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祛瘡
「……山上夏日的夜晚極其清涼……離星星特別近,星星特別大,我們喜歡在星空下談天……」
慕瑤纏著夏子蘿給她青雲山的事,聽得雙眼裡綻放光彩。
她從小到大,都身在慕侯府深宅內院里,去得了遠一點的地方,無非是城外的天禪寺。
「……我師父的住處種滿了許多奇珍異材,四季開不同的花,遠方還有一處瀑布……」
夏子蘿想到離開青雲山已半月有餘,臨走時還對姨母講很快就回,眼下是無法做到了。
需得去封書信,以免家裡擔心。
「我師父對我極其嚴格,卻又很好。時常給我調製各種脂粉,調理品。」夏子蘿道,「我給你的桃花膏,就是他調製的。吃上一段時日,包你肌膚光彩照人。」
慕瑤聽得這裡,整個人都雀躍不已:「那我得多謝你師父,讓他給我多制一些。」
夏子蘿掩嘴大笑。
「我與你說了許多事,你還不回你院中嗎?」夏子蘿看著天色,月已高空。
今日已是十七,月微圓,夜晚的天空也是極晴朗,院中鍍上了一層銀紗。
「我今夜就在你此處歇息了。」慕瑤道,「我不想走了。」
夏子蘿不可思議看著她:「三小姐,夜不歸宿可不好哦!」
慕瑤笑嘻嘻:「都在府中,哪裡是夜不歸宿。」
慕瑤轉頭讓寶兒去她院子里給她拿套換洗衣裙。
寶兒應了就出門去了。
兩人半夜又說了很久的話,第二日睡到將近巳時才起。
寶兒匆匆進房。
「姑娘,通判府來人請姑娘過去。」寶兒面有急色,:「好像…有很要緊的事。」
「很要緊的事?」夏子蘿趕緊詢問寶兒,「是袁大人,還是袁大小姐?」
寶兒咬著嘴唇搖搖頭。
「拿上藥箱!」夏子蘿二話不說跨出門。
這是二公子慕祁成贈與的,紫檀木葯匣子,輕便精巧。
「我也要去!」慕瑤拉住夏子蘿,她無非就想出門而已,去哪裡她並不在意。
夏子蘿點點頭。
寶兒喊來了馬車,三位女子上了馬車,就往通判府駛去。
到了通判府,夏子蘿先快步踏入了通判府大門,慕瑤與寶兒隨後。
「方才進去的是何人?」從通判府出來的一男子問身旁的書童。
「少爺,你見多識廣,你都不知道我如何知曉?」書童嚷嚷。
「書來,你如今可以啊,都給本少爺臉色看了。」男子手裡玩弄著扇子,敲打了一下書童。
「走吧少爺,等下日頭曬了,你身子可受不了。」書童催著男子快走。
「書來,你不覺得頭先進去的那女子比較好看嗎?」男子道。
「好看好看,少爺快點走吧!」
「……」
夏子蘿到前廳時,袁玉嫣的丫鬟芳兒已在等著她了。
「是玉嫣小姐?」夏子蘿詫異,如此匆急要緊,她以為是袁大人不好了。
芳兒帶著夏子蘿三人到了袁玉嫣寢室。
聽到夏子蘿到了,袁玉嫣戰戰兢兢轉過頭來。
「啊……」袁玉嫣不知夏子蘿身後還有一位女子,大驚趕緊捂臉轉過去。
慕瑤也跟著大叫,她被嚇到了:這張臉…太恐怖了!
夏子蘿臉色尷尬,她著急之下,忘記了袁玉嫣不喜他人見到她的面目。
不過她也未預料到,如此匆忙找她的是袁玉嫣。
「讓我瞧瞧!」夏子蘿走過去。
袁玉嫣的臉,脖子,座瘡所患之處,變了個樣。
座瘡赤紅腫痛,形成密密麻麻的小山包,山包里的白粉膿水欲破皮而出。
「這一天比我預料得快。」夏子蘿淡定地道。
「你知會如此嗎?」袁玉嫣問。
夏子蘿點點頭:「這兩天我們需要將這裡面的東西拔出來。」
「怎麼拔?」慕瑤倒來了興趣。
「用藥!」
夏子蘿立馬開了方子:白附子、全蝸、當歸、五倍子、白芷、紅大戰、蜈蚣、……三十多味葯。
「這藥方子很花銀子。」夏子蘿笑道,將方子遞給芳兒,「去準備,我今日不走了,需住通判府。」
「你…你不回去了?」慕瑤有些不樂意,她今晚還想聽夏子蘿講那青雲山的事呢!
「你乖啊,你待會先跟寶兒回去。」夏子蘿哄著慕瑤,「寶兒,你替我收拾一兩套衣裙送過來。」
袁玉嫣巴不得夏子蘿就住她這了,她現如今這模樣,半分離不得夏子蘿。
今早起床在鏡子中看到這幅模樣,嚇得花容失色。
慕瑤蔫蔫地回到了慕侯府,無精打采地坐在程氏花廳里。
「做什麼去了,怎的這幅模樣?」程氏問。
以為女兒未找到趣事來耍,而蔫兮兮的。
慕瑤就將事情告知了程氏。
「母親,阿蘿這幾天不在府里,那我豈不是好悶?」慕瑤道。
「你啊,整日想著玩。」程氏瞪了她一眼。
「明日與琳兒一起,開始跟著母親學著打理家事。免得日後嫁出去了,人家取笑慕侯府教女無方。」
「哦!」慕瑤直接回自己房子去了,再多待一刻,不免又得聽程氏一番教誨。
通判府。
田氏得知夏子蘿今日來了,很是驚喜,連忙邀到花園喝茶乘涼。
午膳后又請給袁崇診看。
皰瘡已無滲液,未破壁的皰瘡已沉下去,已破壁的皰瘡已結痂,少數皰瘡還在彌留,肌膚已無臭味。
「袁大人,如今可下床走動了?」夏子蘿問道。
「可以可以!」袁崇連忙點頭,萬分欣喜,「如今已不再瘙癢疼痛了。」
「那在屋中多走走。」夏子蘿道,「先前的方子再繼續服用五天,沐浴的藥水也繼續。」
夏子蘿眼光看向床鋪:「這被褥墊子,換新的去吧!再用就不好了!」
袁崇連忙喊下人來更換新被褥墊子,吩咐將換下來的燒掉。
夏子蘿暫住通判府,袁家上下歡喜不已。田氏在袁玉嫣院子處,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
芳兒將夏子蘿要的東西和藥材都買來了,這個午後夏子蘿只需認真製藥。
袁玉嫣再見到夏子蘿時,已是夜裡戌時。
經過四個時辰,夏子蘿的膏藥已制好。用一小口砂鍋裝了,鍋里還滾著黑色的糊糊,一種特殊的中藥氣味。
「玉嫣小姐先去泡浴,一刻鐘以後我們塗上這個膏藥。」夏子蘿道。
袁玉嫣依言而行。
袁玉嫣出浴后,臉色因熱氣蒸得通紅,冒出許多汗珠。
此時膏藥已不再滾燙,夏子蘿將溫熱的膏藥厚厚地塗在袁玉嫣座瘡患處。
「此膏藥具有解毒,消腫止痛,托膿生肌,斂瘡之功效。」夏子蘿道,「塗上后需等待二十個時辰。」
袁玉嫣點點頭。
夏子蘿又剪了一些麻布貼在膏藥上。
忙完一通后,夏子蘿才覺得有些疲憊。芳兒端上宵夜,解了她的飢腸轆轆。
袁玉嫣見夏子蘿吃得有味,忍俊不禁。
第二日大早,袁玉嫣房中傳來一聲尖叫聲。嚇得夏子蘿立馬起身,未來得及更衣直接跑到袁玉嫣房中。
袁玉嫣房中多了一個九歲的男童,粉裝玉琢,透露出富家子弟特有的傲氣。
男童看到衣衫不整,素麵朝天的夏子蘿甚是嫌棄,將手中的木劍指向夏子蘿。
「是不是你將我阿姐扮成這幅丑模樣?」
夏子蘿這時反應過來了,這是袁家的小少爺?
「俊兒,胡鬧!」田氏聽到叫喊聲趕過來,看到這一幕,「休得無禮!」
田氏收了男童的木劍:「跟夏姐姐賠禮道歉!這是在給你阿姐施診用藥。」
男童做了個鬼臉就跑了。
「夏姑娘,沒有嚇到你吧?」田氏很歉意,上前道:「這是小兒袁玉俊,從小頑劣,讓人十分頭疼。」
夏子蘿掩嘴一笑:「無妨!」
又想到自己未更衣洗漱,實在尷尬,就回到自己卧室去了。
袁玉嫣臉上貼滿了膏藥,實在難受,用膳喝水極其不便。
「有些癢!」袁玉嫣道。
夏子蘿點點頭:「這是起藥效了,肌膚里的那些東西正在往外吸出來。」
袁玉嫣覺得噁心,但不得不忍耐。
「再忍忍,明日早上就可以拿掉了。」夏子蘿鼓勵她。
「好!」有夏子蘿在,袁玉嫣就安心,她可以等。
袁玉嫣光等著實在難耐,芳兒就將綉品拿來給她打發時間。
「阿蘿,我給你綉一條絲帕可好?」袁玉嫣問,「你想要怎樣的綉圖?」
「蘭花圖可好?」夏子蘿想了想。
袁玉嫣點點頭:「蘭花清雅!」
夏子蘿覺得這樣很好,可以讓袁玉嫣將心思放於刺繡上,不再去關注臉上膏藥。
夏子蘿就陪著袁玉嫣,看她一針一線穿梭,十指纖巧,空白的織物逐漸被賦予了靈魂。
等到夏子蘿午睡起來,蘭花的根枝葉子已出來了。
「竟如此快速!」夏子蘿一臉驚喜,半卷訝然盯著絲帕上的這一處絲絲縷縷。
袁玉嫣笑:「無非是普通綉品,阿蘿怎這樣驚訝?」
「人家是不會嘛!」夏子蘿嘟嘴。
姨母是會的,曾經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只是阿蘿不喜,不願學。
「阿蘿的手是妙手,用來操持醫術的。」袁玉嫣今日心情好,竟然也會打趣人了。
第二日,夏子蘿讓下人煮了七夕水,就著那麻布將膏藥扯了下來。
袁玉嫣有如釋負重之感。
膏藥上密密層層的血膿,還有多餘牛毛的白色粉脂。
眾人嚇了一大跳。袁玉嫣此時心情複雜,這些噁心的髒東西一直在自己臉中?
「七子漿水分成幾份,今日多洗幾次!」夏子蘿道。
袁玉嫣還在驚愣中未回神,心情難以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