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之於他
真正能夠搗毀一個人意誌的，不是肉體上的傷。
不是食物上的匱乏。
而是挖空一個人所有的希望，並強行逼迫進行有違自身信念的行為。
這種類似於 馴獸的行為，實在是很難想象經存在人世間的某個地方。
人，有的時候表麵看著是人，但其實比惡魔還要可怕。
反抗全沒有用。
死也死不成。
小伍的世界，聲色全無，終於是歸為了一片混沌。
混沌中，她靜靜地站著。
雖是睜開的雙眼，卻什麽都看不到。
雖是有著靈敏的雙耳，但連一絲風動的聲音都聽不到。
七竅全開，卻似全沒有打開。
因為，心是關上的。
她孤零零站在一片混沌中，像是一棵樹，卻又不會開花結果。
這樣的她，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一個。
工具人。
出小黑屋的那天，小伍貼花鈿著羅衫。身上的傷塗了幾天藥膏，瞧著沒有那麽觸目驚心了。
小伍由丫鬟攙扶著徐徐步入一間屋子。
分明是一雙明眸，眸子裏卻尋不到半分神采。
明明是一身華服，腳下卻步履緩慢，像極了雕刻出的玩偶。
丫鬟侍奉小伍在床榻上坐好，又將桌子上的情酒一滴不留的喂進了小伍的嘴裏。
一切準備完畢，丫鬟侍奉小伍在床上躺下，蓋好被子，就匆匆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伍感覺周身發熱。
她的身體健康微微動了一下，便覺得渾身都疼，便不再動了。
可體內的熱流愈加強烈。
那還一種全不受控的感覺。
仿佛有千條萬條小蟲在她的身上爬行，啄咬。
不會很痛，但又酥酥麻麻，逐漸占據著她的意識。
終於，她忍耐不住想去驅趕，但又無從下手。
那感覺就好像無數根線，拉扯著她，牽動著她的意識。
她就像是一個木偶，全不受自己控製。
身上那無形的千萬條小蟲逐漸變了方向，爭先恐後的向她的腦子裏爬。
仿佛要窒息了。
她好熱，好痛，好想解脫。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門口停滯了片刻，不過，也就那麽短暫的一瞬，他就快步走了過來。
小伍坐起身來，向來的人張開了雙臂。
薄被隨著小伍的起身退到腰間，小伍卻全沒有留意到一般，跪坐了起來。
她雙臂攬上那人的脖頸，臉頰緊緊貼著那人的肩窩和臉龐。
涼涼的，似乎有了喘息的機會。
可很快，那個人的臉頰和肩窩也不在有涼意。
小伍本能的去解那人的前襟，想再找尋一絲涼爽。
可，這次過分的汲取被阻止了。
那人雙手抓住小伍的手。
與此同時，小伍聽到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緊接著，整個人就沒了意識。
此刻，在她身邊緊緊抱住她的人，是雲弋陽。
雲弋陽趕來的時候，並不知道要麵臨什麽樣的場麵。
甚至於，沒有去想過到底事態會變成什麽樣。
土地向他匯報小伍情況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想將程彧那小子殺了。
果然除了自己不能夠輕易相信任何人。
那小子瞧著挺機靈，怎麽會讓小伍身臨險境。
雲弋陽趕路的那段時間，腦子裏萬般情緒交織在一起，簡直要爆炸了。
他想起師妹最後對他的囑托，叫他務必照顧好她的女兒。
師妹已經不在世上了，如果小伍有什麽三長兩短，自己要如何向已故的師妹交代。
而且……
回想起小伍從小到大一路走來的樣子，想起小伍一貫倔強堅強的樣子，想起最初撿到小伍時候，她迷茫無辜的樣子。
雲弋陽的心裏又有些旁的情緒在湧動。
如果，她真的經曆了刻骨銘心的痛，又要怎麽樣才能叫她再一次敞開心扉，客觀的看待這世間的美好。
直到，雲弋陽趕到青樓，打傷攔住他的人，衝進房間。
他看見一絲不掛的小伍。
看見她身上一道道傷痕。
看見她空洞的雙眼。
看見她毫無意識的動作。
抓住她柔若無骨的雙手。
雲弋陽已經感受不到她的身體有任何生的氣息。
她已經是一個傀儡了。
雲弋陽的雙眼射出駭人的光。
他一手刀披暈了小伍，用被子將她過了起來，扛在了肩頭。
轉身的時候，門口衝進來三個大漢，門外還烏泱泱站著好多人。
為首的大喊：“什麽人？在這撒……”
他身高九尺還多，膀大腰圓，肩膀足有尋常男子兩個那麽寬。
但他看到雲弋陽紅著雙眼，怒目望著他的時候，他竟然覺得這個人雖然什麽話也沒說，什麽動作也沒做，但仿佛已經將他活生生撕扯開了一版的恐怖。
那種氣魄和渾身籠罩著的怒意，叫他話說到一半就嚇的再也發不出一個音來。
“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雲弋陽嘴裏哼了這麽一句。
極輕，又好似在自嘲。
雲弋陽從堵在門口的人群中走過，似乎沒人敢攔他。
也沒人能夠攔他。
那一日，他走過的地方，身後皆是躺著一地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