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終脫險偏方除毒刺,王革命魂斷柳樹溝
白勝利往日一直捯飭的油光嶄亮的頭發蓬亂不堪,眼神有些迷離。
“誰啊……幹啥啊,一個勁的敲啥啊敲……”
白勝利抬頭看見是我奶奶,趕緊說,
“六姑啊,這是有啥事兒啊?”
我奶奶上下打量他的樣子,皺了皺眉頭說道,
“買點消炎藥,紫藥水……”
白勝利哦的答應了一聲,並沒像往常一樣開門請人進屋 ,反倒關了門,轉身回屋去拿藥。屋子裏又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仔細聽去,除了白勝利翻箱倒櫃找東西的聲音,還隱約的有人在竊竊私語,聲音嬌嗔 ,看來是個女人。
不一會 ,屋門打開,白勝利拿著幾盒藥遞給我奶奶,滿麵堆笑。
“六姑,給你藥……”
我奶奶接過藥,上下打量白勝利,
“勝利,你的臉色不太好啊……”
白勝利滿麵尷尬,嬉皮笑臉的關上了門。
我奶奶抱著我回到了家裏,關上了院門。囑咐我媽媽把在白勝利家買來的藥給我爸爸吃的吃,塗 的塗。
我躺在炕上,仍舊昏迷不醒,奶奶脫掉我的衣服,一點點的拔掉那些紮在我身上是木刺,身上滿是木刺留下的紅點,山裏的荊棘,多少都有些毒性,我身上皮膚慢慢開始紅腫。
奶奶在院子裏的菜園采摘了幾株馬蓮菜,放在碗裏用擀麵杖搗碎,馬蓮菜的汁液濃綠,略微粘稠。奶奶便一點點的將這汁液塗抹在我的身上。
昏迷中的我,感到一陣清涼,眼前突然出現一片純白的世界,到處彌漫著白色的光芒。這世界在這白光裏混沌一體。我四外張望,可這世界到處如一,沒有方向。
突然一陣沙沙的聲音從我眼前右上方的空中傳來,聲音不大,卻聲聲入耳,雖遠在天邊,卻又似就在我的心頭響起。這聲音仿佛有著某種魔力,引導著我一步步的向前走。
我便隨著聲音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走了一陣突然前麵出現一麵鏡子,我站在鏡子前,鏡子裏的自己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褲,與這白色的世界融為一體。
我正在鏡子前發呆,突然,鏡子裏的我渾身長滿了黃色的斑點,那斑點慢慢的變大 ,在我的身上、衣服上、皮膚上、臉上相互交錯,並慢慢的凸起。我感到一陣難耐的刺癢,我想伸手去抓撓,可我的雙手似乎不聽使喚,怎麽也動彈不得。我急了 ,我想大聲的喊叫,喉嚨似乎被什麽東西塞住,發不出聲。
我就這樣躺在炕上昏睡,渾身滾燙的高燒不退。
我奶奶給我塗完馬蓮菜的汁液後,便拿起幾柱香去了院子西麵的那棵大樹下的常三太奶廟焚香禱告。這些年裏每次有人慕名來找我奶奶,求他幫忙破解一些邪門的病症,我奶奶都會來這個小廟燒香。而這次不同,我爺爺被困在柳樹溝至今生死未卜,而我又昏迷不醒,家裏出了這樣棘手的大事,隻能求助保家仙常三太奶。
再說我爺爺,見我爸爸開了一槍後便繞過了陰陽柳樹不見了蹤影 ,心裏暗暗高興,看來我爸爸已經衝破了陰陽樹的循環走出了柳樹溝。剛想邁開大步跟在後麵走出去,突然,聽見身後有人說話。
“哎,老頭兒,你看我長的像人麽?”
我爺爺循聲回頭望去,就在身後不遠處,一座光禿禿的荒墳邊上,有一隻黃皮子。
這隻黃皮子長的膘肥體壯,身上的皮毛油光嶄亮,兩隻後腿撐地,身子豎直的站立,頭上頂著一坨幹燥的牛糞,兩隻眼珠又黑又圓,正直直的瞪著我爺爺。剛才開口說話的,正是它。
“哎,老頭兒,你看我長的像人麽?”
這一幕我爺爺並非第一次見到 ,就在二十幾年前我爸爸隻有七八歲的時候,就曾在走夜路的時候在劉老七家門前的柴火垛邊見過。我爺爺一見又是這東西,不禁有些惱怒,但懷裏抱著燒得發燙的我,趕緊回家才是正事,於是沒搭理它,轉身往大柳樹走去。
“老頭,你別走啊,你告訴我,我像人不?”
黃皮子不依不饒 ,就站在那個荒墳邊上衝我爺爺喊道。
那年我爺爺怒罵劉老七家門口的黃皮子之後,我奶奶責備了我爺爺的多管閑事。並告訴我爺爺,凡是黃皮子問像不像人,不要搭理就可以了,說不像,會廢了黃皮子幾十年的修行,如果說像 ,黃皮子便會就此成精,若是成個心地善良的黃仙兒還好,若是個陰險狡詐小肚雞腸的家夥,那就會給村子裏帶來麻煩。
奶奶的這些囑咐爺爺當然記得,不管那黃皮子怎麽喊叫,也忍住不搭理,大步的走到大柳樹近前,剛要邁步繞過大柳樹,突然又聽有人喊。
“六姨父……六姨父……”
這聲音很是耳熟,我爺爺不禁再一次轉身循聲望去,剛才那隻黃皮子不見了,站在身後不遠處的,竟然是王革命!
“革命,你怎麽在這兒?大夥都找你呢啊,你趕緊跟我回去……”
王革命麵容憔悴,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目光渙散,呆滯無神。見我爺爺喊他,便不住的搖頭。
“革命啊,你跟我回去,大家夥兒都找你呢啊,有啥事兒,你回去說清楚不就得了……”
我爺爺焦急的對王革命說,可王革命卻嘴角上翹 ,嘿嘿的笑了……然後一轉身,朝柳樹溝深處走去。
“王革命……革命……”我爺爺喊他,他也不回頭,繼續往前走,一轉彎 ,繞過一座高聳的墳包,不見了蹤影。
我爺爺心中納悶,看來陳寡婦說的王革命進了柳樹溝是真的,可這王革命在這柳樹溝做什麽?為什麽不跟自己回家?
我爺爺懷裏的我抽泣了幾下,扭動了幾下身子,又昏睡過去。我爺爺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體溫高的燙手。回家要緊 ,其他的都顧不得了,於是邁步繞過大柳樹。
當我爺爺再一次繞過大柳樹的時候,眼前終於出現那片熟悉的苞米地。太陽已經老高,一陣風吹來 ,夾雜著久違的劉家鎮的炊煙的味道。
我爺爺欣喜的看到,前麵不遠有一群人,她們正向村子走去,從背影就可以輕易的分辨出,有我爸爸 、我的奶奶、趙村長以及村裏的一些熟悉的村民。
我爺爺高興的大聲喊道,
“老二……老二……”
可那群人,卻仿佛並沒有聽見,依舊連頭都不回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