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殊死較量 106、雷雨之夜
孫建章的死因很快就有了結果,他是被毒死的,所用的毒藥,就是街頭普普通通的老鼠藥。也就是說,誰都有可能毒死他。
上官雄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整整想了一個下午。
“篤篤篤——”
下午六點剛過,就有人在外麵敲門。
“進來。”
他以為是古賢九藏提醒自己下班或者用餐什麽的,但進來的卻是森田皋。
上級進下級辦公室還要敲門,這在日本整個軍界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況是特高課的機關長。
森田皋從來就沒有敲門的習慣,至少在陸軍特務部,沒有那扇門值得他伸手去敲的。但今天,他居然敲了上官雄的門,不僅讓上官雄感到意外,就連隔壁的鬆本伊代都感到吃驚。
因為,她的辦公室在森田皋和上官雄的辦公室之間,她清晰地聽到森田皋的腳步聲,從他辦公室的門裏傳出來,經過自己辦公室的門口後,直接走到了上官雄辦公室的門前。
“啪”地一聲,她擰開了竊聽器的開關。
原來,上官雄辦公室裏的電話,並非象古賢九藏所言,是因為不知道按照什麽標準才未裝,而是因為鬆本伊代的竊聽器沒有裝好。
“機關長閣下?”上官雄立即起立,朝他行了一個軍禮:“在下宮本隆義向您致敬,尊敬的機關長閣下。”
“嗯,聽說你剛來,就和鬆本課長去調查江邊的命案了?”
“是的,機關長閣下。”
“我還聽說,她已經讓你全權負責這個案子了?”
“是的,機關長閣下。”
“有把握破嗎?”
“我有決心和信心!”
“好,以後如果有需要,你可以直接向我請求幫助。”
“是,謝謝機關長閣下。”
森田皋在辦公室裏走了一圈,然後又信步走出了上官雄的辦公室。
他莫名其妙地敲門進來,有莫名其妙地說了一番似有似無其他寓意的一番話之後,又莫名其妙地離開了。上官雄愣在那裏,半天沒回過味來。
鬆本伊代關上竊聽器後,也細細地玩味著森田皋剛才異常的舉動,和一番不得其解的話,但卻沒想明白,他那麽做、那麽說的真正理由和目的是什麽。
當然,對於上官雄而言,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他現在為之焦頭爛額的,還是孫建章的死。
他匆匆地換上一身便衣,手裏拿著頂禮帽,直接離開了特務部的大樓。
森田皋和鬆本伊代都在各自辦公室的窗戶背後,看著匆匆離開的上官雄,顯然都是在靜靜地思考,但兩人的表情卻大相徑庭。
鬆本伊代緊鎖著眉頭。
而森田皋也露出一副難得輕鬆和舒展的表情。
看到上官雄離開特務部後,趙爾凱立即跟了上去,在沒有其他任務的時候,他的工作,就是跟蹤這位新到任的宮本隆義副課長。這是鬆本伊代交代的任何,盡管,她知道這對上官雄沒什麽作用,但卻依然要給他的心理上,產生巨大的壓力。
拐了兩個街口之後,看到上官雄轉到另一條街上,趙爾凱立即快步貼了上去,看看前後左右沒有什麽行人,他才伸頭朝上官雄閃身的那條街望去。
他的腦袋,在伸出牆角的那個瞬間,突然凝固。
夜幕初降的天空,突然飄起了細雨。
當然,趙爾凱突然僵硬地凝固在那裏,卻不是因為天氣不好,而是因為一支漆黑的王八盒子的槍口,正頂在他的額頭上。
那位置,使他聯想到眉心一槍和影子殺手。
而不停飄落在他額頭的雨水,正好掩蓋住了一頭的冷汗。
“太、太君,嘿嘿,宮本太君,您千萬別給小的開這種玩笑。”
“趙隊長,你跟著我幹什麽?”
“是、是鬆本課長擔心您的安全,您是知道的,影子殺手經常針對太君繼續暗殺活動,雖然小的沒什麽本事,但在左右跟著,關鍵時候說不定能夠幫太君您的大忙。”
趙爾凱的本事,上官雄是清楚的,憑他的本事,對付七八個鬼子是不成問題的。但他卻枉有一身好功夫,看到日本鬼子心裏就發虛。
“哦,原來是這樣。”上官雄說道:“我現在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幫助。”
“不敢,不敢。太君有事,敬請吩咐,敬請吩咐。”
上官雄掏出自己公寓的鑰匙給他:“到我家裏去,在客廳裏等著我。天,如果黑了,就把燈打開。如果我回到家而你不在,我想,很快武漢又會多出一具屍體,並且,所有人都以為是影子殺手幹的。”
讓跟蹤自己的人冒充自己呆在家裏,這主意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得出來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得到的。
但,他是上官雄。
而他麵對的,又是趙爾凱。
所以,他辦到了。
夜色,越來越案;雨,也越來越大。
當然,這雨,還沒有大到瓢潑的程度。僅僅是比剛才的毛毛細雨,略大了一點。
而這一點,又恰好使上官雄公寓的玻璃窗,即使在裏麵有燈光的情況下,也變得模糊起來。
看著裏麵的燈光,和不時來回踱步的人影,坐在轎車裏的鬆本伊代遠遠地看著,並同時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進去再與上官雄交鋒一次。
“篤篤篤——”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剛剛準備上樓的吳起燕停下了腳步:“誰呀?”
“篤篤篤——”門外的人沒有回答,但繼續敲著門。
“誰呀?”吳起燕走過去打開門一看,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人站在門口:“你有事嗎?”
中年人笑道:“到診所來還能幹什麽事?”
“我看你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我的朋友受傷了,我替他過來拿點藥的。”
“哦,那請進吧。”等中年人進來後,吳起燕問道:“你的朋友傷在哪裏?”
“雨天路滑,不小心閃到了腰。”
“哦,那吃藥沒什麽用,得讓他自己過來,除了推拿以外,還得紮針灸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把他扶過來。”
“好的,我在這等你。”
“好,謝謝大夫了,如果半小時還沒過來,那我明天過來。”
“好的。”
中年人轉身出了,在診所的門口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撐開雨傘,先是在診所的周圍轉了一圈,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離開。
雨中,一雙眼睛一直在遠處盯著他。
那個中年人渾然未覺,一直朝前走。
那雙眼睛就一直遠遠地盯著他。
走到一個中間是路,兩邊是巷口的十字路口時,中年人突然閃身進了左邊的巷子,朝靠在巷口牆角邊的另一個人說了句:“不出所料,診所周圍有埋伏,我後麵有尾巴。”
“好,你走,尾巴交給我。”
那個掌櫃打扮的中年人不是別人,就是報春鳥。而站在巷口牆角邊上的人,是唐凱。
巷子很窄,但很長。從巷子的這頭走到那頭,至少需要五分鍾。報春鳥剛剛走到巷子的另一頭,突然眼前一黑,他意識到巷口不僅有埋伏,而且,自己的頸脖子右側,被對方迎麵就是一掌,連疼痛都沒來得急感覺,他就失去了知覺。
當然,他沒有倒在地上,而是趴在了對方的肩頭。
等唐凱在巷口的另一頭感覺不對後趕過來時,已經沒有了報春鳥的蹤跡。
吳起燕等了二十多分鍾,見中年人還沒出現,於是起身準備關門,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她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楚,就一邊轉身準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前,一邊說道:“要是再不來,我就要關門了。”
門,被來人關上。
“你怎麽知道我要來?”
吳起燕一聽聲音不對,一回頭,躍入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張傷痕遍布的臉,不過,顯然不是剛剛摔傷的。
“你是誰?”
“你不是說在等我嗎?”
“我在等一個病人。”
“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人?”
“是的,他說自己的一個朋友閃了腰……對了,你還沒說你是誰呢?”
“怎麽,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其實,吳起燕早就聽出來了,而且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這個疤臉人的聲音,怎麽就這麽象上官雄。
如果放在過去,她一定會既驚又喜地問道:“你是上官嗎?”不過,因為上次遭到一夥男女莫名其妙地襲擊,同時,又被那個凶神惡煞般的女人莫名其妙地威脅了一頓,所以,她沒有表現出那麽激動。
“連你的臉,我都看不清,又怎麽能夠聽出你的聲音。”
“我有件東西寄放在你這裏,而你,又把它藏在閣樓裏了。”
上官雄以為,自己這樣露骨的提醒,一定會讓吳起燕驚喜萬分的。他了解吳起燕的性格和性情,他認為吳起燕一定會喜極而泣地撲向自己,並且把臉貼在自己的懷裏,甚至是泣不成聲地嗔罵道:“上官,真的是你嗎?你這個壞蛋,你嚇死我了。”
而上官雄正思量著,如果對待她對自己的這份感情。
不出所料,吳起燕聽到他的話之後,真的撲向了他,不過,貼向他懷裏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的拳頭。
“砰——”地一聲,上官雄重重地挨了一拳。
要知道,吳起燕是練過的,她的拳頭,並不比一般男人拳頭的威力小,絲毫沒有防備的上官雄,硬是被她打得連退了兩步。
上官雄一想,這也是她任性的一種表現,隻不過和自己預想的大相徑庭。不過,這樣反而更好,上官雄覺得,如果吳起燕真的哭哭啼啼、卿卿我我的,自己反而不知道應該如何招架了。
“打的好!”上官雄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象我這種人,是該挨挨你的揍了。”
“那你就再嚐嚐這個。”
說著,她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轉,飛起就是一腳直接踢向上官雄的頸脖子。就在她飛腿的瞬間,上官雄看到了她滿臉怒氣,並且,目光閃現出一片殺機。
上官雄這才反應過來,吳起燕不是在故意和自己鬧別扭,耍小性子,而是真的想置自己於死地了。
而且,她使的,是一種孤注一擲、玉石俱焚的拚命招式。
雖然,上官雄至少有十種以上的方法,化解她的襲擊,但每種方法,都又可能給她的身體造成嚴重的傷害。除非——
上官雄在低頭讓過她飛腿的同時,貓腰過去,用一隻手托住她的小腿肚,另外一隻手托住她的屁股作為過渡,再轉身,撤下托住她小腿肚的那隻環抱住她的腰,在空中讓她上下翻轉九十度,把她壓在自己的身下。
同時,一隻手墊在她的身下,以免她落地時摔傷,另一隻手的手臂橫壓在她的頸脖子上,並用大拇指和食指扣住她肩頭的穴位,讓她動彈不得。
隻有這樣,上官雄才能做到,既能夠控製住她,又不至於傷害她。
時間太短,別無選擇,上官雄隻有按此出招。
但,這招有個關鍵的地方,那就是上官雄扣住她肩頭穴位的時候,必須又快又準,否則,她完全有可能凸起雙膝,直搗上官雄的下身要害,然後反敗為勝。
不過,上官雄沒有給她機會,幾乎完全按照自己的預想,硬是把她牢牢地控製在地上。
“你瘋了,難道除了臉以外,你對我就沒有任何影響嗎?”
吳起燕瞪大眼睛看著他:“你真是上官?”
“你終於明白了?”
說著,他放開了扣住她穴位的那隻手。
“啊——”地一聲叫喊,和“嗯”地一聲悶響接踵而來。
上官雄沒想到她還是猛地凸起了雙膝,一陣劇痛使他不得不揮手一掌,把吳起燕擊暈過去。
“轟隆”一聲,一道閃電之後,天空中傳來一聲雷霆的巨響,屋裏的燈突然熄了,想必是雷電擊斷了輸電的線路。
“轟隆隆——”
又是一陣滾雷的咆哮,連續幾道刺眼的閃電,讓坐在轎車裏的鬆本伊代不禁打了個冷顫。
看著上官雄公寓窗戶裏的燈光,鬆本伊代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回春坊的那場大火。
那場大火,青木靜子以為是上官雄放的,目的是殺人滅口但她錯了。
那火,是鬆本伊代放的。
那天晚上,上官雄離開她的轎車後,她就直奔回春坊。
她想,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即使是上官雄也不例外。
一年多來,他在嫵媚妖冶的青木靜子的誘惑下,之所以做到坐懷不亂,絕不是因為對自己所謂的忠貞不渝。甚至,當自己出現在他麵前時,他也能夠在明知道自己不會加害他的情況下,幾次拒絕與自己重溫舊夢,也不是怕暴露自己。
鬆本伊代覺得,造成這一切的原因,肯定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別的女人。而這個女人,一定是那個貌似癡癡呆呆地在回春坊呆上了一年的青木幸子。
她不信,沒有和上官雄上過床的青木幸子,會無怨無悔地在那裏等待。更不相信,沒有女人的上官雄,能夠拒絕青木靜子和自己的誘惑。
所以,她立即驅車趕到回春坊,但卻不見了青木幸子的影子。盛怒之下,她一把火燒了回春坊。
現在,幾道閃電,又把她帶回了那場大火。
她想,上官雄也一定會意識到自己能夠發現這點,所以,在承認自己是上官雄之前,他就安排青木幸子離開了武漢。而從那以後,自己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她突然想到,是不是上官雄和青木幸子苟且的時候,被自己好色的父親撞見?或者是自己父親在與青木幸子偷情的時候,惱羞成怒的上官雄把他們倆都做掉了?
又是一道閃電,照亮了鬆本伊代那種蒼白的臉。
她咬了咬牙,然後推開車門,連旁邊座位上的傘也沒拿,就直接走進雨裏,走向上官雄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