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正的團圓
玉芬的丈夫姓姚，叫姚坤，是柳樹村的人。姚坤一直在大隊辦的磚廠上班，至今已經五年了。婚後小兩口的日子開始那兩年還過得有滋有味，後來慢慢的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兩口子至今還沒有孩子。
當年楊成安和吳秀芝害怕旺小山當陳世美，接受了吳景凡兩口子的建議，讓旺小山和玉蘭盡快結婚，旺小山連想都不想就同意了。所以盡管玉芬訂婚在前，但最後先結婚的還是玉蘭。玉蘭和旺小山結婚半年後，玉芬才結婚。如今玉蘭懷上第二胎了，玉芬的肚子還始終沒有動靜。
一個女人婚後如果一兩年不生孩子，別人也許不會說什麽，最多說你現在還不想要，等到想要了自然會有。但如果多年不生孩子，那就難免會被人說三道四了。被外麵人說三道四還不要緊，但如果家裏人也說三道四，那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婚後的第三年，玉芬在公公和婆婆眼裏，百分之百成了一隻不會下蛋的雞。就因為這樣，玉芬沒少受公婆的氣，特別是婆婆，常常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動不動就說些難聽的話，甚至還逼姚坤和她離婚。
這懷不上孩子總是有原因的，問題如果不出在老婆身上，那就一定出在老公身上。事情到了這一步，那就非得弄清楚到底是誰的問題不可。如果是玉芬懷不上，她心甘情願走人，但如果是姚坤不中用，就算真的到了離婚的那一步，玉芬也絕不會抬不起頭來，在別人的眼裏，也隻能說是玉芬把姚坤休了。
結果上醫院一檢查，玉芬一點問題也沒有，問題出在姚坤的身上，說白了就是他那玩意不中用。
這下輪到公婆抬不起頭來了，老兩口從此在玉芬麵前不敢說半句狠話，不僅如此，還千方百計討好玉芬，生怕她一氣之下跟兒子離婚。對於一個那方麵有問題的男人來說，找媳婦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要想再找一個像玉芬這樣既漂亮又能幹又孝順公婆的媳婦那就更難了。
玉芬的事對於楊成安兩口子來說，也成了一塊心病。以前他們也認為問題出在玉芬身上，所以人前人後最怕別人問這問那，就算是親家母放出一些難聽的話來，老兩口也隻好忍著。後來知道問題出在姚坤身上，老兩口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氣，就都出在姚坤的頭上了。特別是吳秀芝，甚至當著姚坤的麵勸玉芬離婚，說是至少要找個中用的。
要不是玉芬堅持不離，老楊家的大女婿早就換人了，說不定現在玉芬的孩子也早就可以幫老爸打酒喝了。結果婚雖然沒離成，但吳秀芝這丈母娘卻再也不給姚坤好臉色看，弄得姚坤除了大過年的硬著頭皮來拜年外，平時根本就不敢到外家來。
作為連襟，旺小山一直想和姚坤培養培養感情，可不知為什麽，一直培養不起來。也許是因為姚坤一直沒有孩子，覺得和旺小山比矮了一節，也許是因為兩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了，難以找到共同語言。
這次玉芬帶著姚坤回來拜年，還送了他五斤野豬肉，旺小山知道這一定是大姐的主意，說不定就是為學生食堂的事來的。這事如果處理得不好，不僅姚坤和他親近不起來，就連大姐玉芬和他兩口子的關係也會搞僵。
楊成安答應幫旺小山做吳秀芝的工作，讓她同意調王美香去學生食堂工作。但他並沒有馬上就跟老伴提這事，因為他知道一旦提這事，老伴非跟他鬧不可，所以這事要提的話，那也得過了大年初十再提。因為過了初十，節日的氣氛也就沒有那麽濃了。再說到那時旺小山早已去公社上班，吳秀芝就算心裏再有氣，也找不到出氣筒了，她就算再橫，也不可能跑去公社收拾旺小山。旺小山在家裏是半個兒子，她要打要罵隨便，可到了外麵，他是公社革委會副主任，麵子總是要給他留的，真要跑到公社去打他屁股，那他以後還怎麽工作。別人就會認為他這副主任是幫丈母娘當的，連從下麵調個人這麽件小事，都還得丈母娘說了算。那他這官也就當到頭了。
現在出現新情況了，看來不用等他開口，這事就得提出來。因為在這一帶，出嫁的女兒回娘家拜年，一般除了父母外，是不會送東西給其他人的，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是如此，玉芬送旺小山野豬肉，擺明了就是有事求他，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事。
轉眼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對於老楊家來說，這才是真正的團圓飯，因為一大家人一個不少全都到齊了。
楊成安自然和老伴坐在一起，小海燕坐在外婆身邊。玉蘭坐在大姐的右邊，玉梅坐在大姐的左邊，三姐妹在一起那個親熱勁就別提了。大壯本來是坐在姚坤身邊的，旺小山特意跟他換了位子，坐到姚坤身邊來了。
他要盡可能地和姚坤多說些話。
一家人在一起吃飯，哪時都少不了酒。旺小山先敬兩位老人一杯，然後再敬大家一杯，之後就和姚坤邊吃邊聊起來，還不時地請姚坤喝酒。
姚坤本來就是公斤級的酒量，以前和旺小山同桌吃飯時，他最多喝一斤就不喝了，怕的是酒後失言，在這個前途無量的連襟麵前出洋相鬧笑話。再說這幾年因為沒有孩子的事，丈母娘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所以每一次來拜年，他都不敢多喝，旺小山勸多了，也就多喝一兩杯意思意思而已。
今天情況不同了，一來旺小山今非昔比，自已將來依靠他的地方一定不少。二來眼下就明擺著有事求他，所以姚坤也就不管丈母娘臉色如何，放開肚皮喝起來。
在這一大家人裏，四個男人都是酒壇子，四個酒壇子碰在一起，不喝個盡興是停不下來的。這酒一喝上臉，膽子就大了，這膽子一大，話就多了，這話一多，也就分不清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
“妹夫，不瞞你說，姐夫這些年心裏苦啊！”姚坤說完，竟然撲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弄得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下可把吳秀芝氣壞了，一拍桌子吼道：“大過年的你嚎什麽，要嚎，回你家嚎去！”
“媽！你吼他幹什麽，要吼你吼我好了！”玉芬忍不住也吼了起來。
玉蘭和玉梅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最後也隻能長長地歎一口氣。她們都知道大姐和大姐夫心裏苦，大姐夫這一哭，算是把這些年心裏的苦一股腦兒都倒出來了。這時候他需要的是安慰，可她們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
“你發什麽脾氣嘛，都是自家孩子，他心裏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哭出來就好，老是憋在心裏，早晚會憋出毛病來的，他要是真憋出毛病來，玉芬就更苦了，到時候你後悔都找不到藥吃。”楊成安說。
吳秀芝冷笑一聲，說：“憋出毛病來又怎麽了，大不了我女兒再嫁一個。”
這回楊成安也拍桌子了，兩眼一瞪道：“要真憋出毛病來，是瘋了還是傻了，你以為說離婚就能離得了的，想得太簡單了，到時候害了誰，還不是害了你女兒！”
吳秀芝不再說什麽了，楊成安的話還真唬住了她。
楊成安見老伴不吭聲了，自己也馬上冷靜下來。他想了想，然後對玉芬說：“玉芬呀，實在不行，我看你們就領養一個孩子吧。”
吳秀芝剛才一氣之下發了脾氣，現在冷靜了，不由得也後悔起來，聽老伴這麽說，馬上接口道：“玉芬呀，剛才是媽不好，你千萬別跟媽計較。其實你爸說得對，好些原先沒有生養的夫妻，領養一個孩子後，沒多久就有自已的孩子了，所以媽認為，這事你可以考慮考慮。”
玉芬猛地站了起來，紅著臉說：“我就算一輩子沒有孩子，也不會去領養別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