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突圍
太行山,位於山西與華北平原之間,山的西麵是黃土高坡,東麵是黃淮海平原。山地受拒馬河、滹沱河、漳河、沁河、丹河等切割,多橫穀,當地稱為‘徑’,古有‘太行八徑’之稱。
大夏肅宗五年深秋,自從兩個月前,燕國大汗在四川鎮南關被甘奉飛矛擊傷,五天後赫連闊傷重不治身亡,燕國三路大軍迅速北撤,燕國大軍中的異族部隊大多回歸草原大漠,長城以內隻留下少量鮮卑人維持地方,燕國長江以北防禦由幾百萬漢軍分兵把守。
中原大地,戰火燎原。長江以北各路義軍趁機紛紛出擊,攻城掠地,西北臨城隻是這遼闊天下間的小小角落。但無論是在相對於天下如何渺小的地方,人與人的衝突和爭鬥還是一如既往的激烈和殘酷。
天已經黑了,攻城戰還在繼續,由原大夏左丞相崔琰之子秦鳳路安撫使崔寄秋率領的八萬大軍,正如螞蟻般的蜂擁向臨城的城牆,呐喊的聲音,廝殺的鮮血覆蓋了一切。在過去的兩個月時間裏,這一座城池的城牆曾三次被攻破易手。第一次是巨木旗乘燕國大軍北撤,巨木旗迅速下山攻占臨城,第二次是燕國漢軍殺到,從巨木旗手中奪回了城池的主宰權,而第三次巨木旗在太行的援軍趕到,經過十幾日不分白晝個進攻,在付出巨大傷亡的情況下,又一次占領了此城。而如今,是巨木旗旗主方龍率領最後的三千教眾,將湧上來的攻城隊伍一次次的殺退。
滾木,雷石從城牆上投扔下去,火油在澆潑中被點燃了,在城牆邊點起了大片大片的火焰,被脅迫的漢人軍隊揮舞刀槍往城牆上湧,密密麻麻的軍陣。更後方的一點,是手持長刀的督戰隊投石機不斷將石塊扔出,大片大片的軍營延綿開去。距離這片軍營樹裏外的山丘上,是幾百燕國奚族監軍的營地,這次燕國大軍北撤,整個西北隻留下由蕭哈魯為主帥的一萬五千草原部族,指揮中心設在長安。掃蕩太行山義軍的過程裏,基本都是投誠的漢軍在主導。
仿佛是挾著煌煌天威,就是這一萬餘人的主力部隊,在中原西北數省的土地上縱橫來去,統帥著百萬正規漢軍和幾百萬地方雜牌軍。竟無敵手,西北數支義軍或被打散或被迫屈膝降服,幾日來被大軍圍困,巨木旗方龍以絕望姿態固守,但此時的奚族軍隊,甚至都未有親自動手,便令得崔寄秋率領的八萬漢人軍隊全力攻城,不敢有絲毫後退。
自奚族營地在過去數裏。是太行一帶低矮的樹林,低矮的樹林一直延伸向太行山深處。燕國大軍過境,居於附近的百姓以被掃蕩一空,原本住人的村落被大火燒盡,在夜色中隻剩下孤零零的黑色輪廓。樹林間偶爾窸窸窣窣的,有野獸的響動,一處已被燒毀的村莊裏,此時卻有不尋常的響動發生。
火焰的光芒隱隱約約的在黑暗中透出去。在那早已殘破的房頂上,接連閃了三。,這是平靜卻又注定不尋常的夜,戊時一刻,距離這村莊林地裏,有騎兵出現。騎馬者共兩名,在黑暗中進行的無聲無息。這是燕國軍隊放出的斥候,年輕時追逐過雪狼。搏殺過灰熊,如今四十歲的他體力已經下降,然而卻正處於生命中最為老辣的時刻。走出樹林時,他皺起眉頭,嗅出了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息。
距離他八仗外,潛伏於草叢中的獵殺者也正匍匐前來,弓弩已上弦,機簧扣緊。三次呼吸後,炫驚。
黑暗的輪廓裏,人影倒下。兩匹戰馬也倒下。一名獵殺者匍匐前進,走到近處時,他脫離了黑暗的輪廓,弓著身子看那倒下的戰馬與敵人。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氣,然而下一刻,危機襲來!
夜色下揮出的刀鋒猶如巨大的鐮刀,獵殺者飛退,秋日的篙草刷的有一大片躍了起來,猶如秋風卷起的落葉。微弱的光芒裏。隱藏在地上的奚族獵手拔刀揮斬、滾動、跨步,在這一瞬間,他的身形在月光的光芒裏暴漲,在飛起的草筋裏,化作一幕野蠻而粗糲的形象,就如同無數次在雪原中對野獸的獵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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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族人雙手持刀,到達最高的一瞬間,如雷霆般怒斬!
獵殺者飛退滾動,左手持刀猛地一架刀背,奮起迎上。乒—的一聲震響,火花與鐵屑飛濺出去。
‘嗖,噗’奚族獵手雙手丟掉雙打,抓向自己的喉嚨,隻見其喉嚨處插了一個透骨釘,然後身體慢慢的倒了下去。
隻見一個手拿鐵扇的齷齪書生從另一邊草叢站起來,問道:“周圍釘子拔的怎麽樣了?”
那使刀之人抱拳小聲道:“多謝孔旗主出手相幫,這應該是最後兩個。”
天色早已入夜,頭頂繁星閃爍,可在方天化他們眼前,卻是五六十個巨大的草原帳篷,兵戈消殺之氣,籠罩四野。帳篷周圍挖了一丈多寬的壕溝,壕溝裏麵是巨木排成的擋牆。
方天化和蕭媚半跪在土丘後麵,對著奚人的營盤指指點點,低聲的議論。這個時候,他們低低的話語,似乎也帶上了金鐵蕭殺之氣,又短又沉,直敲入人的心底。他們兩的身後的密林中有一股一百多人正慢慢的向他們靠攏。
“左手營帳前麵暗處有暗哨埋伏,等會我先摸過去解決掉,等我打開營帳,你帶兄弟們衝進去,中間那兩個營帳之間有一略高處,你們就從這裏突過去!”
“好的!就這般吧!”
方天化像一隻狸貓,兩息的時間就飛過壕溝和擋牆,身影消失在擋牆之內。不一會,營門慢慢的被從裏邊打開。
第一聲呐喊,終於在夜空中響起,撕開了周圍的寂靜,仿佛在每個人的心裏炸開!而蕭媚一馬當先,衝人奚族人的營寨,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撒開雙腿,直超前衝!
喊聲一聲連著一聲,接著就是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起發出,和衣而臥的燕國軍官鑽出營帳,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準備禦敵,而是趕緊調集親兵,做好彈壓營嘯的準備!
不一會,營地中便騰起大火,喊殺聲,慘叫聲連成一片。
遠處漢軍大營,被遠處的喊殺聲驚起,整個大營都騷動起來。崔寄秋第一時間衝出營帳,看到奚人遭到攻擊,連忙調動所有騎隊趕去救援。
方天化這個時候感覺到蹄聲如雷,正從三個方向不斷的傳過來,大聲叫喚明教眾人搶奪大營中的戰馬。
等方天化躍上馬背直起身來,極目四顧,就看見周圍火光的映射下,在前、左、右都有成群結隊的燕國騎兵包圍過來!當先騎士已經張開了騎弓,後麵的是層層疊疊的長矛直刀,在背後火光映照下閃著寒光。
百騎戰馬,風般的卷起秋日的中原大地。突然之間,十幾隻羽箭仿佛撕開了這蒙蒙黑夜。電閃一般的直射而來、方天化大槍一抖,槍花展動,仿佛如一個血紅的圓球,每根槍櫻,在這一刻都似乎全部綻開直立。
他掩護的範圍極大,也主要是衝著下三路遮掩,他們身上都有披甲,由於剛剛下過一場小雨,弓鬆玄軟,射中甲胃,基本隻能聽個響。可是戰馬卻沒有披甲。萬一折了坐騎,到時候跑都跑不掉!
雙方派不上用場的對射不過短短持續了一吸間,緊接著就看見數百騎麵目猙獰的甲士,從黑暗中,突然顯出了身形!
對麵甲士,同樣人人披甲。可是盔甲外麵,還是大家都看慣了得大夏神武軍的紅色戰袍。對手喝罵的聲音,也都是中原口音。
緊跟方天化後麵的於超,冒出了一聲呼喊:“衛都!”
於超原是大夏神武軍的一名都統,五年前燕國大軍攻破長安,神武軍大敗,於超與部隊走散,投入巨木旗繼續抗擊侵略者。而衛都正是於超的上司神武軍總管。
這衛都,居然投靠了敵人,當初老將軍餘介創立神武軍,隻怕也沒想到今日,他這支當年縱橫西北的勁旅,在這太行山腳下,自己的兩名愛將分屬大燕和明教逆賊雙方,就在這樣迎頭撞上!
方天化猛地大喝一聲,這吼聲隻震的山鳴回響,壓住了所有的一切聲響。連裏麵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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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幾名甲士,似乎都被這吼聲震得一帶!吼聲中,方天化已經猛地一夾馬腹,直迎上去。大槍伸出。勁力到處,槍頭如活龍一般的擺動,已經在重載最前麵的那甲士喉嚨上帶出一篷血霧。接著就毫不停留的直撲向後麵幾人,見縫就鑽,隻是在喉嚨麵門甲葉遮護不到的地方招呼,當麵晉沒有一合之將。隻是翻身落馬,戰馬收不住勢頭。還帶著屍體朝前衝。山腳下,一片撲通撲通的沉悶屍體落地的聲音,有的人沒有死透,落地被馬在泥濘當中拖行,又被驚馬踩過,隻是慘叫。不過喉嚨給開了一個口子,慘叫聲音也變成了漏氣的聲音,還伴隨著血霧從喉嚨破口噴的老高!
偶爾有幾人閃過方天化第一輪疾刺,和方天化錯身而過,還來不及反應卻看見方天化頭也不回,大槍單手握著,用力回掃。仿佛腦後長了眼睛一般,撲撲的隻是敲在他們的後背。這大槍在他的手中,錘、棒、鞭、鐧這等騎戰重兵器的力道。凡是挨著一下的對手,當即噴血。在馬上都直不起腰,更不堪的幹脆落馬。隻有衛都手中的開山刀擋了一下,衛都虎口被震的發嘛。兩匹戰馬錯身而過,衛都聽到腦後尖嘯的風聲,一個盾立藏身,避過大槍的橫掃,剛剛支起身體,和於超已經近在尺碼。於超顧忌早年的恩義,並不想壞了昔日同僚的性命。刀交左手,在馬上右手揮拳直砸衛都的胸口,哪知眼前寒光一閃,直的整個右臂被對方佩劍卸了下來。
臨州城中,已經起了大大小小的火頭,黑煙衝天而起。夾著戰場上的煙塵,直衝入雲霄當中!,臨州內外,慘叫驚呼哭喊聲音,仿佛將這中原西北大地卷起,在這樣的夜色裏,連天上的皎月,都變得暗淡無光。在總壇吸引對方全部騎兵的狀況下,方龍帶領全城剩餘沒死的三四千明教巨木旗教眾,奮力向西突圍,掙紮著縣西麵漸漸瀉落下去。
西門外雙方兵馬已經完全亂了套,不管是突圍的一方,還是攻城的燕國漢軍,全都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其中狹夾著城中百姓流民也同樣哭喊著跑來跑去,城內城外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串,敵我雙方的,百姓的屍體比比皆是,更有衣衫破碎的女子,被這些亂兵狂笑著架著就走。
臨州四門已經全部打開,到處都有人潮越城而出,但是除了西門正在交戰,其他城門都有燕國亂兵堵住,隻要逃難的百姓流民撞到這裏,男子不由分手的兵器加之於身,然後翻撿屍體上的細軟財物,女子一把抓住頭發就搶過來,老醜的丟進城壕,年輕的仍在一旁,刀槍環逼看管,隨時等搶掠夠了,就離開此處,隨便去什麽地方?
除了百姓遭殃,這些亂兵,同樣也自己互相攻殺。把住城門的部隊,搶掠的太多,將城門把得太久,總有另一個部隊看的眼熱,要分一杯羹,或者幹脆將他們從城門這個地方趕走。雙方都搶紅了眼睛,要得到這個好的地方,動輒就是一場自己人的拚殺。失敗者丟下幾具屍體,叫罵著湧進城裏,看看還有沒有值得燒搶之處,勝利者留在這裏,用加倍狠辣的手段對付這些逃難的百姓。直到被新的亂兵趕走。
方龍所率領的明教眾人,已經喪失了衝擊的空間,累經大戰體力已達到身體的極限,能支撐他們的唯一就剩下求生的意誌。戰場範圍不斷的擴大,雙方都在緩慢的流血當中,但對方建製完全混亂的情況下,一時也吃不下這支玩命的隊伍。
這樣的局麵隨著方龍把明教幾百老卒組成突擊分隊,頓時就顯得不同了起來。這些老卒都是百戰餘生,個個都能起著基層軍官的作用,這個時候,弑殺到了現在他們也就當是為明見出最後一把力氣了,天下之大,如果不能殺出去,他們還能去哪裏?
一波殺退,敵人的另一波又上來。一路前行,得尺則尺,得寸則寸。
雙方從半夜開始互相絞殺,一直廝殺到太陽從東方地平線升起,終於衝進山下的低矮的樹林裏,明教眾人已經個個遍體鱗傷,筋疲力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