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桑葉茶
“聽說姐夫還留著那賤人的身契文書,是不是真的?”劉惠香已經迫不及待地過來,拽著劉惠蓮的衣袖搖動,“趁那賤人還沒回來,姐姐你趕緊想辦法毀了!免得姐夫左右搖擺!”
劉銳夕聞言,蹙起略顯秀氣的眉頭,遲疑的道:“這不太好吧……三妹雙腿不良於行,已經很是淒慘,就算兩位妹妹心裏有氣,也不該不顧念姐妹之情,讓她回來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他一麵說著,一麵裝作沒有看到兩姐妹刀子一般憤怒地捅過來的目光,“大妹妹若實在擔心,也可以三妹雙腿不良於行為由,待她返回鄒府之時,安排她住到後麵的小佛堂,陪著鄒老太太吃齋念佛,也算是代你盡了孝道。”
原本因為劉銳夕不讚同的話而生氣的劉惠蓮頓時眼前一亮,幾乎擊掌叫好:“大哥說得對!就照大哥的意思去辦。”這樣一來,縱使事後鄒靜之得知此事,也隻會怨怪到大哥的頭上,而不會有她什麽事了。雖然,去年回門時夫妻雙方幾乎鬧僵,但到底鄒府是塗州大戶,顏麵要緊,那些不光彩的事情當然是被下了封口令的。
“這是何物?”問話的是塗州一家藥鋪夥計,他神情不悅地看向堵住自己去路的來人,指著那一大袋黑麻麻的東西。這袋東西被擱放在一個藍衣少年的膝上,少年坐在一張做工粗糙的輪椅上,明亮的大眼睛正冷靜地看著他。
“這是我家公子用祖傳技法,製成的桑葉茶。”說話的是立在藍衣少年輪椅左側的青年。正是這兩個人,最近不知道發什麽神經,逮著機會就去堵藥鋪的掌櫃或者店裏說得上話的夥計。
“我們不需要!”藥鋪的夥計沉著聲音說道。前幾天街上傳來有人兜售藥物的消息之後,掌櫃就把大家集中起來,叮囑道:沒有他的點頭同意,堅決不能夠把那些零散藥物購進來,以免出了什麽問題,不好交代。
聽到這麽堅定的拒絕,連豐盈禁不住急了,他伸手掏起一把幹桑葉,對那藥鋪夥計說:“你們怎麽會不需要呢?最近感冒者眾,此物又最能疏散風熱、清肝明目……”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夥計幹脆反身將門板放下來,自己也完全掩在了店裏麵。
連豐盈一時有些發呆。“走吧!”而藍衣的劉萋萋已經滾動輪椅,倒退著離開。連豐盈愣了一陣後幾步追上去,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問道:“小七,你的藥沒問題吧?”
桑葉可疏散風熱、清肺潤燥、清肝明目,用於風熱感冒、肺熱燥咳、頭暈頭痛和目赤昏花。她按照王當記錄的法子鑽研了一段日子,恰逢此時春天,感冒者眾,便決定利用這個方法將新鮮的桑葉製作成茶葉,打算靠此來維持生計。總不能死乞白賴地等著金銀窩杯水車薪一般的救濟。
可惜,她到底沒有做過這等營生,不知道該怎麽打開這令人難以忍受的局麵,然後順順當當地做生意。在經曆了多次的碰壁以後,滿腹的自信也已經被打擊得空空如也。茶寮客棧不收這等桑葉茶,藥鋪也看不上眼。自己應該怎麽辦呢?劉萋萋默默地滾著輪椅,緩緩壓過塗州的馬路上去。
“恭喜恭喜!”前麵一家大酒樓裏傳來了熱鬧的慶祝之聲。劉萋萋無意識地抬頭望過去,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搖動輪椅朝望江樓走去,“連豐盈,或許我們可以到那裏去試一試!”
連豐盈本來還有點納悶,怎麽一向見到人多就避讓,寧願繞道也不願靠近的劉萋萋竟然會突然改了性子?就已看到她走到望江樓門口的背影。不及多想,他快步跟了上去。
被迎立在大門左右的兩排店夥計攔下,劉萋萋忍住急切的心情,說道:“我是來找人的。”店夥計正要詢問來找何人,就聽不知道哪個雅間裏飄出“……周公子喜得金科榜眼,實在可喜可賀”的話語,她不由靈機一動,補充道:“正是金科榜眼周公子相邀。”
“既如此,公子請入!”店夥計不疑有他,恭敬地讓開道路,連豐盈見狀趕忙充作仆從,推著劉萋萋進了望江樓的大堂。
連豐盈壓低嗓門問道:“小七,你來這裏可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
劉萋萋朝他點頭,“是的,能不能成功,就要看你的施為了。”接著,她示意連豐盈附耳過來,如此這般,說了她的想法。連豐盈聽罷點頭一笑,隻差沒有拍手叫好,發現周圍客人觥籌交錯正是熱鬧,連忙忍下激動,很快跑了開去。
“客官您找誰?”已有店夥計察覺坐在輪椅上的劉萋萋不同尋常客人,笑容滿麵地迎上前來。今天望江樓被前任塗州七品縣令包了下來,正在二樓雅間同金科榜眼的大女婿互相慶祝,邀請來的客人很多,都是兩位在官場上有關係的,有頭有臉,任是哪一位都不可輕易得罪。同時,卻也擔心會被小人鑽了空子,跑來搗亂一場。
劉萋萋還在靜候連豐盈的消息,“哦,我腿腳不便,不能親自上樓道賀。正好勞煩夥計你幫忙說一聲,就說,有故人前來,恭喜兩位大人官運亨通,得償所願。”她已經從周圍客人的談論中得知,原來的塗州縣令劉洋平已經謀得了清州知府的官位,而鄒靜之也考取了塗州前三的位置,因為文采出眾,被微服巡考的碧王當堂點作了榜眼。
店夥計不疑有他,爽快地應聲後,“咚咚咚”跑上樓去。
劉洋平升任清州知府的任命不日就會下達,因為清州與塗州相隔不過一個城市,所以劉洋平這次不會舉家搬遷,而是在房蜜的安排下,帶幾個貼身仆從先過去赴任。至於剛中榜眼的鄒靜之,則因為沒有得到任何出仕的任命,而暫時有幾個月的清閑功夫留在塗州。
無意中聽到這些故人的消息,劉萋萋的心裏真是五味雜陳。雖然那日因為雙腿不能行走的緣故,用雙手狼狽地爬離劉府,也跟鄒靜之撕破了臉麵,但是事後,她一直都沒有收到鄒靜之給自己的休書。所以,名義上,她還是鄒靜之沒有過過明麵的妾室。若是她想回到這位新晉榜眼的身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劉萋萋低垂雙眸。隻是,她卻不願再回去了。而且,已經決定,她的餘生,要完完全全依靠自己。這眼前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將桑葉茶賣出去,養活自己。其次,就是繼續醫治還是沒有任何感覺的雙腿。
“小七!”正想得入神,連豐盈神采飛揚地跑了回來。劉萋萋立即抬眸迎了過去,“怎麽樣?”
連豐盈笑著說道:“我偷偷在好幾個夥計的茶壺裏撒上了我們的桑葉茶,還偷偷跟在後麵看那些客人喝了下去!”
劉萋萋帶著期待的神色問道:“他們是什麽反應?”
連豐盈道:“還能是什麽反應,一個個喝得五迷三道的,就是喝馬尿也不知道味道。”看到劉萋萋露出失落神色,連忙補充道,“你也別急,這些東西又不是一喝就能夠見效的。隻要我們再堅持幾次,一定會讓人知道我們的桑葉茶的好處!”
劉萋萋悶悶的“嗯”一聲,“我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來,”抬眼看到那個店夥計從樓上“咚咚咚”跑下來,不願意再見到那些人,劉萋萋便滾動輪椅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連豐盈點點頭,幫忙推著她的輪椅走出望江樓。
鄒靜之被人灌得有些醉,店夥計過來與他說有故人來找的時候,他也正好想躲開眾人透透氣,便輕一腳重一腳地在兩個下人的攙扶下,走下樓來,看到的恰好是劉萋萋坐在輪椅上離去的背影。他不禁露出迷惑的表情來,“那人是誰?”
接下來的幾天,隻要逮準機會,連豐盈就會到望江樓來。憑著他做過大戶人家管事的本領,很快就與那些店夥計打成了一片。望江樓最近正缺人手,掌櫃的見連豐盈肯吃苦又能做活,有心招他做長期工。但是卻被連豐盈給拒絕了。掌櫃的見他原來是牧場主的奴隸,覺得有些惋惜,可是又不願意花錢把他買過來,索性睜隻眼閉隻眼地認了。連豐盈因此得以便宜行事。
轉眼五六天過去了。一個衣著光鮮的管事突然衝到望江樓來,顧不得平日的傲慢禮數,還沒有跑進門,就嚷嚷著道:“快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店夥計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一個個露出凝重神色,有的甚至都把手撈到了最靠近自己的物什上,隻等掌櫃的一聲令下,立即吆喝著撲上。
“發生了什麽事?”掌櫃的也一頭霧水,從高高的櫃台後麵轉出來,看到這位是王府的大總管,臉上立刻露出標準的生意人笑臉來,“呀,什麽風把王哥給吹來了?”
王富貴顧不得把氣喘勻了,說道:“趕快把你們店所有的茶都給我端出來!”
“難得王哥過來,今天這頓飯就算在我賬上吧!”望江樓掌櫃張天壽露出一絲詫異神色後,立即吩咐夥計們照辦。
若是在平時,王富貴當然卻之不恭。可是今天不行,他朝著張天壽直擺手,“不行!趕快把你們店的茶葉分別包上一點,我要馬上回去複命!”
張天壽不解了,這上酒樓來喝茶的人,從來不會打包帶走茶葉的。難道,這幾天望江樓的茶出了什麽問題嗎?想到這裏,張天壽連忙把王富貴拉到一邊,壓低嗓門問道:“王哥,你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能告訴在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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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對劉萋萋是福還是禍呢?往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