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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陸先生,您要開始當慈善家了麽?

  莊嚴是在盛安集團樓下的十字路口發生的車禍。


  肇事司機為了躲避闖紅燈的行人,突然打方向盤轉向,又錯把油門當刹車,才撞上了站在馬路邊的莊嚴。


  他是個滴滴司機,連續跑了一天一夜的車,疲勞駕駛,才會在緊要關頭錯把油門當刹車。


  他也是個單親父親,家裏有一雙正在上小學的兒女,他跪在莊嚴的母親吳麗麵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


  吳麗本就是個柔軟善良的女人,心痛兒子驟然離世,又憐惜肇事司機一雙不足十歲的兒女,最終同意私了。


  這起案件處理得很快,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一周時間,莊嚴的遺體已經被吳麗送去了殯儀館。


  這些,都是陸承初來醫院時,告訴沈奴的。


  沈奴出院這天,他借了老爹一輛蘭博基尼來接,因此撞見梅姨給陸清臣打電話,他十分不悅。


  “梅姨,我送沈奴就行了,五叔那麽忙,麻煩他作甚?”


  他牽起沈奴的手就走,還不忘得意地跟梅姨揮手,“拜拜了您嘞!”


  “……”梅姨氣得幹瞪眼。


  幾天前,先生叫她來醫院照顧一位病人,她還以為是向老夫人呢,這世上,也就向老夫人能讓先生冰山融化。


  到了病房一看,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還是她在先生的垃圾桶裏撿到過照片的小姑娘。


  她以為,先生終於要老樹開花了,喜得她第二天就去夫人的墳上,把這事告訴了夫人,還恭喜了夫人馬上就要當奶奶了。


  結果呢,這一周她天天給先生發短信,叫他來看看人家小姑娘,先生理都沒理,她甚至都懷疑她家先生連短信都沒看。


  ……


  VIP電梯裏,隻有沈奴和陸承初兩個人。


  “陸師兄。”沈奴忽然開口,表情很嚴肅,也很淡,“別在我身上浪費感情。”


  陸承初被她突然的話弄得一愣,“沈奴……”


  反應過來後他想說點什麽,但沈奴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你很好,但我不喜歡你,過去不喜歡,現在不喜歡,將來也不會喜歡。”


  “謝謝陸師兄這幾日來看我,別跟著我了。”


  沈奴說完,電梯到了一樓,她沒去看陸承初受傷的表情,直接走出去。


  女孩的背影明明很單薄,看起來卻那樣絕情。


  她打了輛出租去了城郊的殯儀館。


  半途看到一家銀飾店,她多給了點錢,叫司機等了十分鍾,下去挑了對戒指。


  莊嚴的遺體已經被火化,吳麗見過沈奴,也知道自家兒子愛慘了這個小姑娘,當沈奴提出把那隻男戒放進骨灰盒裏時,她流著淚同意了。


  靈堂前,沈奴把女戒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舉起來給黑白照片上那個溫柔俊秀的青年看。


  他在笑,她也在笑:“我願意嫁給你,莊嚴。”


  她在靈堂前守了三天,三天後,逝者入土為安。


  沈奴在墓園呆了很久,隻覺滿心的茫然和空蕩,像在海上漂泊的一葉小舟,舉目四望,無處可藏。


  四點多,她接到莊嚴生前曾委托過的律師的電話。


  “莊先生生前買了份保額100萬的意外險,沈小姐是受益人之一,占額40%,我已經申請了理賠,這是確認書,你看一下,沒問題的話請簽字。”


  咖啡館一隅,何律師把文件夾和筆推到沈奴麵前。


  沈奴看著確認書,愣了很久。


  忽然想起知道莊嚴買保險的那天,她還笑話過他杞人憂天。


  當時莊嚴怎麽說的?


  他說:“我這是未雨綢繆,我活著做你們的提款機,倒下了就做你們的人民幣。”


  往事曆曆在目,像在昨日。


  可偏偏,昨日已逝。


  沈奴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筆還沒落下,眼淚先掉了下來,打濕了紙張,暈開一圈圈的圓。


  告別何律師,沈奴坐地鐵去了瑞雅小區。


  馮明瑞本打算去送莊嚴最後一程的,為此特意跟同事調了班,他上夜班,同事上白班,可他上了一晚上夜班之後,上白班的同事路上騎車摔了,沒辦法,馮明瑞又接著上了個白班。


  一夜一天沒休息,這會兒下了班,正在出租房裏睡得昏天黑地。


  聽到敲門聲,他滿心煩躁,但開門後見到沈奴,所有的怒氣都消了,他側過身讓沈奴進來,“老莊他……還好嗎?”


  沈奴眼眶還紅著,微微笑了笑:“一切順利。”


  馮明瑞:“那就好。”


  沈奴視線落在那間帶獨衛的小主臥裏,頓了好一會兒,對馮明瑞說:“你說莊嚴的手機在你這,能拿給我嗎?”


  “你等等。”馮明瑞跑去客廳茶幾那兒,彎腰抽開下麵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大號的透明塑料文件袋。


  一邊遞給沈奴,一邊說:“昨天陸靜好帶了幾個人來,把老莊的遺物都拿走了,我沒攔住,幸好這個我從警局拿回來之後沒放他房間裏。”


  人都沒了,那些身外之物,有何重要。


  沈奴隻低頭看著透明文件袋,裏麵一部黑色手機,一個牛皮文件袋。


  黃褐色的牛皮文件袋有被雨水泡過的痕跡,混著斑駁的血痕。


  馮明瑞的聲音還在耳邊響:“牛皮文件袋裏不知道裝了什麽,不過應該挺重要的,聽醫生說,老莊意識不清的時候還緊緊攥著。”


  他的話重重擊在沈奴的心坎上,她緩緩地,把它們抱進懷裏。


  馮明瑞好像又說了什麽話,沈奴已經聽不見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瑞雅小區的,也不知道在寬闊的馬路上走了多久,腦中一片混沌,心痛得幾乎要窒息。


  直到冰冷的雨水落在她臉上,沈奴停了下來,伸手去接。


  又下雨了。


  為什麽最近總是下雨?

  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那樣突如其來,令人措手不及,路上行人一片慌亂,唯有那個長發細腰的女孩,眉眼安靜,佇立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


  頭頂的雨忽然停了,哦,不是停了,是被什麽東西阻隔,雨水落在那阻隔物上,劈啪作響。


  沈奴怔了怔,慢慢抬眸,看見一把黑傘的邊沿。


  轉身。


  便看見了陸清臣。


  杏黃的路燈斜斜照過來,落在男人清雅冷峻的臉上,他的手骨節清晰,穩穩地握著黑色傘柄。


  他身材挺拔,垂著眸,靜靜俯視著沈奴,片刻後,男人先開了腔,聲音有著成熟男性的低磁醇厚,語氣卻仍舊淡漠:“剛出院,又想進去?”


  沈奴眨了眨眸,像是有些難以置信,過了會兒,彎唇淺淺微笑了起來,“陸先生。”


  她緩緩開口:“您要開始當慈善家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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