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三太奶上身再顯聖、我爺爺再闖柳樹溝
我奶奶見我爸爸滿臉的焦急,便交代我爸爸上樹把這張金甲蛇皮請下來。但這是三太奶顯身賜給我奶奶的,所以取下來之後不要直接帶走,要等我奶奶回來,再祭拜一番才可以,以免失了禮數。我爸爸點頭答應,轉身來到大柳樹下,抱住樹幹,三下兩下的爬上了那個樹丫。那張金甲蛇皮就纏繞在樹枝上,還沒個幹燥,蛇皮看上去還很柔軟。盡管有些陰天,但仍舊閃著金黃色的光。
我爸爸順著蛇皮纏繞的方向,慢慢的一圈圈的將蛇皮解下來,蛇皮足有一丈多長,我爸爸捧著頭部,尾巴的部分都已經搭落在地麵上。我爸爸慢慢的,將蛇皮從頭部卷起。最終卷成飯盆大小的一卷。這才小心翼翼的抱著爬下樹來。
我奶奶囑咐我爸爸取下蛇皮後要在原地等著,我爸爸便把蛇皮抱在胸前,站在樹下等著我奶奶。
再說我奶奶,一溜小跑回到屋子裏。發現我直挺挺的躺在炕上,牙關緊咬,眉頭凝成一個疙瘩,臉色鐵青,雙眼緊閉,人事不省。而最為奇怪的是,我的腰上居然紮著我奶奶的紅漆櫃子裏的那串跳大神用的腰玲,左手拿著那麵太平鼓,右手拿著鼓鞭。
我爺爺正站在炕邊上,看著昏迷不醒的我急的直跺腳。我奶奶來到我身邊,左手捏住我的左手腕,右手的拇指按住我的“人中”。幾秒鍾後,我突然的睜開眼睛,身子猛的一挺。奶奶完全沒有防備,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弄了個趔趄。我開始渾身抽搐,不住的顫抖,嘴角吐出白沫。
呼的一下,我坐了起來,挺著胸脯,頭用力的向後仰。雙手也順在背後,仍舊劇烈的抖動。同時喉嚨裏發出呼嚕嚕的聲響,而後,開始打嗝兒。這嗝兒打的聲音響亮,完全不響是出自一個僅僅七歲,又長得瘦小的孩子。
我奶奶見了,趕緊對我爺爺說,
“老頭子,大勇這是來仙兒了……快,倒一碗白酒來……”
我爺爺趕緊轉身到外屋的碗櫃裏,拿來一個飯碗,再在屋子裏的櫃蓋上拿來一瓶白酒,飯碗擺在我麵前的炕上,倒上大半碗。我奶奶也拿來旱煙笸籮,在炕頭的牆上摘下自己的那個銅煙袋鍋,麻利的裝了一袋煙,煙袋鍋叼在嘴裏,用火柴點燃,抽了幾口,然後恭恭敬敬的把煙袋杆橫擔在酒碗上。
我打了一陣子的嗝兒,慢慢的平靜下來,但仍舊保持著挺胸仰頭的姿勢。我奶奶雙手扶著炕沿,彎下腰,把頭放在雙手上,說道,
“喜鵲叫,公雞鳴
我的家裏刮香風
不知是哪路老仙兒到
弟子膽大請尊名
請尊名啊留尊姓
老仙兒有事請交代清
上刀山,下火海
弟子一心敬神靈
………”
我仍然仰著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哎………………”
嘴裏開始屋裏哇啦的說著什麽,完全聽不清楚。然後伸手拿起煙袋杆,高高舉起,猛的一揮,把麵前的那碗酒一下子打翻在地。飯碗掉在地上,啪的一聲碎成幾片,白酒撒了一地。然後又把煙袋杆扔在了我奶奶的麵前。嘴裏仍舊屋裏哇啦的說著什麽。
我奶奶看了卡地上的酒碗,又看了看麵前的旱煙袋,伸手拿起我剛才扔在炕上的太平鼓和鼓鞭,往後退了兩步,一下一下的敲了起來。隨著咚咚的鼓點節奏,嘴裏念念有詞的吟唱。
“太平鼓,敲叮咚
三聲鼓響請神靈
常三太奶多保佑
弟子有事請說明
太平鼓,敲叮咚
五聲鼓響請神靈
但求老仙兒多擔待
指點弟子敬神明
……”
太平鼓隻敲了幾下,我奶奶便也一下一下的打起了嗝兒來,聲音一下比一下急促,突然眼睛上翻,渾身抖了幾下,嘴裏也發出屋裏哇啦的聲音,盡管無法聽懂說的是什麽,但從語調的抑揚頓挫中,可以感覺的到她很氣憤。
於此同時我也在炕上屋裏哇啦的說,像是在跟我奶奶對話。就這樣我和我奶奶用聽不懂的語言爭吵了一陣子,我奶奶突然拿起鼓鞭,啪的一聲打在我的身上。
鼓鞭是用兩根曬幹的榆樹枝條擰在一起,再用五彩的布條綁成的,盡管奶奶並沒太用力,但我的身子卻猛的震動了一下,再次一挺,向後仰麵倒下,眼睛緊閉,四肢伸直,再也不做聲了……
而站在地上的奶奶,也身子一軟,向後倒去,幸好爺爺就在身旁,伸手把奶奶攙扶住。
兩個人都閉著眼睛不省人事,把爺爺急的團團的轉。過了一下會,奶奶慢慢睜開眼睛,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撿起地上的太平鼓和鼓鞭,放在炕上。伸手拉住我的手腕,手指搭在我的脈門上。
奶奶是在摸我的脈象,不一會,我的脈象漸漸平穩,身體也回複了柔軟,仍閉著眼睛,呼呼的睡著。奶奶摘下我身上的腰鈴,連同太平鼓和鼓鞭一起放回炕上的紅漆木櫃。再回到我的身邊,伸手扯過一個譚子蓋在我的身上。囑咐爺爺看好我,爺爺點頭答應。
奶奶這才整理下衣服,轉身出了院子,來到西麵大柳樹下。我爸爸仍站在樹下,懷裏抱著那卷金甲蛇皮,等我奶奶回來。奶奶交代的事不敢不聽,再加上見到這樣的金甲蛇皮,也是生平第一次,想必是有什麽說道,不敢造次。
我奶奶從我爸爸的手裏接過蛇皮,仔細看了看,自言自語道,
“你爹和大勇,都有救了……”
我爸爸不解其意,趕緊問道,
“媽,這咋回事?我剛才回家,一進屋就看見大勇打開你的櫃子,戴上腰鈴,拿著太平鼓在屋子裏連蹦帶跳的敲,我還訓斥他兩句,說別亂動你奶奶的東西,結果這孩子一翻白眼就躺炕上了,我怎麽叫都叫不醒,媽這到底是咋回事?現在大勇咋樣了……”
我奶奶脫下外麵的褂子,鋪在地上,把那卷蛇皮放在上麵,仔細的包裹號,重新抱在懷裏站起身。對我爸爸說,
“是老仙兒上了大勇的身了……”
“老仙兒?上身?”我爸爸驚訝的問。
“大勇隻是個孩子,老仙兒怎麽會上他的身?”
我奶奶抬腿往回走,我爸爸跟在後麵,我奶奶邊走邊說,
“大勇這孩子生日時辰特殊,能看見咱們看不見的東西,他早早晚晚要比我強上百倍……”
我爸爸仍是不解,我奶奶也不再多說,隻是囑咐我爸爸,關於這張金甲蛇皮的事兒,千萬別和任何人說起。我爸爸點頭答應。
回到屋子裏,奶奶在櫃子裏找出一塊紅布,平整的鋪在炕上,再解開懷裏的布包,把金甲蛇皮拿出來,放在上麵,重新認真的包裹起來。突然,站在一邊的我爺爺,張口對我奶奶說道,
“老太婆,我得去趟柳樹溝……”
我爺爺的話以出口,可嚇壞了我爸爸和我奶奶,自從我爺爺上次從柳樹溝回來,這都好幾個月了,就沒說過一句話。而現在卻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我爺爺皺著眉頭看著我奶奶,繼續說道,
“我說,我得去一趟柳樹溝……”
奶奶上下打量我爺爺,點頭說道,
“嗯,看來老仙兒是有了安排了……”
……
我就這樣躺在炕上又睡了兩個半天加一整夜。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鋪在身下的褥子都已經濕透,頭發也被汗水打成一綹一綹的。我奶奶用熱水投了條毛巾,伸進被窩裏,脫掉我的衣服,給我擦拭身體。然後拿出一套幹爽的襯衣給我換上。再給我穿上棉襖和棉褲。棉襖和棉褲用爐子烤過,十分的熱乎穿在身上舒服極了。
我穿鞋下地,吃了一大碗雞蛋糕拌高粱米飯後,溜溜達達的來到院子裏。爺爺正像往常一樣,在樹下磨他那把大鐮刀。我來到爺爺身邊,爺爺看了看我,笑了笑。
而照顧我吃完飯的奶奶坐在炕上,拿出她的針線包,翻出一根紅布條。再打開紅漆木櫃,拿出那個包裹著金甲蛇皮的布包,打開,用剪子剪下了一三尺長的一段。再把這根紅布條從蛇皮中間穿了過去。蛇皮比布條寬了很多,奶奶再輕輕的把蛇皮順著折疊了兩下,用手裏的針線一下下的縫在了這根紅布條上。
爺爺磨完鐮刀進屋的時候,奶奶把縫著蛇皮的布條遞給爺爺說,
“把這個係腰上,當腰帶。”
爺爺也不多問,接過來順手綁在腰上。奶奶又囑咐道,
“一會太陽落山你就走,記住了,有誰喊你的名字,跟你說話,你都別答應,找到大勇的魂,就抱回來……”
爺爺點頭答應,奶奶又煮了幾個雞蛋,塞進爺爺的口袋。我爸爸不放心爺爺一個人去柳樹溝,對奶奶說,
“媽,要不,我帶上槍,跟我爹一起去吧……”
我奶奶搖了搖頭說,“這都是三太奶安排的,你插不上手,就讓你爹自己去吧……”
我爸爸點了點頭,不再做聲。
很快,太陽慢慢的滾下西山頭,天色暗淡了下來。我爺爺拎起他那把大鐮刀,肩膀上扛了一卷繩子,邁開大步,向柳樹溝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