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胡人
初春的清晨尚有些許寒意,賣朝食的婆子已經開始沿街叫賣了。今日運氣好,在教坊門口遇到了幾個吃不慣唐食的胡商,一口氣賣掉了五六個烤餅,再送完幾個老主顧說不得還能早些回家把孫兒的新衣裳做完。越是這樣盤算著,不覺加快了步伐,走到衙門口時正巧趕上歸來的李肅。
“阿婆今日好早,我都還沒來得及進屋吃碗水。”李肅隨手抹掉額上的汗水,幫著夥計一起推開大門,向婆子問著早。
“老身這是一個月難得一回早,哪像李頭兒每日都是天不亮就出城操練,這般辛勤才是著實讓人佩服哦,要不說這益州城內隻要有你李頭兒在就沒有宵小敢放肆呢!”
“咦,今日怎麽多做了這麽些烤餅?”李肅從婆子手裏接過布包,隨手取出一個餅塞進嘴裏,剩下的遞給院內的夥計們分了。
“昨日聽聞建元寺的師傅們要在城內布施,老身便想著多做一些送過去,也算是功德一件,好為我那小孫兒謀個福報。”婆子見李肅大口啃餅,笑開了花,“味道可還好?這可是前些年在長安城學來的手藝,我那老東家是胡人,學他做出來的烤餅可不是別家小販能比的。”
“唔,你的烤餅絕對算得上是益州無兩,每日要不吃上一個,一整日都提不上勁!”
“阿婆也給我拿一個餅吧,讓我也嚐嚐這益州獨一份兒的味道。”飛天鼠姍姍而來,衝著李肅一笑示意,隨即向婆子討要餅吃,懷裏抱著一隻橘貓,正是昨晚一直來回踩踏李肅那隻。
這老鼠還養貓?難怪昨晚這貓隻跟自己過不去,原來是認主!“我說,昨晚不是還有……”
“這春日裏,畜牲大晚上在外麵做些什麽我可管不了,誰知道是哪裏的野貓。怎麽,你嫌棄這家養的更喜歡野的?”
婆子收下銀錢,聽得兩人這不搭前後的話想是會錯了意,“李頭兒,你好歹是吃官家飯的,可絕不能這麽對待婆姨。這姑娘,你也別太認死理,李頭兒的為人老身還是知曉的,這辦案子嘛身不由己的時候也是有的。聽老身一句,你們倆好好說道說道,把事情說開了也就是了。嗬嗬,你們說著,老身還要趕去建元寺送餅呢。”
婆子挑上擔子,朝著城北慢慢走遠,隻留下二人直愣愣地立在門口,院內不時傳出幾聲強忍的哂笑。“笑什麽笑!你們!你!怎麽不跟那婆子把話說清楚?”飛天鼠隻覺得心中鬱悶,對拿在手裏的烤餅也全然沒有了欲望。
“別人怎麽想怎麽說我可管不了,不良人又不管人的嘴,更何況我又不吃虧不是?”
“哈哈哈哈”這一下一眾不良人著實憋不住了,笑聲直刺得飛天鼠兩耳生疼。所幸她也是個浪跡多年的江湖客,再怎麽著也不是那些個閣中女子能比的,深吸一口氣後又變成了那個冷靜機敏的飛賊。
“可惜呀可惜,我暫時隻對你懷中那塊牌子感興趣。”
“頭兒,你咋還拿了別人的牌子?強拿的可不能當做信物啊!”
“一邊兒待著去!”李肅喝止了起哄的夥計,滿臉堆笑的看向飛天鼠,“說到牌子,正好有件事想問你,你……”
“殺人啦!”
一聲驚呼陡然傳來,李肅顧不得再多說,扔下半個沒啃完的烤餅便朝著聲音方向跑去,飛天鼠和其他人略一愣神也跟了上去。
哪個不長眼睛的王八蛋敢在這裏鬧事?離衙門這麽近,這分明就是不把益州不良人放在眼裏,攪了夥計們的朝食,說不得要先好好教訓一下才是!拐過兩個街口,李肅還沒想好要怎麽教訓凶徒便被眼前景象打斷了思緒。
三兩早起的百姓盡數朝著衙門方向逃竄,口中不住呼喊;街中央,一根擔子斷成兩半,滿框的烤餅散落一地,近一半已被血水染紅,前不久還和自己談笑的王婆子喉嚨被生生割開,早就斷了氣了,三個胡人拿著彎刀,正朝著婆子不斷揮砍。
“住手!爾等當這是什麽地方膽敢當街行凶?”
其中一個胡人扭頭看了過來,用著蹩腳的漢話嚷到:“殺忍……昌敏……你癟觀!”
李肅正要上前,一個小小的黑影突然從身旁竄出,不待看清已經聽到另外兩個胡人的叫罵。那隻橘貓來回跳上他們的肩膀,一堆爪子不停在他們臉上抓撓,兩人怕被抓傷眼睛隻得閉眼用手開始揮打。說時遲那時快,飛天鼠已經出現在兩人跟前,隻見她拿住兩人右手在手腕關節上一捏一擰,彎刀在慘叫聲中應聲落地。
“話說不清楚,聽也聽不明白嗎?停手也要人來教?”把橘貓重新抱在懷中,飛天鼠冷冷看著幾個胡人,眼裏是掩蓋不住的氣憤。剛才說話的胡人正想發作,卻被圍上的不良人提刀喝止。
“統統收監!待主官審定問罪!”
那胡人定下神來,這才看清李肅等人身著不良人製服,是官衙中人,愣神間被押著走了幾步,隨即扭頭衝著李肅大喊“你!補藥後悔!”
“慢著!放開他!”叫住了前麵的夥計,李肅徑直走到那胡人身前,直勾勾地盯著他的雙眼,“你要我怎麽個後悔法?”
胡人被瞪得不自在,不自覺挪開了目光,伸手往懷裏掏著什麽;一個夥計見狀急忙上前,架住他的兩條胳膊。李肅把手伸進他的懷裏,掏出一個由錦布小心包裹的物件,狐疑地看了他一樣,慢慢把布拆開……
幾息之後……
“收監!分開單獨關押!”
“喏!”。
待得一眾不良人押著錯愕的人犯走遠,飛天鼠把身子貼了過來,“是個什麽東西?看上去那幫胡子可沒有在說大話的樣子,你當真不在意?”
“這不是老鼠該管的事,你跟仇放說一聲,今日之約我恐怕難以如期而至了。”說罷,李肅撇下她匆匆追上前去,臉上滿是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