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男人心海底針
不等寒陌遲說完，一直站著不動，僵如木雕泥塑的我稍稍傾身，執起一杯果汁，毫不猶豫地潑在他的臉上。
紫紅色的葡萄味果汁是我喜歡的口味。
此刻，我喜歡的果汁在我心愛的男人臉上淋漓漫下，一如我難以言說，蕭索無歸處的淒豔心殤。
男人似是難以置信，動也不動，怔怔地看著我……
這個男人一直以來都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以為一招鮮吃死我……現在又想給個甜棗搞定我，做夢去吧！
我微微仰臉，喝掉杯子裏的殘餘果汁，這個看似妖豔的動作，其實是我色厲內荏的掩飾，我悄然逼回去眸間的酸澀淚意……嗬，我的心痛從來都是我一個人的故事。
周遭依舊燈紅酒綠，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這地兒真不錯，是個埋葬故事的好地方。
“芫荽，你……哥跟你講，兩口子吵架很正常，床頭吵架床尾和，你有話好好說嘛！”
雲若軒依舊是一身深灰色的西裝，攬著已有微醺之態的蘇茜，看看寒陌遲，看看我，打圓場。
蘇茜飛快地投注過來一抹讚許的眼神……她與我喝酒時，費盡唇舌地支招，如何讓寒陌遲對我死心塌地。
此刻，她以為我聽進去了，正在付諸實施，其實隻有我知道，我已身心俱乏，想做愛情的逃兵。
寒陌遲抽出口袋方巾，優雅地擦了發梢和臉，然後靜靜沉沉地望著我，“小如，如果你願意，我就與你複婚！”
毫無疑問，自從我從Y城回來後，我就一直等著，等著寒陌遲對我說這句話，今天終於等到了！
可是我心裏雪亮，如果我說願意，那麽我就要跟他走，在我的宿舍，或者如苑，或者遲苑，或者帝遲大樓辦公室的休息室裏，他恣意無忌地要我幾次。
然後，寒陌遲假惺惺地說幾個對不起，賣弄幾句似是而非的肺腑之言，然後第二天一早，不是他親媽，就是他青梅前妻慕妤萱又出似是意外的狀況了，他再急匆匆趕過去。
所謂的複婚，不過是他口頭說說而已！
當我是什麽？
用時從犄角旮旯拿過來，用完就丟回去的抹布！
曾經，綿軟的肉麻情話，各種各樣的絕情話，我對寒陌遲沒少說，然而沒什麽卵用，所以再也不想說什麽了。
我的視野中，雪白色的襯衫，同色係的筆挺西褲，慕千帆俊臉上掛著清雅淡淡的笑意，款步行來，那股子荼蘼花香越來越近，他對我而言是十八層地獄的哪一層，我不得而知。
然而，我心裏雪亮，隻有在慕千帆身邊，寒陌遲才會對我保持距離，我才能學會放下他，淡忘他。
“千帆學長，你怎麽才過來啊？”
我朝慕千帆揮著手，看似溫情款款，其實我很想扇他幾耳光。
慕千帆俊臉上笑意燦然，走過來，自然地捉住了我的手，我咬著牙，沒有掙脫，麵上依舊看著他，笑著……以前，我總是這樣看著寒陌遲，笑著，讓他嚐嚐紮心的滋味。
慕千帆得寸進尺，捉了我的手，揣進了西褲口袋裏……演戲就要演全套，我忍著，依舊笑若春風。
“陌遲，三天前，朵如學妹答應了做我的女友！”
說著，慕千帆側臉看著我……三天前，鬼說過這話！
這個男人的腹黑不次於寒陌遲！
我淺笑嫣然，看向俊顏淡漠的寒陌遲，“寒先生，沒錯，千帆就是我的男友，所以，請你以後矜持點！”
如果寒陌遲愛我，那麽，在這種情形下，他肯定會暴跳如雷，大打出手，但是……
男人靜靜沉沉的眸光裏蕩起燦然灩笑，點點頭，看向慕千帆，“哥，小如對我說過，她從高一起就暗戀你呢，哦，等到訂下婚禮的日期後，告訴我一聲，我備份豐厚的禮金！”
我心裏雪亮一片，不止一次，我聽到寒陌遲稱呼慕千帆哥……慕妤萱在他心裏的位置，由此可見一斑。
慕千帆清雅笑著，嗯了一聲，帶我轉身離開，側臉問我，“林醫生，你暗戀我？怎麽沒聽你提起？”
我也不隱瞞，與狼共伍總要拿出一點讓狼相信的誠意，“千帆，我高一的開學典禮上，你的那次演講太精彩了，因此我就認定醫生是最偉大的職業，你是最帥的男人！”
身後傳來雲若軒的低罵，“靠！這一刀刀捅得漂亮，你們三個是飛刀門的？老子倒要看看誰能奪了門主。”
坐上了慕千帆的車子，我收到了蘇茜的短信，“芫荽，你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寒哥剛才吐血了，我騙你就肥三十斤，三年沒法穿婚紗，香菜，聽姐的，等你支走了慕千帆，給寒哥說句軟話！”
我秒刪，腦袋倚靠在座椅的安全枕上，眯眼看著車外的綺麗夜色。
無論我哭，還是我笑，這世界都是這麽淡定如素，不冷不熱。
在一個十字路口等待綠燈時，慕千帆摸出煙盒，手指僵了一下，又送回去了……我腹誹，這是想改變偽君子形象呢！
“林醫生，我了然你撐得辛苦，熬得心累，講真，如果兩個人真心愛著，沒有什麽能拆開他們！”
我沒有聊興！
慕千帆又這樣說，他的意思就是寒陌遲不愛我，所以他這麽輕易地就拆開了我們。
我真的累了！
如果再撐下去，我就會進精神病院養老！
怪不得有梁祝化蝶飛，是啊，做人太累了，做蝴蝶自由多了，不過，蝴蝶的天敵也不少呢，總之，活著的都不容易，活著就是奇跡！
就這樣一路靜默著，車子駛進研究所的宿舍樓區，減速，慕千帆側臉，清雅一笑，“林醫生，我的宿舍比你的大好幾倍，住著也舒服！”
我淡淡一笑，“千帆學長，等我想過去住時就告訴你！”
慕千帆又是清雅一笑，將車子開到我的樓門口，打開了車門，同時遞給我一份夜宵，“林醫生，多吃點，你胖一點，我帶你出去應酬也有麵子！”
我毫不猶豫地接過來，“千帆學長，你好帥哦，謝了，明天見！”
當我走進樓門口時，轉頭一看，慕千帆還遙望著，他朝我揮揮手，啟動了車子。
進了宿舍，我倦怠地靠在門上，閉了眼，細細地回想了剛才在酒吧發生的那一幕……我不後悔！
就這樣，我與慕千帆談戀愛的消息不脛而走，自然也傳進了莫妮卡的耳朵裏……
一周後，我與慕千帆在餐廳的一角，麵對麵而坐，他撕去了筷子的塑膜包裝，舉筷夾起來盤子裏的香酥雞腿，放到我盤子裏。
這時，莫妮卡端著自己的午餐過來了，我朝她笑了笑，“安姐，你今天好美哦，連我都想親你一下了！”
莫妮卡白了我一眼，挨著我坐下，撕開了筷子的塑膜，將她盤裏唯一的一大塊紅燒肉，夾起來給了我。
我望著慕千帆笑了笑，“這日子太愜意了，如果天天這樣就好了！”
慕千帆唇角一凝，懶得理我，望向了莫妮卡，“薇兒，怎麽突然就想回國了呢？”
我一聽就急了，馬上就摟住了莫妮卡的臂彎，“安姐，你別走嘛，你走了，我會被壞人欺侮死了！”
莫妮卡拽開了我的手，將筷子塞給我，似寵溺小孩子一樣揉揉我的短發，“小如，別鬧，乖乖吃肉肉！”
於是，我隻能埋頭吃起。
莫妮卡輕聲笑了笑，掩不住淡淡自嘲的意味，“千帆，其實也不突然，我爸媽總催著我帶男朋友回家，我早就打算回國陪他們了，順便談個戀愛，結個婚！”
慕千帆蹙起了眉頭，掃了我一眼，“薇兒，我與林醫生也就是博導與學生的關係，就如你與她一樣，也是這種純潔的關係，小丫頭愛得傷心了，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她不會對我交心，就算哪天，我們舉行了婚禮，也是形婚關係。”
聽了慕千帆這番話，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到雞腿上……他都能看出來我傷心了，寒陌遲看不出來？
優秀的男人總是殘忍無情，慕千帆也不例外，就當莫妮卡臉上的笑意增了幾分，他清雅淡淡一笑。
“薇兒，我的經曆你都清楚，我不是一張白紙，愛上我是個苦逼事兒，比如，首先，我不愛你，其次，我放不下過去，所以我希望你活得自在一些。”
莫妮卡美眸閃過淚光，轉瞬即逝，“千帆，這道理，我懂，嗯，我會帶出來小如後再考慮回國。”
接下來，莫妮卡與慕千帆邊吃邊聊，時不時穿插一兩句德國話，我從他們的眼神可以斷定是說我呢，但是我聽不懂。
隨他們去吧！
有免費的肉肉吃，有兩個博導帶我，這樣的日子簡單如意，挺好！
飯後，莫妮卡聲稱有事，先走一步，看著她離開了，我好奇心作祟，“千帆學長，安姐這麽好的大美人，錯過這村就沒這店兒！”
慕千帆盯著我，不屑地勾勾唇角，抬手揉揉我的腦袋，“所以，你這樣的，我能看上就見鬼了；所以，你這樣的，能套出我的過去，你就可以飛上天了！”
二十分鍾後，慕千帆看著我係好了安全帶，“林醫生，其實你沒必要帶我去遲苑，這幾天寒陌遲天天泡在萱苑，他這會兒肯定不在遲苑。”
我拿起來一瓶酸奶，擰了一下，沒擰開，他探手過來，擰開，我去掉瓶塞，好想拽下來鋁箔蓋片，舔上麵的酸奶，但是竭力忍住了，裝淑女就是這麽折磨人。
我插了吸管，吸了一口，“千帆學長，是你說的，我是你的女友，你想耍賴麽？”
今天早上，張姐給我打電話，小南和小北哭著找媽媽，我挺心疼的，就說上午在實驗室忙完了，下午去遲苑，但是我擔心寒陌遲會在遲苑守株待兔。
我真的不想與他有交集了！
所以就讓慕千帆陪我過去，慕千帆清雅一笑，“林醫生，我巴不得你多賴我一陣子，等到寒陌遲與小萱好得分不開了，我這個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車子啟動，我默默地吸著酸奶，當我喝完了，正好遇見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慕千帆減速，停車。
他長出了一口氣，“林醫生，平心而論，你比小萱更適合做寒陌遲的妻子，但是小萱，怎麽說呢？她離開寒陌遲，就會活不下去！當然，這麽多年了，她的那份愛早就變得畸形病態，可以這樣說，她更愛寒陌遲的錢，沒有他的供養，她連溫飽都成問題，我承認自己很鄙棄她這種習慣依賴的寄生蟲習性。”
我默默地聽著，不想說話，講真，隻要你選擇的是陽光大道，當你的腳步慢下來時，你反而可以活得更輕鬆。
慕千帆見狀，俊臉上多了歉然，“林醫生，我承認自己傷害了你，即使我做了你的博導，帶出來你，這種傷害也是抹不去的，所以隻要我活著一天，你有什麽需要，我就會盡力幫你！”
車子緩緩啟動時，我語氣清淡，“千帆學長，有句古語說得真好，人生若隻如初見，以後不得而知，等到以後的以後才知道是喜是悲！”
慕千帆若有若無地嗯著，到達遲苑後，在我的提議下，將車子停在了外麵。
他單手插入西褲口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會意地湊過去，勾住了他的臂彎，這樣子才像是一對男女朋友嘛！
門衛張青眼神慌亂不堪，說是要給寒陌遲打個電話，通報一下，我點點頭，看了慕千帆一眼，意思就是，看看，我猜對了，他在遲苑呢！
慕千帆挑了挑眉梢，清雅淡淡一笑。
張青很快結束了通話，說我們可以進去。
進了門，我和慕千帆剛換上拖鞋，寒陌遲就從客廳方向走過來，並不看我，望著慕千帆，俊顏染笑。
“哥，你這個稀客怎麽來了？小如也真是客氣呢，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
我隻是笑了笑，就走向了兒童房，忍不住腹誹，好啊，這嘴臉與慕妤萱一模一樣了，果然是一對很般配的璧人。
身後傳來兩個男人的對白，都是軟釘子紮人不見血……
“陌遲，都是一家人嘛，隨意自在一些更好。”
“哥，我和小如離婚時，她沒拿到一分錢，我總覺得有些愧疚，就一直撫養著她收養的那對孩子，當然，如果她有精力了，可以隨時帶走他們。”
“真是瞎胡鬧，她自己還是一個小孩子呢，天冷了也不懂得加件衣服，感冒昨天剛好。”
“哥，她總是這樣子，稀裏糊塗的，總算有人收留她了，我也放心了。”
……
我的心裏有一萬匹草駱駝奔騰而過！
小南和小北午睡沒醒呢，我正好倦了，就躺在一旁，淺淺睡去。
最後我試得臉上溫溫軟軟的，睜眼一看，就看見小南趴在我臉上，正親著呢，見我睜眼了，他就不親了，“媽媽，大糖糖！”
很快，小北拽著一隻毛絨熊，也爬過來了，“媽媽，大糖糖！”
我了個囧！
我忘記給他們買吃的了，兩手空空就來了！
看著兩對澄澈期待的眼睛，我編話，“小南，小北，大糖糖……不喜歡你們啦，所以就不想讓你們吃掉！”
小南歪著腦袋，看著我，眼裏多了輕蔑，“壞媽媽，騙子！”
小北更直接，粉色的小嘴巴一扁，就哭嚷起來，“奶奶……壞媽媽，大糖糖！”
就在我一個頭兩個大時，張姐進來了，拿著兩支棒棒糖，分給這兩個小朋友，馬上就安靜了。
但是，兩個小朋友不肯坐在童車裏吃棒棒糖，一起爬下了床，這樣，隻能是張姐盯著小南，我盯著小北，以免他們摔倒了，發生意外。
小北舔著棒棒糖，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客廳，看見了寒陌遲，就嘻嘻笑起來，邁開小短腿，奔過去。
我在後麵護著她，直到她距離寒陌遲一米多遠時，寒陌遲伸手抱起來她，我轉身走到了慕千帆身旁，坐下。
慕千帆立即摁滅了煙蒂，盯著小北，我會意，解釋，“當初我和若軒去孤兒院，沒打算收養一個歪果仁的種，但是她哭得厲害，我才勉勉強強抱回來她。”
慕千帆嗯著，拿過來茶幾上的一份報紙，埋頭看起……我了然，他心煩了。
小北坐在寒陌遲的長腿上，一聲聲喊著爸爸，我總覺得比喊媽媽時，聽著更親，這不能怪她，畢竟寒陌遲與她相處的時間多一些。
小北將棒棒糖舉到寒陌遲嘴邊，他誇張地吧唧了一下嘴，“小北，爸爸給你梳辮子！”
說著，就將小北抱起來，背對著他放下，拈起來茶幾上的一把小木梳，小心翼翼地梳理著她的軟發，眼神慵懶散漫。
一刹那間，我覺得自己錯了！
寒陌遲對我收養的這兩個孩子這麽好呢，他甘做便宜爹，那麽他肯定對我心存愛意。
不過，我心裏的澀痛隨之陣起……
他做體檢，召開記者會，與寒玫和慕妤萱深情相擁是為了穩住帝遲的股市，然後他才想起了我，想向我解釋。
雖然心裏澀澀的，但是我不後悔！
在他的心裏，帝遲很重要，寒玫和慕妤萱很重要，而我排在了最後。
如果他看見了黑料後，馬上給我打個電話，不，即使發條簡單的短信，我的心裏也不會那麽苦逼。
寒陌遲給小北梳好了小辮子，就教她叫慕千帆叔叔，可是小北的反應是這樣的，“叔……叔？能吃嗎？奶奶……奶奶！”
張姐聞聲趕過來，將小南塞給我，她趕緊用溫水衝好奶粉，遞給寒陌遲一瓶，而她則將小南抱到一旁，守著他喝奶。
小北這個吃貨一隻手裏的棒棒糖不放，另一隻手捉住了奶瓶把手，寒陌遲就托著奶瓶底部，熟練自然，看來平時沒少守著小北喝奶。
在這種氛圍中，我總覺得自己錯了，這個念頭越來越濃！
我沉下心來，整理著……
小南和小北是我收養的，我應該盡撫養義務，不應該推給寒陌遲。
可是他當初就將這兩個小家夥藏到了遲苑，在我從Y城回來後，我想探視他們，寒陌遲卻百般為難……是了，寒陌遲想將他們捏在手裏！
他以為我會因此任他擺布，那我就等著，等到他想擺布我時，我就走法律手段，收回小南和小北的撫養權。
小南和小北喝完了奶，並列坐在沙發那兒，舔著棒棒糖，而寒陌遲俊顏染笑看著他們，看得津津有味。
這笑意，似極了慕妤萱的麵具笑容，而麵具後的陰謀，我不得而知。
“林醫生，朋友送了我兩張電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