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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在白天揭開蓋頭的時候,潘嬈就認出了傅世安。畢竟他這張臉長得極好,即便在京城,也是難有能與他相媲美的。


  她既見過這張臉,便就記得了。


  記起來這張臉後,昔日的一些舊事,也漸漸浮入腦海。她想起了和他初遇時的場景。


  那一年,她十一歲,乘轎子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個倒在雪地裏瞧著十分落魄的少年。少年衣衫襤褸,披頭散發,卻有一張絕色出塵的臉。她盯著看了許久,動了惻隱之心,就吩咐隨身的侍婢喚雪把身上的銀子都給了他。


  說來也巧,當時她是貪戀外麵的雪景,這才悄悄撩開轎簾一角的。撩開轎簾,正好就看到了落魄靠在牆根處的他。


  她想,若當時她沒一時興起貪戀雪景,怕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運氣。


  今時今日,若不是他相助,或許此刻她就真成了那何員外的小妾了。而若真淪到那種境地,她就真的和謝二哥再無可能了。


  事到如今,她的底線是,不能失了清白之身。


  思及此,潘嬈忙起身迎過去,搖搖一拜道:“多謝公子相救,妾身這廂有禮了。”


  潘嬈的客氣,讓傅世安有略微的怔愣,心中更是不安。


  不過,好在他心思流轉得快,不至於愣太久。反應過來後,傅世安上前一步伸出一隻手,扶著潘嬈手腕托她起身。


  同時也說:“當年你救過我,如今我既知道你落難,豈有不救的道理。你……你我之間,如今這等關係,日後大可不必如此。”


  傅世安目不轉睛望著她,雖然此刻他心中儼然已經猜到她接下來到說什麽了,但還是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想著,或許她認了命,甘願做他妻子,已經選擇忘了謝雋。


  畢竟她那麽聰明,該知道的,就算謝雋初心不改,那英國公府的門檻也不是那麽好踏入的。謝雋的母親,素來眼高於頂,而謝雋忠孝仁義,他就未必會一直為了她而頂撞其母。


  到時候,受苦的還不是她?

  潘嬈知道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口,但她覺得,有些事還是早說的好,免得拖的人家越久,後麵越麻煩。她並沒覺得傅世安心裏是真有她,隻以為如今這般著急迎娶,不過是權宜之計。


  那或許他們可以逢場作戲,日後,她再他嫁,他再另娶,婚嫁自由,那她也不算耽誤他。


  所以,潘嬈隻略遲疑一瞬,就直言說:“那日,我其實和張媒娘說了些話。但想來,她忙得忘了,一時沒有想起來告訴公子。”


  聞聲,傅世安幾不可察的挑了下眉,聽她把話說出來後,他提在胸腔的那口氣,反倒是落了回去。而後,伸手指了指一旁。


  “請坐。”他邀她坐下說話。


  言罷,他則也緩走幾步,彎腰在窗邊的炕上坐了下來。


  兩人各坐一邊,中間隔著張炕桌,離得不近不遠,既不顯得曖.昧,也不妨礙說話。


  潘嬈既開了頭,後麵的話,自然也說的水到渠成。


  她的意思很明確,表示自己早在來秀水村之前,就有了未婚夫。而且,這個未婚夫估計很快就會尋過來。她曾給了他承諾,自不能食言爽約。


  而且,她覺得報恩不必以身相許,也不願耽誤傅公子一輩子。若是傅公子此番為了報恩娶了她,日後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又當如何自處?

  總之潘嬈曉之以理,既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也替傅世安考慮了一番。


  其實潘嬈也是真心不想連累傅家,她如今是罪臣之女,若有人詬病起來,故意尋傅世安的錯,想必傅世安的處境會很難。

  潘嬈認真說,傅世安就坐在一旁安安靜靜聽。其實他心思轉得快,早在剛剛她開口提張媒娘的時候,他心裏對此事已經有了打算。


  所以,認真聽完後,等她停下來,傅世安才說:“姑娘此言有理。”


  “不過……”


  傅世安略一頓,淡淡抬眸看向潘嬈,輕笑著:“不過潘姑娘就這般堅定的認為,那位謝公子定會尋來嗎?若是他叫姑娘失望了呢?”


  潘嬈之前就猜到這傅公子乃是溫潤好說話之人,如今見其果然如是,心裏也挺寬慰。


  所以對他,潘嬈鬆了戒備之心,還是願意坦誠相待的。


  “傅公子有所不知,我和謝郎從小相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的品性,我最是知道的。家裏自出了事後,為了父母兄嫂和我,他便一直在其中周旋。他親自暗護父兄去邊境之地,也是怕我和母親擔心。他知道我在哪兒,辦完那邊的事後,他就會來尋我。”


  對潘嬈和謝雋的那些過往,以及你情我願,傅世安沒心情知道。


  聽她笑著說完,他不置任何點評,也不給任何祝願和祈禱安慰,隻淡問:“可約定有時間?”


  “嗯。”潘嬈點點頭。


  傅世安戳到了她痛處,因此,方才臉上的那點笑也沒了,潘嬈一臉憂色擔心起來。


  “可能是途中遇到了什麽事,耽誤了。”他沒按著約好的時間來。


  傅世安是不願聽她說之前的那些話,這才故意挑重點問。可當見她變得憂傷難過起來的時候,他又於心不忍。


  總之今天洞房是洞不成了,傅世安目光轉去一邊,看到了案桌上擱著的兩杯酒。


  合巹酒還沒喝呢……


  隻可惜,人家如今已經表明了態度,他又還有什麽立場要求她和自己一起喝這合巹酒?


  實在遺憾得很。


  隻是,親已成,再叫他放手,是萬萬不可能的了。


  傅世安眉梢一動,轉過來看向潘嬈說:“潘姑娘對謝公子的一往情深,在下十分感動。姑娘所言,在下心中也有數了……隻是,如今謝公子尚不在,那何員外背後有權臣倚仗,也不好對付。姑娘若不嫌棄,你我便先這般相處著,待得那謝公子尋來,我再與他解釋清楚。”


  “他若心中真有你,想必不會在意這些。”


  潘嬈望著傅世安,覺得這世上再沒比他更通情達理的人了。一時開心,便衝他展顏一笑。


  傅世安望著這個笑,癡了一瞬。


  “多謝傅公子。”潘嬈真誠道謝。


  傅世安回神,莞爾應道:“潘姑娘不必如此客氣,應該的。”


  凝神想了想,傅世安又認真起來說:“你母親和侄兒的事,我也已知道了。前幾日,便差了人去四處尋。你放心,隻要人在鬆陽境內,很快就能找得到。”


  如此大恩,潘嬈再坐不住了,起身朝他行禮。


  傅世安沒擔她如此大禮,忙伸手去扶住人。他也懂得分寸,沒叫她難為情,既她如今隻願與自己做這虛名夫妻,他也是君子坦蕩,斷不會趁機行輕薄之舉。


  所以,隻虛扶一把,就鬆開了。


  來日方長,實在不必急於這一時……他在心裏和自己說。


  內室正一派溫馨和睦,外間,捧菊捧了個托盤進來。朝著二人彎腿行禮後,捧菊說:“三爺,三奶奶,夫人吩咐了,一會兒要把這鋪在床上。”


  托盤裏的白綢,正是驗新娘處子落紅的東西。


  傅世安眉一動,本能朝潘嬈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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