氣質更像是落魄貴族,尤其是第一次見他失憶時找不著路模樣,更讓人油然而生一種保護欲。


  很可惜,這種對柔弱師尊保護欲似乎隻有她一個人有。


  從天.衣閣量好尺寸出來時,沈黛就見對麵神兵閣拍賣會上似乎在拍賣什麽,哄抬到了兩千靈石高價。


  下一秒,不知何時進去謝無歧在後排舉了個手,慢條斯理道:


  “我出三千。”


  “……成、成交!”


  “這是玉令,下月去閬風巔支賬。”


  沈黛:……


  蘭越卻在後麵彎彎眼笑道:“哎呀,阿歧又看中什麽好東西了,我們去看看。”


  神兵閣在十洲三島有許多分店,這一間分店店麵不大,但內裏卻用金箔裝飾,是神兵閣一貫土豪風格。


  沒搶到心儀法器眾修士含恨散去,謝無歧卻在一眾妒忌目光中神態從容地落座,神兵閣小廝為他捧上一個漆木匣子。


  謝無歧卻未打開,而是朝沈黛方向推了推,骨節分明食指在匣子上輕敲。


  “打開看看。”


  沈黛一愣:“給我?”


  “不是給你還能給誰。”謝無歧懶洋洋地答道,“閬風巔第一個小師妹入門,我這個做二師兄,總要給些體麵見麵禮。”


  沈黛小心翼翼地打開,漆木匣子裏裝著一個小巧瓔珞圈。


  中間是一朵瑩潤白玉石花,與周圍玫瑰七寶合成眾華瓔珞,這並非是普通釵環首飾,而是木係療愈上品法器,觸手便有幽幽綠光浸入肌理,浸潤靈脈,對於沈黛這樣容易受傷體修大有幫助。


  且為了不妨礙修士行動,款式做得小巧簡潔,很是精致可愛。


  沈黛還是頭一次收到這樣女孩氣禮物,匣中指甲大玉石發著光,好看得讓她挪不開眼。


  但這禮物實在過於貴重,沈黛正要推辭,就聽方應許嗤笑一聲:

  “神兵閣能有什麽好東西?都是些包裝得花裏胡哨破銅爛鐵。”


  其實特別喜歡這破銅爛鐵沈黛:TAT

  但自以為十分了解沈黛方應許大手一揮。


  “謝無歧送這破瓔珞你就隨便戴著玩兒,我給你一個更好見麵禮,你肯定喜歡。”


  沈黛也有些好奇方應許會送什麽她東西,然後下一秒她就見金光一閃,方應許從他一堆上品法器庫存裏,掏出一柄巨大——


  鐵錘。


  “這金光錘原本也是一名元嬰期體修法器,你現下用著或許還早,不過法器這種東西多多益善,你留著等結丹以後再用,便是如虎添翼,這一錘下去,必然無人敢輕易和你動手。”


  看著方應許滿臉“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歡”自信表情,沈黛沉默了一會兒。


  她覺得她新大師兄,對她似乎有一些很深誤解。


  蘭越唇邊噙著笑意,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們。


  神兵閣掌櫃知道他來,出來迎接:


  “難得見仙尊光臨,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不知是要添置些什麽?”


  蘭越示意沈黛方向,笑盈盈道:

  “阿應和阿歧來給小師妹買見麵禮罷了,不必勞駕,讓他們隨便瞧瞧就行。”


  “小師妹?”


  掌櫃和蘭越認識多年,自然知道他門下親傳弟子隻有兩人。


  打量了沈黛好幾眼,這才笑道:


  “看來仙尊又撿著小孩子回家了。”


  既然是蘭越時隔多年新弟子,這掌櫃也很會做人,叫來底下小廝囑咐了幾句,小廝便上前對沈黛等人道:


  “幾位客人今日趕巧了,從今天開始神兵閣有個活動,每位消費一千靈石以上客人都有機會抽一次獎,獎品是神兵閣內一些小巧玩意兒,不算貴重,但也算是討個彩頭——”


  小廝見那眾華瓔珞落在了沈黛手裏,便對她笑道:

  “這位仙君,不妨隨我去這邊抽個獎?”


  一聽抽獎,沈黛簡直寒毛倒豎,如臨大敵,立刻躲在謝無歧身後,腦袋搖成撥浪鼓。


  “不了不了,我就不抽了,反正也不會抽到什麽好東西……還是大師兄和二師兄你們去吧。”


  她這樣一說,謝無歧便又想起了宗門大比上沈黛抽簽。


  那確實不是一般人運氣。


  “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討個彩頭東西,難不成還會在裏麵放個癩□□不成?”


  謝無歧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打開她手中匣子,將瓔珞戴在沈黛頸間。


  色澤淡雅玉石瓔珞佩在她胸前,更襯她膚色瓷白,似這玉石般泛著瑩潤光澤。


  謝無歧看得心生歡喜,覺得自己眼光實在是很好。


  給沈黛戴好以後,謝無歧便拉著沈黛手腕,跟著小廝一路往玉骨簾後走:

  “你要真能在這滿室華貴裏抽到一隻□□,也是一種本事。”


  沈黛被謝無歧拉著站在了滿牆掛著福袋前,福袋長得全都一樣,裏麵似乎是有紙條之類東西,選中哪一個取下來,便可以兌換紙條裏麵禮物。


  遲疑了一會兒,沈黛猶豫道:


  “那好吧……但是我要是抽到什麽奇怪東西,你們別笑話我就是。”


  謝無歧自然答:


  “怎麽會。”


  然後他轉過頭就衝身後方應許使了個眼色,方應許也瞬間心領神會,偷偷摸摸給小廝塞了兩塊靈石,連傳話也謹慎地用了一個隔聲咒,隻有那小廝能聽見:

  “待會兒無論她選中了什麽獎品,都給我換成你們店裏最好獎品,差價我自會付給你,懂嗎?”


  沈黛絲毫不知兩人背後交易,格外嚴肅地在滿牆絹袋裏挑選,甚至還當場給自己卜了一卦,終於從中挑了一個序號最吉利福袋。


  小廝上前打開袋子,對著紙條上字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哎呀,這位仙君!您一下就抽到了本店最珍貴獎品!寶華琉璃釵一根,價值五百靈石!恭喜仙君,賀喜仙君!”


  說完小廝就端著一臉職業微笑,將手裏紙條團成一團藏在了身後。


  謝無歧與方應許頓時放心地長舒一口氣。


  倒是沈黛,被這小廝話嚇了一大跳。


  她長這麽大,就從來沒抽到過什麽獎,就連在現世時候玩抽卡手遊,抽個十連都隻能抽到保底,還是最差那種!

  所以這小廝說完,她第一反應就要上前:


  “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幫你仔細看看……”


  這怎麽可能?她這破命,怎麽可能抽到什麽最好獎?


  謝無歧和方應許見狀立刻一個箭步上前,一人一邊架住了沈黛。


  方應許:“這有什麽好看,人家說是最好,就是最好看,難不成還騙你嗎?”


  沈黛還是不信:“可是……”“別可是了,你,還不去把獎品拿上來?我們還急著回去,莫要耽誤我們時間。”


  小廝機靈地應聲離開,並轉頭就銷毀了那張沈黛原本抽到紙條。


  還心有餘悸地感慨一聲:

  “這小仙君,手氣可真有點準得可怕。”


  因為上麵赫然寫著神兵閣裏最便宜獎品——


  月宮玉蟾蜍,一對。


  *

  為了讓第一次來閬風巔沈黛認認路,蘭越一行人並未乘鶴禦劍上山,而是在山下坊市逛了一整天,吃了些玄洲特色菜肴,才悠閑地一路步行上山。


  蘭越那隻靈寵仙鶴也搖搖晃晃跟在後麵,時而走走,時而撲騰一會兒。


  路上,沈黛頭上那隻寶華琉璃釵莫名吸引了仙鶴目光,大約和逗貓棒是一個原理,總之沈黛被看得頭頂發涼,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抱頭,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這隻仙鶴叨叨腦袋。


  剛才她可看見了,在山下集市時候,這仙鶴還跑去和大鵝打架。


  一隻鶴打贏了十幾隻大鵝,這是多麽可怕戰鬥力啊!

  “不必擔心,這仙鶴通靈性,一貫不叨女孩子,更何況你跟著師尊騎了好幾次,它已知道你是師尊人,更不會欺負你了。”


  沈黛倒也不完全是怕他叨她腦袋。


  “但它總盯著我發釵。”沈黛說得還有點委屈,“要是它叨走我發釵,你梳了這麽久頭發也會散。”


  謝無歧一愣,旋即胸腔裏傳來他幾聲悶笑:


  “散了便散了,我再梳就是,日後你天天都住閬風巔上,梳個頭又不是什麽難事。”


  沈黛有些好奇:


  “二師兄,你怎麽會梳女孩子頭發啊?”


  說來慚愧,她雖然算是個女孩子,但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梳不來什麽複雜發型。


  讓她一拳砸爛十塊大青石板她信手拈來,讓她梳頭她兩分鍾就能把一頭順滑長發打成死結,然後收獲想要一剪刀把頭發全剪了暴躁心情。


  “我沒和你說過嗎?”謝無歧慢悠悠走在前麵,雙手扣在腦後,語調尋常地說,“一個男人要想學到這種女孩家手藝,那隻可能是在秦樓楚館裏學到了。”


  謝無歧說了一半,故意頓了頓,想瞧瞧沈黛會有什麽反應。


  半響見她沒動靜,還以為是她年紀小,又未經世事,大約不懂什麽叫秦樓楚館。


  謝無歧便不打算再逗她,剛要繼續往下解釋,便見沈黛拍了拍他肩膀,一臉鄭重地說:

  “二師兄,你年紀輕輕,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謝無歧:“……”


  前麵方應許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聲。


  笑完了才反應過來,蹙眉盯著沈黛質問:

  “等等,你這小小年紀,從哪兒知道這些東西?”


  沈黛瞪大了眼:


  “二、二師兄也是小小年紀,他還能去秦樓楚館呢!”


  “他是小時候去秦樓楚館當小廝給人家跑腿幹雜活,人手不夠他還得頂上給那些姑娘們梳頭,梳不好飯都沒得吃,你以為他是去花天酒地?”


  ……原、原來如此。


  沈黛萬萬想不到,生了一副紈絝模樣謝無歧還有這樣曲折經曆。


  發現自己誤會了,但沈黛還是忍不住小聲替自己辯駁一句:

  “不能怪我多想,主要是二師兄本來就……”


  謝無歧唇角勾起,追問:


  “本來就怎樣?”


  “就長了一張會左擁右抱臉。”


  沈黛理直氣壯。


  謝無歧:“……”


  山路崎嶇難行,但對於修士而言倒也並不算難走,幾人閑聊間便已至山門外。


  這一路多竹林鬆柏,閬風巔山門就在這碧色掩映之後,走完長階最後一級,展現在沈黛麵前——


  是一個破破爛爛仿佛百年未曾修繕朽木山門。


  “師妹——!”


  沈黛還未來得及對這山門發表意見,便聽前方響起一個讓人十分抗拒熟悉聲音。


  是陸少嬰。


  “他怎麽會在這兒?”


  沈黛有些訝異,蘭越說他得好幾天都下不了床,怎麽現在就能出現在這裏了?

  蘭越自然沒有放水,是陸少嬰為了立刻來閬風巔接沈黛回去,吃了一大堆療傷上品丹藥,又去求著停雲宮南華真人為他療傷,傷剛剛好了兩三分,能下地走動了,便立刻帶著人來到閬風巔。


  正不知如何入內,便見沈黛一行人從山下步行上來。


  “誰是你師妹?滾遠點啊。”


  方應許頭一個拔劍,毫不客氣地開始痛罵陸少嬰。


  “你是不是有毛病?這都半死不活了竟還要跟來閬風巔惡心人,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陸少嬰能站在這裏已是不易,根本沒力氣與旁人爭辯,隻對沈黛道:

  “我都知道了,師妹,那個宋月桃不是什麽好人,你猜得沒錯,她才是與魔修勾結內奸,她會害了我們所有人,我、我……”


  他不敢隨意在這裏透露自己已經重生一次事情,隻能盡全力解釋。


  “從前,是我被她蒙蔽,她戲著實演得太好,將我們所有人都騙了過去,現在我相信你說她不是好人話了,真,師妹,你跟我回純陵吧,以前是我誤信奸人,我不知道……”


  沈黛也不明白他為何一夜之間仿佛變了個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近乎是低聲下氣、用懇求般語氣和她說話,她甚至能從陸少嬰那雙急切眼中看到幾分難堪。


  陸少嬰生來便是修仙名門,是錦衣玉食小少爺,八歲便拜入純陵門下,成了衡虛長老親傳弟子。


  從來是被人簇擁天之驕子,何時有過這樣低聲下氣時候?

  但沈黛一點兒也沒覺得受寵若驚。


  “我知道了,不用你相信,這些事情,我會有我自己處理。”


  前世修真界大亂是在十年後,想要挽回並不是來不及,沈黛已經打算順著太琅城魔修事情暗中調查下去。


  有了更有說服力線索,她才能和重霄君說出未來魔修將殺回修真界,並屠戮整個修真界事情。


  現在她隻有一張嘴,是沒辦法讓大家相信她,這些她心中都有謀劃。


  陸少嬰一愣,他以為自己與宋月桃劃清界限,沈黛多少會在意他一些,卻不想沈黛根本毫無波動,他頓時有些慌了神。


  衡虛仙尊和江臨淵是絕不會相信宋月桃是內奸這件事,這一點他已經證實了。


  現在唯一會相信他,與他站在一起唯有本就憎恨宋月桃沈黛。


  “等等!”陸少嬰又攔住沈黛去路,“我知道,我知道我從前因為宋月桃挑撥,誤會了你,對你做了許多……不太好事情,可你相信我,我現在已經知道宋月桃她就是個蛇蠍心腸女人!我絕不會再向著她一分!”


  “師妹,跟我回純陵吧,你看這閬風巔不過是破落門第,哪裏有純陵十三宗半點氣派,若你跟我回純陵,我向你保證,那些在背後議論你,說你壞話弟子,我會替你處罰,那些你不願做事情,我會幫你做,從前我如何待宋月桃,更會加倍補償你,師妹——”


  陸少嬰眼眶通紅。


  他看著眼前沈黛,腦海中便不自覺地浮現出前世他死後時畫麵。


  挨了宋月桃那一劍後,他雖身死,魂魄卻還未散。


  就這樣,他眼睜睜看著宋月桃將他屍身毫不留情地丟入熊熊火海之中。


  而前來尋他們沈黛卻全然不知道他已經死了,紫府宮大火燒得如張狂怪物,仿佛能將一切活物吞沒,那是魔君麾下一個以赤焰鬼火聞名魔將放,能燒七七四十九天不滅。


  沈黛在大火中探查到他一絲靈力,愣了不過數秒,便毫不猶豫地凝出一個水係屏障罩住自己,隨後一頭紮入大火之中。


  陸少嬰親眼看著熊熊烈火將她吞沒,就算是那屏障也不可能完全抵擋住那場駭人大火。


  她裸露在外皮膚被大片灼傷,赤炎鬼火非普通燒傷可比,每一處燒在她身上,便如萬千毒蟲啃食,她痛得渾身發抖,卻還是在搖搖欲垂宮殿內存著一點微茫希望。


  她最終找到了他屍身。


  彼時她早已傷痕累累,晚一步就要被紫府宮那根大梁砸在下麵,但她還是九死一生地逃了出來。


  她在純陵後山一片焦土之中,用最後力氣給他挖了一個還算體麵墳塚,用鮮血淋漓手捧著土將他下葬。


  她失魂落魄地對著他墳塚道:


  “都是我來得太晚了,我來得太晚了。”


  可她不知道,這一切本就與她無關,是他罪孽,是他愚蠢送他自己歸西。


  回憶這一幕幕過往,陸少嬰隻覺得像有人生生在他心上剜了一塊肉。


  他無法和沈黛說清他所有悔恨。


  他隻想能將她帶回去,如今她隻有十三歲,隻要她回到純陵,他還是她二師兄,他還會有機會彌補這還未發生一切。


  然而沈黛隻平靜地看著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中了什麽邪,但陸少嬰,你今日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從前我隻知道你愛一個人便會將她捧到天上,恨一個人就想將她踩進泥裏,卻還是想不到,你能踩得這樣徹底。”


  “宋月桃是一把刀,而你是握刀人,刺我是刀,但傷人還是護人,其實不是刀說了算,你覺得呢?”


  仿佛當頭一擊,陸少嬰被沈黛這兩句輕描淡寫話定在當場,動彈不得。


  沈黛不想再和陸少嬰多費口舌,對蘭越道:


  “師尊,我們走吧。”


  一直無言蘭越隻問:“說完了?再沒旁要說了?”


  沈黛搖搖頭:“沒有了。”


  她和陸少嬰,實在是無話可說。


  “等等——”陸少嬰見沈黛越過他要往那山門裏走,猛地上前要拉她,“你不能走!我不允許你走!”


  謝無歧已忍了許久,這人昨天一個模樣,今天又一個模樣,真是好人壞人都讓他當了。


  他正欲動手,卻見一個人比他更快。


  前麵走著沈黛見陸少嬰還要糾纏,二話沒說,反身就是一腳踢在陸少嬰胸前——!

  在他身後就是萬千石階,重傷未愈陸少嬰就這樣被沈黛一腳猝不及防地順著長階踢了下去!


  “少主!!!!”


  隨陸少嬰同行護衛滿臉驚恐,急忙下去撈人。


  而沈黛卻長舒一口氣:


  “……終於安靜了。”


  一旁毫無出手機會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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