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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大好

  夏子蘿在通判府住了六七日。

  袁崇已大好,皰瘡沒有再新長,結痂處有微癢,系新肌膚生長。

  夏子蘿拿出銀針取穴肺俞、中脘、足三里、陰陵泉、曲泉等穴施針治療。

  「天皰瘡乃肌膚頑疾,多有心火亢盛,脾胃濕熱,內外合邪,結於肌膚。」夏子蘿解釋為何要針灸,「此病耗氧竭陰,需扶助正氣,清除余邪。」

  趁停針之時,又開了方子。

  「在原來方子上添加生首烏,黃芪,紅景天各三錢。」

  夏子蘿將方子給田氏,「大人,日後隔天一劑便可,需服用十五劑鞏固身子,便不需再診治了!」

  袁氏夫婦大喜,袁崇眼角濕潤。

  患病之人,只有自身才懂其中痛苦。

  袁氏夫婦唏噓了一番。

  夏子蘿退了出來,留下袁氏夫婦說話,自己則去尋袁玉嫣。

  袁玉嫣此刻臉上塗了調製的麵糊,桌子旁邊有個九歲男童盯著袁玉嫣看。

  「阿姐,你像糊了泥巴的泥人,卻又是香香甜甜的。」袁玉俊道,手裡撥弄著剩下的麵糊。

  「阿俊,你…別胡…鬧啊!」袁玉嫣因臉上糊了東西,不敢牽扯,故言語不清。

  這是夏子蘿用雞蛋清、蜂蜜、薏仁粉調製的,可光滑緊緻肌膚,祛痘不易留疤。

  有一股蜂蜜香甜的氣味。

  袁玉俊看了半響,口水吞了好幾次,袁玉嫣真怕這個小調皮胡鬧吃了去。

  夏子蘿來到房中,讓袁玉嫣用七子水洗掉臉上的麵糊。

  如今袁玉嫣座瘡已消,不過才十來天,已漸漸顯現出原來的肌膚,不再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座瘡。

  「這是我特意調製的七子膏,可直接抹於肌膚上。湯藥還需再服用一段時間。」夏子蘿道,「如今可摘了面紗了!」

  袁玉嫣抿嘴一笑,再過些時日,她便可不用再擔心他人的譏諷。

  這一日是通判府的雙喜之日。

  袁崇舉起茶杯:「夏姑娘,某以茶代酒先敬為之。」

  夏子蘿舉起手中杯子回敬。

  田氏看著丈夫及女兒如今的大好,喜極而泣。

  「夏姑娘,這是給你的診金,莫要嫌少。」田氏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子,足有兩百兩銀子。

  兩百銀子,可買下一個大小中等的鋪子,是大手筆了!

  夏子蘿有些驚訝,她未見過如此多的銀子。

  「阿蘿,你收下吧!」袁玉嫣看著夏子蘿發獃的樣子,有些好笑,「你啊,可是救了兩條命,這個不多。」

  「阿蘿……謝過袁大人,夫人…」

  夏子蘿不再推辭,她如今真的需要銀子,「謝玉嫣小姐。」

  袁玉嫣噗呲一笑:「我就大你一歲,不要叫小姐,叫玉嫣。或喚姐姐也可!」

  「哇,你占我便宜!」夏子蘿不依。

  「阿蘿,你與我一樣喚阿姐,那你就是我媳婦了!」

  袁玉俊奶聲奶氣道,「你得等我長大!」

  這便宜可佔大了!

  人小鬼大,大家鬨笑不已。

  飯桌上小打小鬧,好不熱鬧。

  通判府已很久未有如此笑聲了。

  晚膳后,夏子蘿坐在袁玉嫣院子的石階上,看著星空發獃。

  「怎的坐在地上?」袁玉嫣要拉夏子蘿起身,卻反而被夏子蘿拉了下去。

  「坐石階上舒服」夏子蘿道,「在自己院子里都不能做些舒暢的事嘛,多累!」

  袁玉嫣輕輕搖了搖頭:「從小我母親就教導女子要行為端正,這樣要被挨罵的!」

  夏子蘿笑,然後伸手摟住袁玉嫣玉脖,將自己靠在她身上。

  「有父母真好!」

  「阿蘿,你父母…?」

  袁玉嫣驚了一下,難道夏子蘿是孤女?

  「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只記得我母親是病逝的,父親是宮裡太醫,犯了事。我全家滅門,我被慕老侯爺偷偷救了出來。」

  夏子蘿道:「我進幕府,是為了我父親的遺囑之託,報幕府當年救命之恩,留了我家族一條血脈。」

  「我後來跟著姨夫姨母一直生活在青雲山,時間久了,我有點想不起父母親的樣子了!」

  她有時候也會想父母,但想他們什麼呢?模樣漸漸模糊,也未留下太多的懷念,連個物件都沒有。

  袁玉嫣一時語塞,不懂怎樣安慰她,想起自己因為一張臉,曾想自殺。

  而身旁這位比自己小的女子,卻連父母都沒有。

  倘若自己真的不在人世,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多凄慘可憐。

  前些日子父親重病,自己整日凄凄慘慘,母親應是最心焦的,母親並不比她好過。

  想到這些,袁玉嫣覺得自己不是孝順之人。

  「你怎的流眼淚?」夏子蘿道,連忙替袁玉嫣試淚。

  「阿蘿,以後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可好?」袁玉嫣道。

  夏子蘿卻搖搖頭。

  「我不知往後人生怎樣,也不知以後在哪,不想徒生憂愁,給家人帶來擔憂!」

  「那我是你的姐姐可好?」袁玉嫣不介意夏子蘿的拒絕。

  「嗯嗯!」夏子蘿用力點點頭,笑顏如玉。

  「我有了姐姐,我在家中還有個阿哥哦……」

  「呀,你還有阿哥么……」

  夏子蘿說起夏開鴻的那些混賬事,惹得袁玉嫣哈哈大笑,已完全忘了大家閨秀的訓誡。

  笑聲傳到袁氏夫婦耳中,夫妻倆也是相視而笑。

  「嫣兒如今這樣開懷,我做母親的真是……」田氏說著又想掉淚。

  「哎?」袁崇拉住田氏,玩笑道,「這些日子流的眼淚還不夠多麼,今日是喜慶日子,該笑!」

  田氏覺得也是。

  「過些日子,等嫣兒更好些了,該說門親。再有半年就十九了,不能再耽誤。」

  「前些日子江南饒家上門,我看也是為了這事。」

  袁崇揣摩,「打著上門看我的旗號,又見我重病在身,就沒好開口吧!」

  「老爺,你覺得如何?」田氏問。

  「夫人,你我女兒就一個,吃了那麼多苦頭,怎忍心讓她再吃苦。」

  袁崇輕輕嘆息,「隨她心意擇婿,我們適當時給予一些建議即可。」

  田氏點點頭,笑容滿面。

  夫君大好,女兒待嫁,對她來講,滿足莫過如此!

  次日,夏子蘿交代好了事宜,就回了慕侯府。

  與袁玉嫣同住了七八日,大大不舍。

  好在並不遠,兩三條街便到,她如今已不用面紗,隨時可出門。

  夏子蘿回到慕侯府第一件事就去了西院請安。

  慕瑤知道夏子蘿回來了,第一時間就到了西院。

  「阿蘿,你可回來了!」慕瑤整個人就沒差掛在夏子蘿身上。

  「哇,你重死了!」夏子蘿把她推開。

  「女兒家成何體統?」老侯夫人責怪,言語里卻是歡喜。她也是許多天未見夏子蘿了。

  「通判府那兩個病患都好了?」慕瑤問。

  老侯夫人伸手要打,慕瑤直接跳開。

  「都好得差不多了,如今不需要我守著了。」夏子蘿笑著說。

  「那個袁小姐的臉……」慕瑤不知怎樣說才好,直接比劃比劃。

  「改日帶你見一見?」夏子蘿問。

  「好啊!」慕瑤很是好奇那張臉如今的模樣。

  夏子蘿把這些天在通判府的事,像講故事一般,講與眾人聽,惹得眾人一道噁心。

  夏子蘿哈哈大笑。

  「夏姑娘,再說今晚大家都不用吃飯了」李媽媽笑道。

  夏子蘿忽然看向慕瑤:「哎,三小姐,你是不是胖了?」

  晚上慕瑤依舊賴在夏子蘿房中,自從夏子蘿說她胖了,她發現還真是。

  「阿蘿,我可怎麼辦,我怎麼會胖了呢?」慕瑤哀嚎。

  夏子蘿笑她:「你現如今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自然就多,又不活動,日久當然會圓潤許多。」

  夏子蘿想到師父說她「圓潤」時,她也是這種奔潰的心態。

  「我可怎麼辦啊,我不想變成肥豬!」慕瑤口不擇言。

  「以往我若圓潤了,都是我阿哥陪我比劃比劃,一兩個時辰下來累得很,自然消瘦許多。」夏子蘿道,「但是誰能陪你練?」

  慕瑤眼珠子開始轉:家裡就大哥會武,二哥是個文人也是大忙人,慕琳比她還弱。

  「你,就你了!」慕瑤能想到的只有夏子蘿,「你再不動,你也會胖。」

  「我不怕啊,我師父給我調製了荷葉丸!」夏子蘿不在意。

  「好哇!」慕瑤指著夏子蘿假裝恨言重語,「你這死丫頭,有好東西不給我。」

  慕瑤直接把夏子蘿撲在床上撓痒痒,夏子蘿尖叫躲不開,最後求饒。

  「我陪你,我陪你!」夏子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明日早起,我們就在院中小跑,可好?」

  「有用嗎?」慕瑤問。

  夏子蘿點點頭。

  確實,夏子蘿再不動也要長肉了,這豪門深宅的油水比山上的好多,不注意是要長胖的。

  於是兩人早早入睡了。

  第二日清晨,兩人果然在院里小跑起來。

  寶兒得了吩咐,去池塘摘了新鮮荷葉煮了茶,待兩人休息時喝。

  這兩人咬牙跑了一個時辰,一身大汗。口渴乾燥,一下子喝了許多荷葉茶。

  「這茶水不錯!」慕瑤誇獎,「清香自然!」

  沐浴后兩人覺得神清氣爽,彷彿瘦了許多。

  也是累極,在炎炎夏日的清風中,漸漸閤眼打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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