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聞卿懷怨
從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尊貴小姑娘，學會了自己洗衣服，學會了就著炭火吃烤焦的肉。學會了席地而坐。受傷流血，一個人默默地包紮再衝上戰場。
不再撒嬌，跟人抱怨訴苦，因為可以讓她趴在膝頭上寵愛她的人沒了。她隻能一夜長大，自己迎霜雪而上。跋山涉水，承受風吹日曬，生死搏鬥隻為實現心中的信念。
她沒有跟任何人哭訴自己的遭遇，沒有軟弱過半分！因為清楚明白哭泣無用，隻有自己爬起來去拚命，才能報這血洗深仇！才能讓無辜死去的人得以安息！
善後這種事情，是不用程灝淵費心的，他需要做的是嘉獎作戰英勇的將士，安撫傷員，知道折損人員即可。所以很快就回到了營地。得知陸小七沐浴了，便回自己的營帳。
陸小七泡到皮都皺了才舍得出來，穿好衣服，準備把髒衣服泡一下，晚點再拿到湖邊洗。
青奴一陣風似的衝進來了。挺厲害的，這麽多人的營帳，它愣是找到她。程烈攔不及，想著反正就是條狗，也沒啥的。
大概是餓得厲害，大家又困又累又髒，看到有湖都跑去洗澡了。沒人喂它，一衝進來就“嗚嗚”叫。
陸小七嫌棄地道：“身上髒死了，你不要過來抖給我。站遠點。”伸手拿起碟子裏的牛肉幹，給它扔了一小塊。
那點肉不夠它一口，陸小七又給了它一塊西瓜，吃完對著牛肉嗚嗚叫，表示自己要吃肉。
這牛肉幹和平時喂它的不一樣，下了很多料。陸小七怕它吃了上火，道：“去找程、師兄要吃的。你立功了，他得賞你，賞一條牛都不為過。”
青奴顯然聽懂了，立馬掉頭就跑。
陸小七連忙追出來，道：“我沒叫你自己去，我陪你去。”擔心一會程灝淵在議事，青奴打擾了他。
青奴回頭看她一眼，撒開腳丫就跑，根本沒有等她的意思。陸小七氣得一邊叫，一邊施展輕功追過去。
程烈本想過去帶路的，但陸小七的東西在營帳裏，包括換出來的衣物。怕她信不過別人，自己離去，她會擔心貼身物品落人眼前。雖然不會，但萬一她就是擔心呢？隻好止步。
程灝淵才自湖邊洗澡回來，看到這一主一寵衝來。不由得駐足。跟著他一道回來的幾名將領見狀識趣離去。
小姑娘還頂著一頭濕發，腳上居然穿著她那對極品烏木屐，白生生的腳丫奔跑時自裙下露出來。
程灝淵不由得臉一黑！能有什麽急事，連羅襪都不穿，豈有此理！
青奴衝到他跟前約一丈，“吱”一下急刹，對著他又吠又擺尾。“吭哧吭哧”喘氣舌頭伸得老長。
“怎麽了？”
陸小七衝到青奴旁邊停下來，道：“它餓了問我要肉吃。那肉放有好些調料，怕它吃了上火變癲狗。我就跟它開玩笑，說它立大功了，讓它來找你要吃的。沒想它真跑來。”
程灝淵：“……”抬手招程西過來，道：“帶青奴到夥房那邊喂點肉。”
程西應聲，帶著青奴下去。
“頭發為何不擦幹？襪子也不穿，身為女子豈可露足！”
陸小七翻白眼，“此乃何地？京之高門廣廈，畫樓朱閣乎？吾猶呼奴喚婢之千金？野女著鞋插秧？漁女不跣水。”
程灝淵：“……”
陸小七見他的臉更黑了，又加一句：“莫非閣下，於湖中與眾著服而浴乎？”
這小嘴怎麽就這麽招人恨呢？程灝淵悻悻地道：“好主意！我一會就下令，讓大家穿著衣服洗，省得冒犯了你。說你一句，你就回我十句。還掉起書袋來。”
“那你掉回來啊，師兄！”
“聞卿懷怨，吾心愧之！傳令三軍著服而沐，以免忤卿。”
陸小七“咭”一聲笑了出來。罵道：“昏官！”
程灝淵自己也好笑，將沒有穿上的外袍遞給她，道：“披著。真不宜露足。”
陸小七其實知道不妥，隻是在家中後院無男仆，她又時常練武好動，時常一天沐浴兩三會，腳濕著木屐舒服。
屠城後雖與十三等人在一起，但時值寒冬，自然也不會赤足，故無人提醒她。時日一長便忘記了。
接過程灝淵的外袍披到身上，長了一大截，隻得提著與他同行。道：“我住哪？”
程灝淵愣了愣：“程烈沒給你安排營帳？”
“我洗了七八桶水，把地給弄濕了。想換一個。”
程灝淵：“……”突然想到小姑娘和他共用一浴桶，早知道不去湖邊洗了，等她洗了，他再洗。
陸小七見他目光飄忽，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隻道他不願意給自己換營帳。心裏有點委屈，道：“那我叫十三他們幫重新搭。我用自己的營帳。”
好的地兒都給別人占了，她重新搭得住湖邊，老實說，她怕有蛇爬進來。所以住軍營中央是最安全的。
程灝淵回過神來，道：“不用，你住我旁邊的營帳，那是程南和程西的。一會讓他們重搭一個。”
住在他旁邊當然是最好的，有蛇蟲進來叫一聲就行。陸小七點頭同意。
程灝淵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你之前都沒有沐浴過？還是每次沐浴都要換地。”
陸小七道：“我們的是大營帳，大家都住在裏頭。怎麽可能在營帳裏沐浴。再說了我們到的綠洲都有牧民，借他們的地方沐浴啊！”
程灝淵：“……”不可思議地道：“你跟他們同一營帳睡覺？”為什麽程北和程東沒說？
陸小七點頭：“對啊！一直都是這樣。這樣比較省事。”
“省事？缺地還是缺營帳了？”程灝淵氣得胸口不斷起伏，豈有此理！連給她搭個營帳的工夫都省下，一會收拾這兩個混蛋。
陸小七見他生氣，幽幽地道：“你怎麽比夫子還要迂腐？沙漠草原盡是毒蛇毒蟲，想讓我睡著被咬嗎？”
程灝淵一呆！他把這個給忘了。
說話間已到他的營帳前，掀開門簾讓她進去。道：“以後住我旁邊，不要跟別的男子同營帳，傳出去對你的聲譽不好。人多毒蛇蟲是不會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