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宴無好宴
白衣勝雪，黑發如墨。
端正的五官加上渾身的氣態，偏生就讓人移不開眼。
隻可惜那眉眼之間卻再也不複當年的傲氣淩人，隻餘下陰毒且冷凝。
這人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君無雙斂眸收起情緒，對著太子行禮：“民女君無雙見過太子殿下。”
陌青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上下打量了君無雙一番，隨後看向陌青嵐：“二弟，你的眼光可是越發差了，這長相連本宮府內的歌姬都不如，你竟還那般喜歡？”
陌青嵐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就聽得右邊席位有一個聲音道：“太子殿下不知，這君無雙雖然長相一般，可勝在她那獨特的性子，不然怎能虜獲二殿下芳心呢！”
說話的人正是孫顏曦，她似笑非笑看著君無雙，麵露不善。
聽她如此，陌青湯很是不屑地哼了一聲：“老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女人這東西，說好聽些是能給咱們排憂解難，但說難聽些不過就是暖床的工具罷了！性子獨特有什麽用，關鍵還是要活兒好！”
他說著，眼睛色眯眯地盯著君無雙看了許久，直到陌青嵐邁步擋在君無雙身前，他才悻悻收回目光：“你這小子，鬼迷了心竅不成？”
陌青嵐心中早已經怒火洶湧，但礙於眼下環境，隻得淡然一笑：“不過是個女人，我心中有數，就不牢殿下費心了。”
“哼，你能有什麽數！”陌青湯變本加厲埋怨道，“你若是有數，就不該放著孫小姐，反而跟這個什麽君的糾纏不清。”
正說著，他見陌青嵐似是要帶著君無雙入席，不由想起之前某人吩咐過得，拍桌喊道：“哎，那個君什麽的，你過來伺候本宮喝酒！”
陌青嵐一聽就要發作，反而是君無雙一把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今晚這一局分明就是為了給她難堪才設的，若是她無動於衷，隻怕那人才不會善罷甘休。而眼下又不是可以跟太子翻臉的時候，君無雙心中思忖著，目光再度掃過陌青湯身邊的男子，隨後上前替陌青湯斟酒。
斂眸閉氣，不卑不亢，君無雙表現得落落大方且處處有規有矩，一時之間倒還真讓人說不出什麽錯來。
陌青湯眼睛賊溜溜的在君無雙身上打量著，見她這般表現時不由得冷哼一聲，一筷子打在君無雙的手背上：“你擺一張臭臉給誰看，伺候人都伺候不好嗎？”
君無雙眼中劃過一絲淩厲，但很快她便俯身道：“太子殿下所謂的伺候，奴婢隻怕是不會了。與其讓殿下看著這麽不快，倒不如換個人伺候吧。”
語不驚人死不休，君無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讓陌青湯當眾有些下不來台了。
“你放肆！”陌青湯一拍桌怒道，“區區一個下人竟敢如此說話，來人，給本宮掌嘴！”
君無雙猛地抬頭，眼中冷寒怒現。她環顧一圈周圍，用自身的氣場壓製住周圍的人，最後才轉向有些目瞪口呆的陌青湯，莞爾一笑：“太子殿下，今日這宴會是為二殿下準備的，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太子殿下如此責備我，豈不就是變相責備二殿下？”
此話一出，陌青湯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而在他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也發出一聲冷哼，隨後瞥了君無雙一眼。
君無雙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是含著淡笑看著陌青湯做出選擇。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說下去隻怕對誰都不好。陌青嵐在台下早已經怒火衝天，見狀直接站了起來，對著陌青湯笑道：“太子殿下何必動氣，我這婢女自然比不上太子府中那些精心調教的，回去後我自當好好說說她。”
正主已然開口，再加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陌青湯即便有心找事，但也不得不收斂一些。
“做下人就該有個做下人的模樣，別仗著有主子寵愛就無法無天了！自己什麽出身自己可得記著，這天下到底是誰做主，可得長點眼力！”他忿忿說著，表情不善。
正在這時，他身旁的男子忽然彎下身在他耳側說了幾句，隻見陌青湯的表情從剛才的憤怒到後來的高深莫測，最後他幽幽掃過陌青嵐，將視線投到君無雙臉上：“聽說你之前在滄瀾皇宮是特等琴師？”
一猜便知今夜肯定會有這麽一出，君無雙依舊不卑不亢，目光平視陌青湯：“得滄瀾陛下恩賜，奴婢才有幸得這特等琴師的身份。不過說起來，還是孫三小姐的琴藝更高一籌。”
不動聲色的冷眸越過眾人，君無雙看向孫顏曦：“滄瀾孫家曾有一本古曲曲譜《琅環》，為天下所有琴藝者夢想得到的曲譜。不過滄瀾陛下曾特意囑咐孫三小姐在府內閉關修煉這曲子，想必過去這麽久，三小姐一定已經練成了。”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投在孫顏曦的身上，頓時就讓她成了全場焦點。
君無雙低頭嘴角輕揚，眼神卻冷得可以。今日這一出自然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一次她忍下是禮數，二次便是不可能了！
“三小姐貴為日後的二皇子妃，怎能在眾人麵前拋頭露麵？”陌青湯心中不悅，拉下臉斥道，“你一個下九流的琴師，可別把自己看得太高！”說著，他揮手示意下人將琴抬了上來，明顯是要逼著君無雙當著眾人的麵表演。
昔日的帝王專屬琴師淪落到今日供眾人玩樂的下九流，這樣的心理落差和打擊，無非就是想要羞辱她。
尤其是當她低頭看著擺在麵前的已經斷了弦的琴時，心裏麵對於在座這些人的把戲，則越發明了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隻可惜她君無雙不是巧婦，也不會如此認命！
幾乎連看都不看麵前這群人，她一手拉過斷掉的琴弦，將其繃直固定在一旁，一手撫在上麵，就這般單手開始演奏。
她的目光沉穩，表情專注，盡管手指很快被顫動的琴弦勒破卻依舊無動於衷。單手撫琴卻依舊能彈出悅耳的曲目，隻是在這氣氛中，屬於她琴聲中的殺氣卻慢慢透了出來，穿過眾人，凝聚在宴會上空。
手指動作越來越快，琴音越來越激進，也不知君無雙到底做了什麽，片刻之後隻聽一聲尾音向上一揚，隨即劃出一道刺耳的樂聲。
陌青湯急忙捂住耳朵正要斥責，可當他看到君無雙手下的琴早已經碎成木渣的時候，卻不由自主咽了口吐沫。
想他本身的武藝已經是這風淮數一數二的了，但也沒辦法做到這一步！
這個女人，竟真得如傳言中說得那樣，是來自修羅地獄的惡鬼！
君無雙沒有反應，她用帶著血的手掌拂過桌麵上的碎渣，然後抬頭看向陌青湯：“太子殿下以為如何？”
陌青湯臉色僵硬，竟是被她唬住了。
君無雙露出一抹嘲諷笑顏，隨即看向他身邊的男子：“眼下陛下尚且躺在宮中身體不適，太子殿下不顧國主安危竟在此舉辦宴會，是完全沒把天家威嚴放在眼裏，還是根本就別有用心？”
她的語氣很平和，但說出的話卻一石驚起千層浪。在場人們當時邀約前來也不過是衝著陌青湯的麵子，經她這麽一說，反倒成了罪過。
陌青湯亦是愣住，想他堂堂風淮太子，想做什麽不能做，竟然會被一個下人責罵！心想著便怒道：“你這賤婦，竟敢……”
話未說完，身邊男子將手撫在他的胳膊上，隨後清雅嗓音開口：“此宴會也隻是為了替二殿下接風洗塵的，若照你所說，豈不是連二殿下也是別有用心？”
“太子殿下身份高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既開口邀請，二殿下又怎能拒絕？若是拒絕，那才真的是別有用心！”君無雙冷漠開口，“再者說，二殿下入席之後，不喝酒不做樂，本本分分安安穩穩，雖身在宴會，可心卻是記掛著宮中陛下的！”
“你一向巧言令色，死的都能說成活的。我倒是奇了怪了，你又不是二殿下肚子裏的蛔蟲，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替他說話？區區一個賤婢……”
“賤婢又如何，我在這兒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理有據，也毫無忤逆太子殿下之意。”君無雙說著，表情越發古怪，“倒是你，身為殿下的入幕之賓，殿下尚未開口你便出手阻攔，這就是你所謂的規矩嗎，孫三公子！”
是了，這人便是被滄瀾逐出國門的孫家三公子……孫全。
當日滄瀾陛下沒有殺他，便是為君無雙他們留下了一個隱患。能那樣清楚在滄瀾境地發生的所有事情的人，除了他也沒別人了。
隻可惜看他如今的樣子，隻怕早已經忘了當初熟讀的那些聖人之道，完完全全淪落成了一個為複仇而活的可憐蟲。
孫全聽她這麽說完，眼睫猛地震了震，最後卻全部歸於平靜道：“什麽孫三公子，你說的，我可不懂。”
“原來如此，想必太子殿下已經賜了新的名字給你吧？”君無雙不動聲色滿麵嘲諷，卻將目光轉向孫顏曦，“那麽三小姐，你不會不認得你三哥的長相吧？還是說你也要睜著眼睛說瞎話，說你不認識他？”
“當然你也可以說你不認識，”君無雙冷然一笑，“不過當麵欺瞞太子殿下，可是要背罪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