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心血
亦娘給李太醫準備了客卧,李太醫卻道與百松是多年未見的舊人,要與舊人敘舊。於是乎,與百松一道走了。
到青雲山的第一晚天色已黑,故未能欣賞山中景色。第二日李太醫大讚青雲山果然秀麗,如詩如畫!
百松居住的房子是座閣樓台榭,起名「雲煙閣」。
石頭砌的階梯下,甬路相銜,有一處諾大的天台,木欄杆四周種滿了各色花草。
小庭幽院,花團錦簇,甚是別有風情!
「你個老不休,我當你是什麼閑情雅緻之人,原來種的都是飛燕草,文殊蘭等毒物!」李太醫罵道。
那些看似爭奇鬥豔,奼紫嫣紅的景色,其實暗藏殺機。白色曼陀羅、半年紅、野芋都是劇毒之物。
「你心中認為我是惡毒之人,自是只看到了一面,卻未曾看另一面。」百松從石階上下來,「半年紅,你只知它有劇毒,怎不看它還有強心定喘、止痛祛瘀之功效?」
「曼陀羅,你只看它讓人麻痹而死亡之效,卻不看它極好的鎮痛之用。」百松笑道,「你啊你,小人得志!」
李太醫呸了一下。
「那這又是什麼?我且聽你怎麼說?」李太醫指著一處開著粉色球形花朵的藤蔓,墨葉紫莖,清新脫俗。
這是亡草,食后腸胃難受似肝腸寸斷,毒性發作后乾渴難耐,喝水只會加重毒性蔓延。
也稱斷腸草!
百松微微一笑:「這也是救人之物。救人脫離這凡塵苦海。」
「老毒物!」李太醫罵道。
他與百松同住是有原因的,說服他放下執念。
百松提了一個竹筐往山上夏子蘿處走去。
李太醫跟上:「這是何物?」
百松解釋道:「這是給阿蘿的。這些罐子是桃花膏,是我用三月精心挑選的桃花瓣、鹿茸膠,紅棗,蜂蜜熬製成的。與溫水服用后,阿蘿可身輕如燕,腰身纖細,貌美膚白,紅潤有光。」
「另外一些是七子膏。是用白芷、白朮、白芍等物細細研磨成粉,調和塗臉及身子可讓肌膚光潔白皙,可治瘡皰。」
「這是烏髮膏。我用了桑葚、黃精、杜仲雄花、益智仁、等十幾味上等藥材熬制而成。塗在頭部,讓阿蘿的頭髮濃密光澤。再用米醋凈泡片刻,可讓烏髮柔軟。」
「阿蘿離開了一月,這些要補上。」百松道。
「你可真是下了心血!」李太醫調侃到。
「阿蘿就是我許家的心血。」百松微微一笑。
走了一段路,李太醫突然想到什麼:「若這丫頭已有心儀之人呢?」
百松愣了一下:「這些年未讓阿蘿過多接觸男子,難道是下山這一月有何變故?」
「這倒沒有!」李太醫忙說。
「那就是了!阿蘿不會有心儀之人。」百松神情冷漠下來。
李太醫眼神里有一絲促狹之光,心中有了個主意。
原本離得不遠,一盞茶時間就到了。
百松將竹筐遞給夏子蘿:「你下山一月,這是我新做的,不可斷了用。」
「師父,你跟阿娘一樣就慣著這死丫頭吧!瞧這嬌生慣養的,嘖嘖嘖!」夏開鴻在一旁酸溜溜地調侃。
「阿蘿是女孩子,當然要細著養。」百松道。
就是山下那尋常人家的姑娘也多少有些調養之物。自家是做中醫的,師父又擅長調製各種藥品,自是不會虧了自個家的女子。
夏開鴻點頭:「阿蘿,好生養著,將來可以賣個好價錢!」
夏子蘿聞言尋了一把柴刀,夏開鴻早已跑開。
李太醫倒對這調養之物很有興趣,拿起就細細研究起來。
響午過後,夏卿回來了,看到李太醫有些吃驚,忙拱手作揖。
原來也是舊識之人。
「以前李太醫來往許府,見過兩面,相隔十幾年沒想到還能敘。」夏卿唏噓不已。
夏卿看著百松的表情,心中明了。
「李太醫,您此次尋來是否為了阿蘿?」夏卿問。
「是,卻也不是!」李太醫聽懂了夏卿話中之意,「我原先覺得那丫頭醫術精湛,行醫之道心思謹密,就想拜訪拜訪她的師父,討教一二。」
李太醫回頭瞪著百松:「我是沒想到啊,天下竟有如此大大的巧合之事。如今我知道這丫頭是我徒弟之女,也就是我徒孫,我怎能坐視不管?」
「阿蘿是我許家之人,我自可替她做主!」百松面無表情道。
「你瞧瞧,你瞧瞧!」李太醫指著百松對夏卿道,「多麼固執啊!」
百松言語中毫無退步之意。夏卿一陣躊躇,不知該替誰說話。
「此事得從長計議不是?」夏卿做和事佬,「大哥,實施計劃需機遇。機遇需等待,是不是?」
「李太醫,百松大哥也沒說現在馬上要送走阿蘿。大家可以好好商議不是?」夏卿兩頭勸和。
夏卿的話讓這兩人陷入了沉思。
百松心想,把阿蘿送進宮確實需要機遇,但不能坐以待斃。須想辦法先把阿蘿送進京城。
百松又想到,這小老兒之前不是想著要帶阿蘿回京城嗎,到時自己就跟著去,促成此事!
或者再次把阿蘿送入慕侯府,每隔三年宮裡選秀,用慕侯府的名義把阿蘿送進宮去,到時自己再接應幫助阿蘿完成復仇之事。
李太醫這邊則想:老兒我生平就一個徒弟,徒弟就一個後人。在醫術造詣上,有如此天資的女子,給你這老毒物送進皇宮當皇帝消遣之物,受那後宮陰謀詭計之苦,白白耗費了一身本事。
想讓那丫頭進皇宮,那是不可能的!
李太醫想著要不把夏子蘿帶去京城,自己守著她,不讓這老毒物有機可乘。萬一這個老毒物也跟去了京城呢?誰知他在京城是否還有舊識?想著不妥!
應該遠離京城才是!小老兒離京不能太久,眼下離京已過一月,皇帝也差不多要召他回去了!
「萬一我護不了這丫頭…」李太醫想到先前的主意,「這丫頭若是許配了人家做了他人婦,有了小娃娃,如此定是沒有資格再入宮了!」
李太醫覺得自己太聰明了,如此良計真是最佳對策,於是心裡便有了主意。
兩人經過一番思量,都認為眼下不急,是需要好好謀計謀計。
有了主意,便暗暗記在心,便不再爭議了!
「來來,品一下我這茶,可是今年的煙雨新茶!」夏卿看兩人臉色緩和,認為自己的話起了安撫作用。
這兩人端起茶盞,便有說有笑品起茶來。
夏子蘿回到青雲山並不清閑,每日除了背醫理,識藥性,採集草藥,製作膏藥,還需習武!
所謂的習武,只是花拳繡腿,鍛煉腿腳。
百松不要求夏子蘿武功精益,也不指望她有劫富濟貧的能力,只需比比劃划保持敏銳洞察,使手腳靈活,美化身形即可。
這些都是為了進皇宮打下的基礎,所以百松經常會督促。
自然不是百松教授,百松就是一文人不舞刀弄槍,而是讓夏開鴻教授。
夏開鴻八九歲時,夏卿把他送到了鄉下的武館學了些本事,如今也是練習了十一二年之久,教授夏子蘿練習還是搓搓有餘的。
夏子蘿學得好與不好,百松根本不在意。
夏子蘿在百松的培養下,論學識,在醫術上可救苦救難,用毒用藥精湛;論身形,纖細端正,膚細肉緊;論樣貌,膚白紅潤,明眸皓齒,柔美如玉;論品性,蘭心蕙質,知書達理,雖然有時些許頑皮;
在這深山生活多年,長與天地萬物作伴,與草藥醫理作陪,早已養成清麗脫俗的氣質。
如此美好的女子,放眼望去,天下有幾人能及?就算是皇帝三宮六院,身邊妃嬪姿色萬千,也不一定有夏子蘿這般的女子。
百松看著夏子蘿,像是在欣賞自己的作品般,越看越滿意,越覺得夏子蘿不進皇宮亦是可惜!
所以誰都不可成為阻礙,這是他跟阿蘿的使命,誰人都無資格插手他許家的家事。
有一日,百松臨走時遞給了夏子蘿一瓶藥丸子,夏子蘿問是何物?
「這是荷葉丸,是用荷葉、白芍、草決明等十四味葯蜜制而成。早晚各三丸。」百松見夏子蘿不明所以,解釋道:「阿蘿最近圓潤了不少!」
夏子蘿拿著藥瓶子目瞪口呆:「這是說我我……我…胖了?」
晚膳時,不管亦娘怎麼勸,夏子蘿都不肯再多吃,吃了兩口菜便離開了飯桌!
夏開鴻見夏子蘿悶悶不樂,一人坐在台階上發獃,便問怎了?
「師父…說我…胖了!」夏子蘿開口哽咽,兩眼汪汪看向阿哥。
夏開鴻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仔細一看,臉是圓了不少!」夏開鴻努力壓住笑意。
夏子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夏開鴻則在旁側大笑不止,惹得亦娘連忙過來安撫,還不時伸手打夏開鴻替夏子蘿出氣。
接下來的日子夏子蘿就不太愛吃飯了,師父給了七天量的荷葉丸,五天不到就吃完了,后又制了一些。
過去半個月後,夏子蘿確實瘦了不少,此後用膳再也不敢任性大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