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輪流轉
隻見沈蝶煙躺在厚厚的錦褥上,大氅被踢到一邊,睡的極不安穩,嘴裏好像不停的念著什麽,表情惶惶恐恐。濮陽宗政知道她這是做了噩夢,他連忙停下馬車,整個人壓著車簾子就進了車廂,一把將沈蝶煙摟在懷裏。伸手就抹著她臉上的眼淚:“煙兒,煙兒,醒醒,別睡了。”
沈蝶煙猛的就睜開了眼睛,不知是被夢裏的什麽東西給嚇著了,還是被濮陽宗政的聲音給嚇住了。而濮陽宗政,也被她的這個動作給嚇住了,楞了一下後就慌裏慌張的問:“怎麽, 做惡夢了,夢見什麽,別怕別怕,有我在。”
沈蝶煙雖然睜開了眼睛,人卻沒有清醒,那眼睛又慢慢的給閉上了。濮陽宗政還沒有來得及再說些什麽,她又一點一點的張開了眼睛,那看向濮陽宗政的眼神不甚清醒,表情有些疑惑。濮陽宗政抱著她的背,將人往上提了踢,沈蝶煙的頭正好就歪在了濮陽宗政的胸口。
濮陽宗政輕聲問著:“這下可醒了沒有?”
沈蝶煙點點頭,也沒有回答。
“做惡夢了?”濮陽宗政又問。
沈蝶煙點頭,低聲說:“我夢見好多人了,不過,有好些都是過世不在的了。李郎中跟李夫人兩位,還有言一彥,還有……我的孩子。”
濮陽宗政聽了沈蝶煙的話,不知如何開口。那個才幾個月大的孩子,已經成了兩人之間,一道不能彌合的傷口,也是濮陽宗政的一宗罪。那個讓他這個身為人父,卻還沒有來得及感覺驚喜與激動的孩子,忽然就成了他紮在胸口的一把刀,不拔,隻能讓那刀卡在心口,拔了,必定是血如井噴。
“言一彥他不會有事的,有晴靄帶著他心上人去找他,即便他真出了事,也會從鍾離殷的地獄裏爬出來的。你別想這些了,餓了沒有,要不要先吃些東西?”
濮陽宗政避重揚輕,將一個大大的枕頭墊在沈蝶煙身後。沈蝶煙搖頭,連吃了兩日的藥丸,幹糧的,再是怎的養身精致,她都不想吃了。沈蝶煙說了聲:“不想吃那個了,我想吃飯。”
濮陽宗政說:“那再等一會,我們挑一家好些的酒樓。”
沈蝶煙點頭應了一聲好。濮陽宗政見她表情有些奇怪,就問怎麽了,想什麽呢。
沈蝶煙回到,她離開十三殿的那些日子裏,連頓飽飯都吃不上,幾個人能吃的暖暖飽飽的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裏像現在,還能有挑三揀四的機會,這人,果然是不能過好日子的,容易拿喬起來了。
濮陽宗政聽著心酸,他的煙兒,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苦,以前在京城的時候,肯定是位被家眷們前簇後擁的小姐,即便在藕香鎮與沈夫子兩人相依為命的時候,那日子也隻是文人雅士的清貧卻不是清苦,她哪裏受過這種苦楚與無奈?他怎麽就甘心,讓自己的愛人在自己的眼皮下受過這種委屈。
濮陽宗政將旁邊的大氅複又蓋著沈蝶煙的身上,說:“我去趕車,你別睡覺了,不然一會吃飯的時候,你又沒精神胃口了。要是覺得悶了,就跟我隨便說幾句話吧。”濮陽宗政見沈蝶煙沒答話,終究是沒忍住,輕聲問:“煙兒,聽見沒有?”
“恩,聽見了。”沈蝶煙點點頭,隨手將一個枕頭抱著懷裏。
濮陽宗政再次看了沈蝶煙一眼,這才退出車廂。
這兩日,濮陽宗政趕路並不著急,沈蝶煙也不催,父親總是要見的,也不差這幾天,至於鷥庭與崞驍,雖然真的擔心,可是,再一想鷥庭的本事,應該不至於讓那個腰兒占著多大便宜。最好那腰兒能被鷥庭給壓製下去,也算是給自己報了一次仇了。想到鷥庭,沈蝶煙竟然又想到了衡天,覺得這也是一個事。崞驍對鷥庭,別說旁人看得清楚,就連鷥庭心裏都是一清二楚的,不然,她也不會用人用的這麽利落爽快。可是鷥庭卻是喜歡那個衡天的,沈蝶煙也不知道衡天的想法。可是,沈蝶煙若是鷥庭的家長話,必定要讓她嫁那個崞驍……
沈蝶煙想了一會,覺得這事情自己想的再多也是白操心,可是就抵不住女人的天性,就想找個人說說。可是,這眼前隻有一個濮陽宗政。沈蝶煙憋了一會兒,終於抱著枕頭蹭到簾子邊,伸了一個腦袋在外麵。濮陽宗政見她這般,就問:“怎麽了?”
沈蝶煙開門見山的說:“那個啊,鷥庭是不是喜歡你的那個叫衡天的侍衛?”
濮陽宗政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隻好老實的說了句不知。沈蝶煙自然也不指望堂堂一介宗主大人知道這種家長裏短兒女情長的事情,她接著說:“可是,崞驍卻又喜歡鷥庭,這一個喜歡一個的,這事怎麽辦啊。”其實,沈蝶煙這話的意思是說:那崞驍也是個好男人啊,能不能想想辦法把這兩個人給湊在一起?
濮陽宗政微笑著說:“你怎麽忽然就操心起這些事情了,這事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吧。你可別學著那亂點鴛鴦譜的,或者是棒打鴛鴦的。”
沈蝶煙撇撇嘴:“你胡說,我這也是為了鷥庭好。那衡天與崞驍都是你的人,你肯定比我熟知些,你同我說說他們人品究竟如何,性子是什麽樣子的。鷥庭是我的人,這事情一定要走點心。”
濮陽宗政笑說:“你什麽時候起了保媒牽紅線的愛好了。在春望城的時候,那個晉溯兮求親,人家也是一表人才能力不俗的,那你怎麽就把雀鳴給送走了?”
“雀鳴不願意嫁啊,那晉溯兮縱是再怎麽想娶都是不行的。兩個人勉勉強強的在一起,能有什麽意思?”
沈蝶煙剛剛說完這句話,就瞧見濮陽宗政的臉色稍微變了。
濮陽宗政握著韁繩的手攥緊了,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容:“別把頭伸出來,到時候被涼風吹著了,頭又該疼了。”
沈蝶煙輕輕應了一聲,腦袋剛退回車內,就把臉埋在被褥間。
濮陽宗政挑了一家酒樓,直接將馬車停在了人家門口,自己下來後,就伸手半扶半抱著沈蝶煙,兩人一同進去了。那小二湊上來問是住店還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