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黃皮子成精報仇怨、包畫匠冤魂積陰德
眼前不遠處的“我”,伸著兩隻小手 ,盡管夜色灰暗,我爺爺仍能看到“我”的臉上滿是恐慌、害怕和委屈的神情,我爺爺心裏一陣酸楚,源於血緣的骨子裏的親情,另我爺爺心急如焚,不禁急的流下了眼淚。我爺爺衝著"我"喊道,
“大勇,孩子,別害怕,爺爺這就帶你回家……”
身後拉扯繩子的身影已經被我爺爺拽倒,繩子鬆散的落在地上沒了牽絆,我爺爺邁開步子向“我”的方向奔來,就當我爺爺跑到我的近前,伸出的手即將要碰倒我的手的時候,身後的那個黑影爬了起來,又一次抓起繩子,用力的向後拉扯。我爺爺一個沒留神,被那人拉了一個趔趄,旋即失去重心 ,噗通的一聲摔倒在地。地上尖利的石頭,頂在了我爺爺的腰眼兒上,劇烈的疼痛伴隨著酸麻的感覺,從後腰處迅速的襲便全身,我爺爺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發黑。
我爺爺強打精神,用手撐著地麵踉蹌的站起身,咬緊牙關忍住疼痛。不再顧及身後那個拉扯繩子的人,因為我爺爺一伸手,幾乎就能抓住我的手,先把我抱在懷裏,才能讓我爺爺安心,比起這個,其他的都不重要。
就當我爺爺的指尖馬上就要碰到“我”的指尖的時候,“我”突然咧開嘴,笑了。
“哈哈,你看看我,現在像人了麽?”
“我”的這突如其來的表情變化,令我爺爺再次大吃一驚,因為“我”剛才的這句話,似曾相識,但卻又想不起來從哪裏聽過。就在我爺爺猶豫的一瞬間,伸手那個黑影再次拉動繩子,我爺爺被拉扯的向後退了幾步。而麵前的“我”臉色一變,眼睛裏噙滿了淚花,小嘴兒抽搐著,嚶嚶的哭泣,
“爺爺,我害怕,抱抱我,帶我回家……”
我爺爺再一次被“我”可憐的表情感染,焦急和擔心,令我爺爺開始憤怒,回頭順著繩子拉扯的方向向那個黑影大步走去。那把大鐮刀剛才扔到了身後,我爺爺彎腰撿了起來,攥在手裏,咬牙切齒的向那人走去。我爺爺要將這個拉扯繩子的黑影一刀劈成兩半,為了救出可憐楚楚的“我”,他已經顧不得一切,他要清除一切阻礙。
離那個人越來越近了,那人的雙手仍舊死死的拉著繩子,他盯著我爺爺,借著星光,我爺爺終於看清了他的臉,我爺爺認出了他,居然是包畫匠!
我爺爺知道,包畫匠已經在前陣子上吊死了。那麽眼前這個包畫匠就嬰孩是一隻鬼魂。在這陰森詭異的柳樹溝裏,出現一隻死去的冤魂並不奇怪,但當一隻鬼就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我爺爺還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事,身後,就是那個荒墳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聲音緩慢而低沉。伴隨著這聲音的,還有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那聲音咚咚作響,震人心魄。
我爺爺轉身朝著那聲音望去,隻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正在朝那個小男孩走去,手裏拎著一把巨大的鐮刀,刀頭在地麵上拖動,剛才的聲音正源於此。盡管看不清那人的臉,但我爺爺認出了那把鐮刀,低頭再看看自己手裏的,不就正是跟自己手裏的一模一樣?看體形、看身高,難道這個也拎著鐮刀的人,是自己??
那個拎著鐮刀的人 ,並不曾往我爺爺的方向瞧上一眼,他就在我爺爺以及那個一直拉著繩子,不讓我爺爺靠近“我”的包畫匠的驚訝的目光中,一步步的走到了那個男孩的身後。那個男孩似乎已經察覺,收起可憐楚楚的表情,回頭看去,而那個人,突然揮起鐮刀,從右上方斜著向那個男孩劈了下來。
那男孩哎呀的叫了一聲,彎下腰,四肢著地,向一旁跳了過去,可那鐮刀劈下來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一下子砍中了他的一隻腳……
就在這暗淡的夜色裏,清楚的聽見哢嚓的一聲,那是骨骼碎裂的聲音,大鐮刀砍中了男孩的腳踝,一股閃著綠色熒光的液體四外飛濺,那,就是這男孩的血液!
那男孩慘叫了一聲,身子向前翻滾,原本就破舊的襯衫不見了,身體蜷縮。滾動了幾圈後,兩隻手和一隻腳著地,那隻缺了一截的腿翹著,綠色熒光的血液不住的流淌。而他卻瞬間變成了一隻毛茸茸的東西,連滾帶爬的逃進一旁的枯草從,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黃皮子!”
我爺爺驚呼一聲,星光裏他清楚的分辨出,那是一隻巨大的黃皮子。一瞬間他想起了多年前,就在劉老七家的柴火垛,就曾有隻黃皮子,身子直立,說著人話問他自己像不像人。而當時自己曾憤怒的嗬斥,它們灰溜溜的逃走。後來跟我奶奶說起這事,我奶奶告訴我爺爺,黃皮子修煉到一定的時機,想要成精幻化人形,就要找人來問自己像不像人,隻有被人說像,便是大功告成,如果人說不像,那麽他們將前功盡棄,需要再修煉十幾年。
照這樣看來,剛才那個“大勇”,應該是成了精的黃皮子變化而來,故意變成“我”的模樣來戲弄我爺爺,從而報當年的仇。
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那麽那個拎著鐮刀的,與我爺爺十分相似的,是誰?難道是我爺爺丟失在柳樹溝的魂魄?
身後的包畫匠轉過身,慢慢的走了,消失在夜色中。
我爺爺的魂魄,拎著鐮刀,一步一步的向小路右側,當初我跌落下去的那個土溝走去,一轉眼也消失在夜色中。
過了好一陣,我爺爺才緩過神來,皺著眉頭站在原地,大腦裏努力的整理剛才發生的一切,但不管怎樣,不管還有多少想不通的事,去那個土溝裏救我的魂魄,才是此行的目的,於是不再猶豫,一手攥緊手裏的鐮刀,另一隻手旅順綁在腰上的繩子,向那個土溝走去。
其實隻有區區的十幾二十米,但我爺爺每邁一步,便會聽到一陣雜亂的聲音,有小孩的哭泣聲,有婦女的笑聲,有男人的怒罵聲,有老人的哀求聲。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忽遠忽近,忽大忽小,有時低沉的讓人壓抑,有時尖利的讓人渾身酥麻。
這聲音讓我爺爺心煩意亂,頭暈目眩。他用手捂住耳朵,但卻無濟於事,仿佛這聲音是從自己的大腦裏、心髒裏傳來,無法躲藏也無法逃避。
我爺爺艱難的邁著步子,一點點的向土溝挪動。而就在 我爺爺終於來到土溝邊上的時候,那些聲音一下子消失。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爺爺,……爺爺……”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土溝裏傳來,我爺爺低頭看去,土溝的荊棘叢裏,躺著一個小男孩,那正是我,身上的衣衫襤褸,臉上滿是淚水,裸露著皮膚的小胳膊上,紮滿了荊棘上的木刺。
我爺爺心疼極了,趴在土溝邊上,伸手去抓我的胳膊。我爺爺一把抓住我的手,緊緊的握著,一股冰涼的感覺,從我的手上迅速的傳遍了我爺爺的全身。一瞬間,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凝固,幾乎能聽到身體裏哢哢的結冰的聲音。
寒冷讓我爺爺渾身顫抖,牙關緊咬,咯咯作響。但仍沒有鬆開拉著我的手。而就在這時,那些幹枯的長滿尖刺的荊棘從,呼的一生坍塌,變成零散的、細碎的碎片,我的身體便向下墜落,差點將拉著我的手的我爺爺一同拉近那個土溝。
而原本很淺的土溝突然變得深不見底,黑洞洞的如同這深邃詭異的柳樹溝,我爺爺努力的拉著我的手,但這黑洞似乎有著強大吸引力,無論我爺爺怎麽用力,都毫無作用,於是便這樣的僵持著。
我爺爺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身下土坡的邊緣,開始一點點的坍塌,土塊和石子嘩啦啦的落盡那個黑洞。看來用不了多久,我爺爺趴著的地方,也會塌陷,掉進這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就在萬分危急的時候,突然,綁在腰上的繩子被人向後拉扯,而且力量很大,我爺爺的身體順著繩子的方向,慢慢的向後滑動,最終我爺爺要緊牙關,大喊一聲,
“啊……”
聲音洪亮,響徹山穀,在這空曠的、淒涼的柳樹溝裏回蕩。
終於,我被拉出了土溝,我爺爺一翻身把我抱在懷裏,仰麵躺在幹枯的草叢中,望著夜空中冷漠的、毫無表情的星星,老淚縱橫。終於,又把我抱在懷裏,我的孤獨 的靈魂,已經在這個淒冷的柳樹溝,飄蕩了很久。我爺爺緊緊的抱著我,唯恐再一次將我失去。
我爺爺慢慢爬起身,把我背在後背上,往前走了幾步,把繩子繞過自己的肩膀,把我牢牢的捆在身上。我的雙手摟著我爺爺的脖子,小臉貼在他的肩膀上。我爺爺拉著繩子,一步步 的往前走,繩子一圈圈的繞起,盤在手臂上,眼前就是那棵陰陽柳樹,也正是這根繩子的盡頭,繞過柳樹,我們便可以逃離柳樹溝,我的魂魄便可以重新回到我的身體,便可以結束這詭異的一切……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