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殊死較量 111、罪惡的命令
天然的岩洞，在武漢市郊的山區，比比皆是，原本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但這個岩洞卻與眾不同。
洞口，大得可以並列同時駛進三輛大卡車。而且，裏麵還有還有三條通道，分別通向另外三個小岩洞。另外，岩洞的外麵布置了一個中隊的日本鬼子，方圓十裏地的範圍內，不允許任何中國人接近。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些，還構不成這個岩洞的神秘所在。
平時少有人跡和車輛通行的山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型車隊。三輛摩托車開道，兩輛轎車居中，最後，還有兩輛大卡車緊隨其後。
一夜大雪過後的黎明，雖然路上還沒結冰，但這個車隊的出現，卻給這個並沒有被日本鬼子利用的岩洞，平添了幾分詭秘。
守洞的中隊長一看就是日寇野戰部隊的軍官，他的臉色，沒有憲兵隊那些人的油光滑亮，幹癟中卻流露去一臉的野蠻。
車隊進入岩洞前的開闊地後，他直接奔向第一輛轎車，因為他知道，那是武漢警備司令古賀的車子。他還沒有來得及伸手去拉車門的把手，出門就開了，古賀穿著件軍大衣從裏麵鑽了出來。
“司令閣下，中隊長朝比奈大尉向您致敬！”
古賀沒有任何客套，單刀直入地問道：“你的人都住在岩洞裏嗎？”
“是的。”
“立即搬出來，把岩洞讓給武漢支隊的專家們住。”
朝比奈知道，古賀所說的武漢支隊，就是1644部隊的武漢支隊。
“我需要至少一個星期的時間，在外麵新建營房。”
“那是你的事。但你的人今天必須把地方騰出來，沒有營房，就睡帳篷。”
“是！”
剛剛一場大雪，現在山風凜冽，古賀卻讓他的中隊睡露天帳篷，他是敢怒不敢言。
從第二輛轎車上，下來了三個文質彬彬的人。
別看這些人身穿西裝，提著公文包，戴著眼鏡，看上去既有教養，又不乏斯文，但個個都是身份累累血債的劊子手。道貌岸然的外表下，他們可以說是在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識，與全人類為敵。
日本鬼子在中國所施放的毒氣彈，至少有百分之二十出自他們三人之手。
走在最前麵的是早川，五十歲左右。
緊隨其後的，是他的兩個助手，一個叫星野，一個叫久留須，都是三十開外的中年人。
“早川先生請。”
“古賀將軍請。”
他們在整個山洞裏巡視了一遍後，早川對古賀說：“將軍閣下，我打算在第一個岩洞裏存放試驗品，因為那裏低矮而且還有幾個小分岔，安好鐵門後，正好可以把試驗品進行分門別類。”
他所說的“試驗品”，其實就是活人。
“朝比奈大尉？”
“在。”
“按照早川先生的意思，立即開始布置。”
“是。”
早川接著說道：“第二個岩洞略高，而且裏麵淺且寬敞，我準備在裏麵隔幾個房間，我們三個和那些女人就住在這裏。”
“嗯，沒有問題。”
“第三個岩洞靠近外麵，而且裏麵的通道寬且深，我打算用它作成品的儲藏倉庫。”
“好的。”古賀轉身對朝比奈說道：“專家們的住處今天中午之前必須布置好，其他兩個岩洞，也必須在兩天之類完成。”
“是。”
“記住，不能用任何中國人做苦力，這些工作必須由你的士兵來完成。”
“是！”
“還有，從今天開始，任何人都不許走進岩洞，除非我親自來，即使有人拿著我的手令來也不行。”
“是！”
“另外，這次我們上山，一共帶來了十個中國女人，她們的任務就是照顧專家們的生活起居以及晚間娛樂，你和你的人都不準碰她們。”
“是！”
最後，古賀對早川說道：“早川先生，您的工作對長沙會戰，乃至整個南方戰局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拜托了！”
“將軍閣下請放心，半個月內，我的作品將會出現在長沙的上空。另外，我的試驗品什麽時候到？”
“後天。”
關在憲兵隊的二十多個從碼頭上抓來的人，除了國共兩黨的地下人員外，其他無辜的老百姓將成為早川毒氣彈的第一批試驗品。
國共兩黨的地下人員之所以沒有被列進來，一是古賀還希望從他們嘴裏撬出更多的東西；二是不想因為把他們送到這裏，萬一國共兩黨實施營救的話，逃了他們事小，暴露了武漢支隊的秘密那就輸大了。
古賀走後，看到從後麵卡車上押下的十個中國婦女，朝比奈朝早川他們三個的背影啐了一口：“混蛋，三個幹癟的象樹枝的人，居然享受這麽對女人，也不怕精盡人亡！”
古賀回到辦公室後，立即給淺倉打電話：“喂，淺倉代隊長嗎？”
“是的，司令閣下。”
“上次在碼頭上，除了國共兩黨的人以外，還有多少人關在你們憲兵隊的監獄裏？”
“十四個。”
古賀一怔：“我記得好像是十五個。”
淺倉嚇了一跳，沒想到古賀連這點小事也管，而且連無關人員的人數也記得清清楚楚。
“是的，司令閣下，本來是有十五個，剛剛特別市特務處的丁處長帶走了一個人，他說那人是個小混混，在武漢頗有人員，他準備把那個人留在身邊。”
“那好吧。這十四個人不要再用刑了，養他們兩天，我以後用得著。”
“是。”
放下電話後，古賀玩味著淺倉剛才說的話。
按理說，為了讓更多的中國人，尤其是中國的特工為日本服務，他們已經與丁處長達成了默契，凡是有中統或者軍統被俘人員，首先讓他們偽特別市特務處負責出麵誘降。現在，丁處長放著三個軍統的特務不去勸降，反而要了一個無關的老百姓走，這讓古賀立即心生疑叢：難道丁處長要走的那人，是碼頭上的漏網之人？
古賀判斷的一點都不錯，丁處長要走的正是徐鐵。因為曾玲的袒護，他被關在了無關老百姓的那間牢房。
古賀立即到電話給武田信玄：“今天，丁處長在憲兵隊要走了一個犯人，你立即調查清楚此人的背景，不過不要打草驚蛇，有什麽情況直接向我匯報。”
第一次接到古賀親自打來的電話，而且是避開機關長左近允尚給自己下達了命令，武田信玄有點受寵若驚：“請司令閣下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放下電話後，古賀心想，這個被丁處長要走的人，一定不會是象他所說的那種人，肯定是中國的特工無疑。古賀判斷，丁處長要走的這個人的原因有二，一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花重金賄賂了他，二是他明知對方是碼頭上的漏網之魚，卻還是把他領走了。
對於第一種情況，古賀並不擔心。
因為他心裏清楚，包括丁處長在內的偽武漢市政府的那些漢奸，除了苟延殘喘為了保住身家性命之外，利用手中的權力大發橫財也是常有的事。對於，包括古賀在內的日本人不僅不反感，反而覺得這是控製他們的一種手段。因為漢奸們貪撈越多，就會在中國民眾心裏積怨越深。
他擔心的是第二種情況。
如果丁處長名字對方的真實身份還要放走他，那隻能說明，要麽，他在貪撈好處的同時，又想給自己留條後路；要麽，他本來就是隱藏極深的軍統特務，就像當年上官雄詐降一樣。
對此，古賀是絕對不能坐視不管的。
他又給鬆本伊代去了個電話：“對於丁處長，你了解多少？”
“他是家父策反過來的，據說在軍統，他很不得誌，他的上級誣告他貪汙。”
古賀心想，丁處長的上級算是洞若觀火。
“他投靠皇軍後，有沒有血案在身？”
“目前還沒有。”
考慮到早川的實驗，需要更多的活人做試驗品，加上為了深度套住丁處長，古賀命令道：“這樣，你借口緝拿暗殺石木將軍的凶手，把101號街區的中國老百姓都抓起來，讓丁處長去執行這個任務。”
日本鬼子占領武漢後，把整個城市劃分成若幹個街區，101號街區正是靠近石木貞直官邸的那條街，共有一百多中國人居住在那條街上。
“司令閣下，據我了解，那裏有三十餘戶共一百多人，您打算怎麽處理？”
“五十歲以上和十歲以下的，就地處決。”
“那一共才四十人不到，剩下的六十多人怎麽辦？”
“再故意放走一些身體不好的，讓他們把這事傳出去，其他人先關進憲兵隊的監獄，以後再說。”
“什麽時候執行？”
“現在。”古賀補充道：“你直接讓丁處長帶人趕到現場，特務部那邊，就你自己去監督他執行，尤其是那個宮本隆義，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是。”
放下電話後，古賀打算還要敲敲丁處長的警鍾，於是，他又給丁處長打了個電話：“聽說你在憲兵隊保了一個人出來？”
丁處長一聽，頓時全身直起雞皮疙瘩：“是的。司令閣下，這點小事也驚動您了？”
“哦，我隻是感到有點奇怪，大概有六個國共兩黨的特工在憲兵隊，我一直沒有聽說你有所作為，怎麽對一個無辜的老百姓感起興趣來？”
“司令閣下有所不知，此人在武漢地麵上很有人緣，我想先據為己有，然後再順藤摸瓜，希望抓到更多的漏網分子。”
“嗯，如果是這樣就最好，不過，我很擔心被你保出去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漏網分子，丁處長你可要慎重對待。”
好在是在通電話，否則，古賀一定會看到丁處長早已滿頭大汗了。
大冬天能夠出滿頭的大汗，足以證明丁處長心裏有鬼。
不過，這隻是剛剛開始，等他接到鬆本伊代的電話，趕到101號街區執行古賀屠殺無辜百姓的命令時，丁處長幾乎要癱倒在地。
顯然，他並不是心慈手軟，如果是在暗地裏，讓他屠殺更多的同胞，他也絕不會猶豫一下的。可這畢竟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
他清楚，古賀是在徹底斷他的後路。
“既然這樣，反正他還在我這裏，要麽，我現在就把他送回憲兵隊？”
“那倒不必。丁處長現在是在為我大日本皇軍辦事，如果連保一個普通老百姓的權力都沒有，那豈不是說明我大日本皇軍一點度量都沒有？我隻是提醒一下你，千萬不要誤入歧途。”
“是，謝謝司令閣下的教誨，我一定對他嚴加管束和限製使用，一旦出現問題，立即把他送回憲兵隊。”
古賀放下電話，走到窗前，看到天空已經完全放晴，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這使他想起了青木靜子。她走的這幾天，讓剛剛享受到快樂的古賀，有種陷入了空前孤獨的感覺。
他走到辦公室的外間，對秘書說道：“你去給關東軍的矢村大佐發份電報，詢問一下青木靜子的情況。”
“是。”
然後，他回到辦公室，靜候鬆本伊代的消息。
鬆本伊代放下電話後，並沒有立即給丁處長去電話，古賀的命令，使她陷入了兩難境地。
雖然占領武漢近一年多來，日本鬼子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中國居民的野蠻統治和肆意殺戮，但那都是在小範圍內半秘密狀態下進行的。如果岡村寧次還在，他是絕對不會同意古賀這種大規模公開的屠殺，顯而易見的是，這種做法根本就不利於日本鬼子的統治，就更別談與“愛民反蔣”的欺騙宣傳幾乎是公開的背道而馳。
而且，避開森田皋給她下命令，完全是為了在她與森田皋之間製造矛盾。
如果古賀信任她，就像岡村寧次那樣的話，她是不會在乎森田皋的，問題是鬆本伊代比誰都清楚，古賀不僅不會信任和重用她，反而會把她當成自己準備建立古賀王國的主要障礙，畢竟，她身後有岡村寧次和鬆本也夫兩座永不坍塌的靠山。
古賀對她動手隻是遲早的事。
看到古賀正在逐漸冷落森田皋，鬆本伊代有種兔死狐悲的傷感。
所以，她絕不會讓古賀的陰謀得逞。
她思忖再三，還是決定先見見森田皋。
不過，鬆本伊代沒有想到的是，古賀給她的電話，已被森田皋竊聽得一清二楚。在看到古賀正在疏遠自己，森田皋已經讓古賢九藏在部裏所有的電話中，安裝了竊聽器。
他要防備古賀架空自己，至少，他不想被古賀蒙著鼓裏。
就在他思考對策的時候，鬆本伊代已經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
“進來。”
鬆本伊代進門後，“啪”地一個立正：“機關長閣下，鬆本遇到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需要聆聽您的教誨。”
是人，都有嫉妒心理。
盡管鬆本伊代從踏入陸軍特務部的那天開始，從來就沒有在森田皋麵前表現出洋洋得意的樣子，但因為鬆本也夫和岡村寧次的緣故，森田皋總覺她從心裏就沒把自己這個機關長放在眼裏。
所以，他很少有好臉色給她看。
但今天不同了，倍感受到冷落的森田皋，覺得鬆本伊代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盡管鬆本伊代並沒有在情緒方麵表現出大起大落的樣子，但森田皋還是與她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他想，如果有機會，自己應該好好接近鬆本伊代，說不定因禍得福，因為古賀的排擠，自己反而登上了鬆本也夫和岡村寧次的這條大船。
不過，他心裏更清楚，這種機會隻可機遇不可強求。
鬆本伊代的話，使他覺得這種機會突然出現了。
所以，第一次，他對鬆本伊代有了一種和悅的臉色。
“鬆本課長係出名門，又有岡村將軍的多年提攜，應該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在我麵前就不必過謙了。”
“與久經沙場的機關長相比，鬆本還是一隻雛鳥。”
森田皋笑道：“嗬嗬，好了，我們也不是外人，用不著互相吹捧了。對了，你剛才說有什麽事，那就直說吧。”
“是。我剛才接到古賀司令的電話，讓我對101街區進行大清洗。”
“哦？”森田皋故顯意外地說道：“是動用我們部的人員嗎，怎麽我沒接到命令？”
“這就是鬆本感到疑惑的地方之一，您是機關長，而他卻直接向我下達命令，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越級向他匯報過什麽呢！”
“你剛才說之一，那麽，之二呢？”
“武漢治安情況已經基本好轉，中國居民也都逆來順受，慢慢地習慣了大日本帝國皇軍對他們的親民統治，在這個時候進行公然的大清洗，那不是人為地激化矛盾，很有可能因為人人自危而造成官逼民反的情況出現，這根本不利於我們對武漢的統治，更不利於徹底瓦解中國軍人對抗大日本帝國的意誌。”
“那麽，你還有之三嗎？”
“我膚淺地認為，古賀司令絕不會沒有意識到這點，他之所以向我下達這樣的命令，雖然是讓特務處的丁處長現場實施，當他們畢竟是在我們陸軍特務部的領導下開展工作，一旦出現什麽不可預測的後果，特務處首當其衝是肯定的，我們陸軍特務部也脫不了幹係。一句話，我怎麽覺得古賀司令是在把我們整個陸軍特務部往懸崖下推，難道他想讓海軍特務部取我們而代之嗎？”
鬆本伊代的話，既是暗示自己所處的處境，比森田皋好不了多少，同時，又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尤其是她把古賀的行為，從對森田皋、鬆本伊代個人的排擠，提高到排擠整個陸軍特務部的高度，不得不令森田皋刮目相看。
他望著鬆本伊代半餉，終於發出一聲感歎：“唉，鬆本課長，我覺得從事情報工作真是委屈你了，你應該從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