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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受罰

  橫眉正色的將那句話說完,雖已語畢,但鏗鏘的餘音卻繞在半空久久不能消散,如平地一聲雷般,炸在被懈怠與渾噩所充斥的訓練場。


  排列在身旁的一眾士卒們方才還睡眼惺忪,哈欠連天,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鬧,霎時間來了精神。


  一個個兒的聚集過視線,心下激動,眼中冒光,巴不得舒棠把事情搞大,好讓他們暢快淋漓的瞧一回熱鬧。


  負責教習新兵的指揮使遭到質疑,麵上有些掛不住。


  他腳下邁開步子靠近,右手背在身後,鞭子彎曲著捏在手裏,微微輕晃。


  三兩步來到舒棠麵前,站定,他上下睨了麵前女子一眼,臉上的不屑與高傲更甚,開口反駁:“我在軍中摸爬滾打十餘年,上過大大小小幾十次戰場,教習過的新兵前後萬餘人,尚還輪不到你個真刀真槍都沒碰過的黃毛丫頭來教育我!”


  淩厲的訓斥聲響起,男性獨有的渾厚低沉頓時將舒棠的餘音蓋住,連帶氣勢也隨之開始發生倒轉……


  場上將近四五百的士卒皆目不轉睛,屏息凝神,就連正在紮草人靶的幾個都停下動作,向這邊看過來。


  由此見得,眾人暗地裏都在期待著這場爭辯能夠愈演愈烈。


  但舒棠卻不打算理會太多,她此番舉動目的並不是為了嘩眾取寵,而是想真正改變昱城駐軍錯誤的訓練方式,外加樹立起自己的威信,為日後高升,統領兵將打下基礎。


  她直視這位杜姓指揮使,態度不卑不亢,語氣抑揚頓挫:“邊境兵將為我朝守土多年,勞心傷神,更甚者還付出了生命作為代價,屬下心懷敬意,不敢提質疑,隻是關於訓練方麵,想與指揮使有所交流。”


  “畢竟,大家都希望凡事能有個好的發展,大到舉國安定,小至個人榮辱安危。且我說的建議若不對,您不聽便是,若我說的有道理,略作調整,共同進步,豈不更顯得您開明睿智?”


  一番話說完,訓練場上鴉雀無聲。


  因為與舒棠的伶俐相比,這些人顯得太過笨嘴拙舌。


  他們平時無非就是熬日子,沒念過書,腹中沒什麽墨水,字都不識幾個,如何與見多識廣慣會說場麵話的京都貴女匹敵?


  指揮使雖在昱城大營中地位尚可,但也是自昱城周邊的鄉村出身,隨征兵入伍,從無名小卒一點點爬上來,與旁邊愣神的一眾新兵差的隻是閱曆,再無其他。


  一張臉憋得白了又紅,他講不出那種你來我往的漂亮話,便不悅翻了翻眼皮,試圖用簡單粗暴取勝:“行了行了,別在那跟我左一套右一套的!”


  “論耍嘴皮子,我不如你,但帶兵打仗,我見過的陣仗比你吃的飯還要多!與其在這跟我言之鑿鑿,還不如多去練練膽子,別上了戰場嚇得尿褲子!”


  身為一介草莽,這位杜姓指揮使的話中理所應當夾雜著粗俗,惹得場上士卒們哄笑,有相隔近些的還用目光上下掃量起舒棠。


  他的話雖不是極盡不堪,但畢竟涉及了雅俗避諱,讓她一女子當著幾百個大老爺們的麵,被人開這種玩笑,嘲笑的還是她最引以為傲的事情……


  舒棠心頭不禁一哽,委屈與火氣相互攀附升騰。


  不過轉念想了想,她緊攥起的雙拳又緩緩放鬆下來。


  事到如今她又能怪誰呢?一切都是自找的罷了……


  軍營對女子而言,本就是個有著無數坎坷的地方。無論是規章還是人心,哪怕隻是小小的生活習慣,處處皆充斥滿了不善。


  自古軍中就鮮有巾幗,不僅因為女子天性體弱,舉朝推崇的女德、女子的地位等,更是極其主要的原因。


  舒棠之所以能夠如此肆意妄為,無非是依仗著家中權勢的加持。


  親人寵愛,夫君疼惜,而這兩者又地位尊崇,旁人見了自然會給幾分薄麵。


  但歸根究底,那些尊貴是通過別人來賦予的,多多少少有點狐假虎威的意思。如果僅憑舒棠本身,那恐怕還真沒幾個人會把她放在眼裏。


  正如同眼前這群人,在不了解舒棠真實身份的時候,隻隱隱約約知曉她是從京都城來的,有點背景,這能約束著他們有所收斂,但還遠談不上恭敬懼怕。


  士卒尚且如此,何況當官的?


  此次昱城冬季征兵約五千餘人,分為十個新兵營來操練,各自分派指揮使負責新兵冬訓,杜庸便是其中一位。


  想當年平平無奇的鄉民,到今日昱城大營的指揮使,即便官職在舒棠的圈子裏不值一提,可在他自己眼裏,早已經算是天翻地覆的飛躍。


  他自持官高,在昱城大營多少也有些話語權。而這些榮譽都是他一年年熬著,一刀一槍換來的,他自認為當之無愧。


  現今麵對憑空而降的舒棠,聽聞是由禁軍護送,校尉領路打點,就連駐軍統領都恭恭敬敬,下令悉心關照……


  如此對比,還真是腳踏實地曆經辛苦,不如與生俱來會投個好胎!

  杜庸頂著那道關照的命令,實則心中很是不忿,剛巧趕上她又不老實,自然想借機挫一挫她的威風。


  那番話說完,引來一片哄笑,他得意暗牽牽嘴角,背在身後的手慢悠悠甩著鞭子,口中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刻意給誰聽般念叨:“這做人啊,凡事都要有個限度,別以為有幾個爛錢,有點小關係,就不知深淺,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邊境之地艱險緊要,豈容兒戲?是任誰想來就來的嗎?還真把邊境大營當成自己家後花園了?”


  “更甚……嗬。”他側對舒棠,目光瞥向旁處,但很明顯句句都是衝著她去的:“要我說女人本就不該來軍營!在家裏洗衣煮飯,灑掃縫補,生孩子帶孩子就夠了,跟著瞎摻和什麽啊!”


  話說到這,舒棠身邊的鷺嶼就不愛聽了,怒氣寫滿整張小臉,很大聲的開口反駁:“我看你懂個屁!僥幸當上個芝麻小官就抖起來了?旁人的建議連聽都不聽,真以為自己成大將軍了?”


  舒棠見她情緒有些過激,不禁出言試圖打斷:“鷺嶼……”


  “別攔我!讓我說完!”誰料小丫頭比她還在氣頭上,根本阻止不住,轉臉繼續對那位指揮使說:“我告訴你,我舒姐姐才不是你口中那樣的女子!若要比試,你還不一定是人家的對手呢!”


  “隻是她喜歡腳踏實地,不愛走關係而已,否則以她的學識和才幹,請旨到兵部要個職位,別說區區一個指揮使,就連整個昱城大營又如何?你們這群男的,還不都得老老實實聽從號令!”


  杜庸也是個急脾氣的,被這麽一激,兩人杠上了:“呦?口氣這麽大?整個昱城大營都要聽你們的?幾個黃嘴都沒褪幹淨的小玩意還真他娘敢說啊!”


  “我倒想知道叫你們接手會怎樣?教習我們幾萬人描眉打鬢?擦胭脂拍水粉?見了敵軍拋個媚眼寬衣解帶共度春宵嗎?”


  鷺嶼怒極,反手就要扇過去,被旁邊舒棠一把握住。


  小丫頭不甘心,咬著牙瞪他:“就憑你剛才的話,死千萬次都不夠!你知道她爹……”


  “鷺嶼。”舒棠緊緊將她的手攥在掌心裏,默默給了一個安撫的眼神。


  那小丫頭胸膛起伏,喘著氣,情緒略被壓下些許。


  因為從舒棠眸中望進去時,除去壓製,更多的是一種隱忍和堅定,另外還透著狠勁兒。


  鷺嶼明白她沒有為此挫敗,也沒有懼怕杜庸。隻是她心裏有著比這更深遠的抱負和打算,不想也不該在區區一個指揮使身上絆倒。


  舒棠將鷺嶼安撫好,見她沒有了重新鬧起來的架勢,才緩緩放開她的手,轉過身。


  與杜庸相對而立,直視上他的眼睛,舒棠極盡冷漠,定定開口:“今日,我本無惡意,我那些建議對你的地位造成不了任何影響,更構不成威脅,你不必帶著那麽深的敵意。”


  “身為指揮使,負責教習新兵,我當眾提出訓練方法有問題,的確會讓你覺得略有難堪。不過接受他人建議,去蕪存菁,是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會做的事情,為何到了你這便接受不了?”


  “我朝聖上且還每年八月開設諫言堂,任民間與百官暢所欲言,采取其可用的建議對律例進行適當修改。難不成你比聖上還要至高無上?耳朵裏聽不得第二種聲音?”


  “你說我不如你身經百戰,閱曆豐富,這我承認。但緊接著你又說了些七七八八的話,非但沒助長你的威風,還顯得你這個人格外小家子氣。”


  “之所以提出訓練方法的問題,是因為你們這種教習實在令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在我的認知裏,征上來的新兵首先要經過篩選,善於發現每個人的長處,各自劃分輕重步兵、弓兵、騎兵、火炮等不下十餘個兵種,隨後再入相對應的分營,做相對應的訓練。”


  “就算邊境兵種單一,就拿步兵來說,也是要先練體能,再學兵法,最後才結合兵器。像這樣雜亂無章的訓練,根本無法培養出精兵強將!”


  語畢,鷺嶼順著她的話仰起頭傲氣的哼了兩聲,鼻孔對人。


  其他士卒更是聽得發愣,愈來愈覺得眼前的女子可能不是花架子,而是見多識廣,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然方才那一通看似花哨的言辭,還是舒棠一再精簡,舍棄掉諸多繁雜的細節,最終挑出較為重要的幾句。


  若要她把從小到大所聞所見都說出來,單是舉國的步車弓騎等兵種,外加駐軍守軍禁軍預備軍……裏裏外外非要把這些人聽昏過去不可。


  不過她又不是來顯的,麵對誤人的訓練方式,以及旁人的質疑,撿著重要的說幾句以供參考,同時為自己正名,以上那些便足夠了。


  眼見在場個別的士卒神色已經發生動搖,看向舒棠的目光也從方才的鄙夷嘲笑,潛移默化轉變成探究與驚訝,更甚者還有少許敬服。


  可杜庸卻並不是其中一員。


  他心裏巴不得舒棠一無是處,最好是要體格沒有體格,要腦子沒有腦子,留這麽個廢物在營中以後慢慢磋磨,對自己麵子和心裏都是個找補。


  無奈事與願違,這大小姐偏偏才貌雙全,不僅對軍中事宜了如指掌,嘴皮子還利索,前後左右堵得他是無路可通,隻能順著她給的路走。


  杜庸心下煩躁,擰緊一對濃眉。


  他自知說不過舒棠,可有一個道理他懂得的很深刻,那便是強龍不壓地頭蛇。


  任憑你再巧舌如簧,家中背景深厚,現如今在他的一畝三分地裏,凡事都得按他的意思行事。


  你雖厲害,但上麵不是還沒下令讓你來當我上司嗎?


  那好,往後依舊是由我來管你,我說什麽,你得聽!

  揣著這種心思,杜庸反手甩開長鞭。


  皮質教鞭在幹燥的土地上抽起一道煙塵,連帶一聲脆響,嗆得舒棠微皺起眉,強忍咳意。


  他認準了蠻不講理那一套,黑下臉訓斥:“我不管你過去是什麽身份,有何背景,既然現在作為新兵來我昱城駐軍大營,凡事就都要聽我的!”


  “一天到晚就聽你小嘴叭叭的,你那麽有能耐,你去統領你的精兵強將啊!去訓你的騎兵弓兵什麽兵的,來我昱城受這窩囊氣幹什麽?”


  “你呢,想留就留下,不想留給老子走人!軍營裏平白多出個女人進來,我還嫌晦氣呢!”


  “我問你,走還是留?”


  舒棠咬了咬唇,眼眸倔強略垂:“我不可能走的。”


  “不走,你就還是我的兵,就得聽我的!”杜庸站到她麵前,神氣的往旁邊一指:“去,給我紮草人靶一百次。”


  他帶著官架子的大嗓門在舒棠耳邊炸開,惹得她立即挑起眼眸,一對美眸怒瞪著對方,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依照往日舒棠的脾氣,這委屈她絕不能忍。


  但今時不同往日,前陣子家中突遭劫禍,她抱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念頭,費勁千辛萬苦才來到軍中。


  若真剛來就和人死磕,把事越鬧越大……要是讓賀嘉遇知道了,以他的脾氣,肯定二話不說把她召回去,到時候才真叫是前功盡棄。


  就那樣不甘的瞪著他,舒棠最終還是妥協了,不屑把視線移開,轉身去拾銀槍,氣衝衝三兩步奔到草人靶前方。


  帶著那種憤怒,同樣也是她的力道在那擺著,提起銀槍用力一戳,那草人靶竟顯得極其弱不禁風,飄飄搖搖的倒在了地上,被戳穿地方的稻草散的四分五裂……


  杜庸抓住這一點又開始大做文章:“真是反了天了!我叫你紮草人靶,沒叫你毀壞東西!你知道這玩意做一個有多費力嗎?你就算心裏存著對我的氣,也不能拿它撒氣啊!”


  “我看你就是飯吃太多了,有勁沒處使!好,既然這樣,今天的晌飯和晚飯你都別吃了,給我餓著!明早起來繼續,我看你還能有多少力氣跟我對著幹!”


  公報私仇結束,杜庸心中尚還舒爽有些。


  想她一個嬌小姐,知道的多些又能怎麽樣?看她細皮白肉嬌嬌嫩嫩的,幾頓不吃保準餓得走路打晃,到時候看她還有什麽能耐嘴硬!

  得意洋洋的甩著鞭子,他嘴角牽起弧度,轉過身來嗬斥其餘士卒:“都看什麽熱鬧!練自己的,別說到時候一起挨罰!”


  聽聞挨罰,幾個人骨頭也不犯懶了,掄起膀子開始紮草人靶。


  但有舒棠作為前車之鑒擺在前頭,賣力隻不過是舉止上演一演,實際落在靶子上的力道極小。因為誰都怕因這麽個破玩意,再把自己的兩餐給搭進去,也不想想他們進軍營為的是什麽!

  杜庸與舒棠的第一次正麵交鋒,最後便以這種形式偃旗息鼓。


  舒棠看似慘敗,毫無還手之力,實則在其他人心裏都有一杆無形的秤。


  此事過後,她的比重無形加碼,大家都開始對這個姑娘刮目相看。雖沒被擺上明麵,可總歸對她形象是有益處的。


  一日訓練完畢,看似愚蠢無用的紮草人靶,真要規規矩矩重複一天,那也是腰酸腿乏膀子痛。


  舒棠捏著肩,活動幾下脖子,同鷺嶼回到兩人的營帳。


  簡單聊過兩句後,一波困意湧上來,她眼皮開始往一塊粘。


  正要進入夢境時,帳外忽然出現一個猶猶豫豫的小身影,他瘦小的身形被火光映照出影子,投在營帳上。


  左右糾結了許久,才壓著嗓子偷偷道:“舒姐姐?舒棠姐姐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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