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不是非你不可
“斯羽——”
季瀾依呼天搶地的哭聲響徹整個病房。
我抱著陸斯羽幹瘦的身軀,淚水成河。
這一天,是我和楚駿之結婚的日子,也是我深愛的男人離我而去的日子。
他臨走那刻,還喊著我的名字。
我現在才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愛而不得,而是陰陽兩隔。
我眼睜睜看他生命消耗殆盡,卻又無能為力。
從季瀾依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我才知道他們離開江城後的痛苦經曆。
季瀾依本來想在他們定居的四線小城開個西餐店,但店鋪還沒開,陸斯羽就整天惡心嘔吐,在當地醫院被誤診為普通的腸胃炎。
一個月後,他才在市醫院被診斷出砷金屬中毒,那個時候的他腎功能已經開始嚴重衰竭,要靠透析維持生命。
當時的季瀾依早就跟家裏斷了關係,他們靠我給的那張卡支撐了一陣子,後續所需費用越來越大,季瀾依就瞞著他把房子給賣了。
季瀾依說,她求過陸斯羽多次,要來向我借錢,可都被他拒絕,他說,就算死,也要帶著尊嚴去死。季瀾依聲淚俱下,我親眼看著醫護人員把陸斯羽推進太平間。
他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我一遍遍問自己。
我看了眼床頭掛著的病曆,上麵赫然寫著“砷金屬過量攝入”。
“斯羽怎麽會得這種病?”我問魂不附體的季瀾依。
季瀾依眼神空洞,“斯羽入獄前身體一直很好,出獄後就······其實,我和斯羽都想到了,隻是我已經答應斯羽,就算爛在肚裏也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我抓住季瀾依胳膊,哭著問她。
她崩潰地搖頭。
其實這個時候,我也猜到了幾分,隻是不能完全確認而已。
“季瀾依,告訴我你知道的真相,我求你了——”
我哭的聲嘶力竭。
“我親口答應過斯羽,我如果食言,就等於背棄了斯羽的信任。蘇瑾瑜,你好好想一想,整個江城誰能把斯羽弄進監獄,誰又能在監獄裏動手腳?”
我脊背滲出一層冷汗。
“斯羽從確診那刻就知道是誰在害他,隻是——他不讓我說,他說——”季瀾依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說什麽?”我咬住下唇,但有種直覺,陸斯羽這麽忍氣吞聲是為了我。
“為了你未來能幸福,他——死而無憾。”季瀾依再度哭出聲,“他說,他毀你一輩子,隻有用他的命來換你餘生的幸福。”
我再也聽不下去,掂起長長的婚紗,踉踉蹌蹌去了太平間。
我掀開陸斯羽身上的白布單,凝視著清瘦的睡顏,淚水一顆一顆滴在他蒼白的臉龐。
“斯羽,用不了多久,我就來陪你。”我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一如往昔。
我和他相遇在一個繁花似錦的夏日,永別於這寒冷如斯的初春。
門口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不看,我也知道是楚駿之。
我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深深望著陸斯羽。
我覺得身上忽然暖起來。
原來,一個溫軟滑膩的皮草外套已經披到我身上。
我冷冷拂掉,赤裸的雙臂露在料峭的春風中。
“斯人已去,節哀。”他擁我入懷。
我強忍著巨大的悲痛,任他摟著。
他讓陸斯羽所受的痛苦,我會在他身上加倍討回來。
就算我現在恨不得把他撥皮拆骨,也要盡量心平氣和。
楚駿之親自出麵替陸斯羽在江城買了塊私人墓地。
陸斯羽下葬那天,我穿了一身黑,頭上別了一朵小白花。
楚駿之嫌棄地扔掉我的白花,我撿起再度戴上,他又幫我摘掉,然後用腳狠狠踩了幾下。
“蘇瑾瑜,你現在是我妻子,我還沒死呢!”
我冷笑,你楚駿之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流一滴眼淚。
“我已經為你做了最大的讓步,蘇瑾瑜,你不要得寸進尺!”他吩咐錦裏的兩個女傭,“看好太太,今天她如果離開家半步,你們就等著被辭退吧!”
這兩天我多次激怒楚駿之,已經注定不能親眼看著心愛的人下葬。
去了也是徒增傷悲,不去就不去。
楚駿之前腳離開,他媽媽就來了。
她看到我神情憔悴,還穿著一身黑,就再無那些虛偽的溫柔,開始訓斥我。
“我本來就不看好你們的婚姻,答應你們結婚,也是看在你懷了孩子的份上!婚禮上,你拋下駿之就走,你丟盡了我們楚家的臉!駿之被你氣的當場吐血,你知道嗎?就憑我們駿之的條件,我們在江城什麽樣的名門閨秀娶不到,可駿之偏偏看中了你這個掃把星!”
她罵罵咧咧大半天,我垂首聽著,沒有反駁一個字。
這晚,楚駿之回來的很遲。
他一進房門,我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酒精味。
“瑾瑜,我回來了——”
房間內沒有開燈,他在黑暗中摸索。
很快,我整個人就被他壓住。
他滿是酒味的唇堵住我的唇。
我就像一具木偶,任他擺布。
剛開始的他如火如荼,漸漸他就埋首在我頸窩,哭起來,“瑾瑜,不要這樣對我,我們現在是夫妻,我們有孩子······”
“他死了,我們的生活還要繼續······”
一聽到他說“死”這個字,我所有壓製在心底的理智立馬潰不成軍。
我用盡全力把他從我身上推下去。
“咕咚”一聲,他摔到地板上。
我打開壁燈。
地上的楚駿之跌跌撞撞起來,雙目通紅卡住我脖子,“你他媽的如果想死,我現在就成全你!”
“斯羽死了,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楚駿之,現在就請你給我個痛快,我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我坦然閉上雙目。
“蘇瑾瑜,你不過是仗著我對你的愛一而再再而三作踐我!”他情緒有些失控,“真等我厭倦了你,你肚裏的孩子也護不了你!”
“你現在就掐死我吧,我真的活膩了。”
我剛說完,就被他重重推到地上。
我後背著地,火辣辣地疼。
“蘇瑾瑜,我楚駿之不是找不到女人,更不是非你不可!”他踉踉蹌蹌摔門而去。
斯羽死了,我們與楚駿之的恩怨也該了結了。
我走進楚駿之的書房,把我能看到的紙質類文件統統放進碎紙機。
很快,地上就堆起一層雪白,猶如一個個折翼死去的蝴蝶。
當傭人發現書房的一片狼籍時,立馬尖叫著去給楚駿之打電話。
我順勢從果盤拿起一把水果刀,放到自己衣袋。
半個小時後,楚駿之就心急火燎趕回來。
他大步走進書房,神色越來越冷。
“蘇——瑾——瑜——”
我能從他聲音裏聽出噬骨的恨。
我朝他露出一個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該毀的,不該毀的,都被我投進了碎紙機。我是不是挺可恨,嗯?”
“我殺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他瘋狂朝我撲過來,我反應更快。
揮起那把潛藏的匕首,朝他胸膛刺過去!
他迅速避開,反手搶過匕首,放到我脖頸。
一抹沁骨的涼意從我心底油然而出。
“蘇瑾瑜,我隻要微微一用力,你小命就沒了。”他就像一頭駭人的獅子。
“楚駿之,我現在一心求死。但在我死前,必須知道陸斯羽是怎麽死的?”
“你明知故問!他就是砷中毒引起的腎衰竭!”
他心虛地朝我吼,“怎麽,你懷疑我?”
我緊緊盯著他閃躲的雙目,不依不饒,“陸斯羽是怎麽接觸到的砷,你比誰都清楚!”
他忽然大笑,“原來你早就懷疑我了。蘇瑾瑜,就算我承認你又能把我怎樣?你現在都自身難保!”
是他,真的是他。
“我要去陪斯羽,你送我一程吧。”我剛想用力把脖子往他手中的匕首上貼,他就把匕首扔到書房外。
“你懷著我的孩子,我怎麽舍得讓你去死。”
他咬住我耳垂,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耳際彌漫開來。
我悶聲不吭,任他咬出血珠。
這件事後,我就喪失了出門的自由。
我手機被拿走,每天隻能在錦裏轉來轉去。
哪怕去廁所,也會有一個女傭跟著。
我對外界的感知,全部是通過客廳的電視機。
江城電視台的娛樂頻道,隔三差五就會爆出楚駿之與嫩模,網紅約會開房的照片。
我每天在電視機前看他身邊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縮在他懷中撒嬌撒癡,他一副來者不拒的模樣。。
再見到楚駿之,已經是一個月後。
他提出要帶我去做產檢。
我一口應下,說出自己“常去”的婦科醫院名字。
他沒有懷疑,立馬載著我來到那所醫院。
我對接診的醫護人員說,我要找經常給我做產檢的產科專家——李主任。
很快,李主任就來了。
我和她四目相交,不約而同一笑。
李主任說了一通噓寒問暖的客套話,然後就顏悅色牽著我的手去產檢。
等我們看不到楚駿之的時候,她問,“今天你想怎麽安排?”
我低聲在她耳邊說出自己的蓄謀已久的打算。
她略一遲疑,我馬上朝她手中塞了張銀行卡,她就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