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殊死較量 131、層層迷霧
如果想要對方性命的話,上官雄一定會逆勢而上,在近身中尋找一擊中的的機會。但他卻順勢而退,雙手在迎向對方的雙腿時,借力向後又躍了三米多遠,已經接近大路口了。
對方似乎不依不饒,雙腿剛剛落地,又是一個箭步奔上來,一招二龍戲珠,抬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直指上官雄的眼球。
上官雄已經看清,來人正是細皮白肉的小白臉,隻是因為沒有穿高跟鞋,看上去比昨天晚上矮了許多,但渾身卻透出一股銳不可當的殺氣。
看來,軍統這次是下大本錢了,派來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主要的是,這些人並非人高馬大的魁梧壯漢,一旦與人交手,其欺騙性更大。
就在這時,招風耳腳踏小白臉的後背,一個前空三百六十度翻,躍過小白臉的頭頂後,雙腿同時掃向上官雄的腦袋。
上官雄立即向後仰身,同時飛起雙腿,一腿踢向小白臉,一腿踢向招風耳。小白臉立即化指為拳,擊向上官雄的腳底,而招風耳的雙腿也在空中與上官雄的另一條腿相遇。
“砰砰”兩聲,他們兩個的身體被同時遲滯,而上官雄再次借力倒騰出幾米之外。
看到上官雄已經退到街上,招風耳和小白臉一邊往外衝,一邊喊道:“日本鬼子殺人了,快抓日本鬼子!”
他們的喊聲,不僅讓過往的行人駐足觀看,還驚動了停在斜對麵的一輛轎車。
“嗚”地一聲,轎車啟動了。
“吱”地一聲,轎車沒駛出幾米遠,就在上官雄的身邊停下。
小白臉和招風耳立即轉身逃入巷中。
因為他們看到轎車的門打開了,而且,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從裏麵探出了腦袋,她的手裏,正握著一把手槍。
“啪啪”兩聲槍響,幸虧他們跑得快,子彈才飛向建築物的牆磚上。
“快上車!”
上官雄立即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那個戴墨鏡的女人立即回到駕駛的座位上,把槍放在駕駛台上之後,一掛檔,轎車的輪胎在地上摩擦出一陣青煙之後,迅速朝租界外麵駛去。
小白臉和招風耳逃到另一條小巷後,看到後麵無人追趕過來,剛剛喘上一口氣,突然聽到後麵有人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聽到是唐凱的聲音,小白臉和招風耳難看的臉色才恢複正常。
招風耳搖了搖頭:“媽的,剛才遇見了小鬼子宮本隆義,可惜,我們都沒帶槍在身上,饒了他一條狗命。”
唐凱一怔,難道他們在跟蹤自己?
“你們是怎麽發現他的。”
小白臉立即恢複了那副娘娘腔,先是掏出手絹在身上撣了撣灰,然後用手指戳了招風耳的腦袋一下:“哼,還不是這個死鬼,他非要上街找女人,結果我們倆都沒帶槍。你說怎麽就那麽寸,偏偏在這個時候遇上那個小鬼子。癟三老哥要是地下有知,今天非附上你小子的身不可。”
“得了吧你,要不是在理發店門口看到一個貴婦人,你小子跟她眉來眼去個半天,我們也不至於那麽匆匆忙忙地動手。”招風耳白了他一眼後,轉而對唐凱說道:“我們正在街上走著,突然發現前麵有個人,帽簷一直壓得很低,在我們前麵大約六七米的地方,突然轉向小巷,而且,後麵有兩個經常出現在電影院門前的憲佐跟著,本來,我們是想借機耍耍那兩個憲佐的,不想看到他居然出手弄死了那兩個憲佐,手法又快又狠,我感覺像是日本人,結果走到跟前一看,果然到了那張破門板似的臉。”
唐凱心裏鬆了口氣,隻要他們沒發現自己就好了:“後來呢?”
“哼,”小白臉一扭小腰,說道:“沒看出那小子還真有兩下,我要真的是女人,非愛死他不可!”
招風耳白了小白臉一眼,然後對唐凱說道:“後來他退到了街上,被一個女人救走了。不過,我現在納悶的是,那個小鬼子為什麽要對憲佐下手?另外,他對我們也沒盡全力,而是且戰且退,要是奮力一搏,我和小白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唐凱笑道:“問我?你這雙耳朵長的是幹什麽的?好了,散了去。”
說完,唐凱立即消失在小巷的盡頭。
看著他離開後,小白臉碰了招風耳的胳膊一下:“哎,這小子到底是姓日還是姓共呀?”
原來,他們剛才對唐凱撒了個謊。
他們並不是路遇上官雄的,而是一直跟蹤唐凱而來,先是看到他進了電影院,後來又看到上官雄進去了。等他們出來後,小白臉和招風耳看到兩個憲佐跟了上去,所以,就跟在了兩個憲佐的後麵。
他們的想法是,能夠抓活的就抓活的,最好是逼他說出癟三之死的真相,以及他與唐凱之間的關係。實在抓不住活的,死的也行。
但他們沒有想到上官雄的功夫出奇地高。
“走,”招風耳對小白臉說道:“回去跟頭匯報,讓他拿主意。”
來武漢的時候,唐凱就知道,雖然自己被任命為組長,小白臉為副組長,但實際上癟三才是真正的頭。現在,癟三死了,因為唐凱不是毛處長的嫡係,所以他認為小白臉將會取代癟三與軍統總部聯係,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頭。然而,在武漢,他們居然還有另外一個頭,這卻是唐凱所不知道的。
唐凱更沒想到的是,他這次之所以能夠與特別行動小組來武漢,除了梅一平外,還與上官雄有關,因為毛處長發現他與上官雄曾經是同學,而在武漢如日中天的影子殺手,是毛處長聯想到可能是上官雄。
唐凱也沒有察覺,小白臉和招風耳已經發現他在與上官雄接頭,渾然不知危險正一步步地朝自己逼近。他一直認為,雖然軍統暗地防著自己,但完全控製小白臉和招風耳應該不是太大問題,卻不知他們兩個隨時都可能成為自己的索命人。
轎車駛向租界出口的時候,法國大兵和安南兵立即撤去路障。
法租界當局迫於其國內和國際形勢,已經屈服於日本人的淫威,隻要在執行任務時不穿軍裝,租界當局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特高課的人自由進出。
守卡的法國大兵和安南兵都認識這輛轎車,是大名鼎鼎的女特務鬆本伊代的坐騎,所以,他們沒有任何阻攔或者檢查的意思。
“那兩個人是誰?”鬆本伊代問道。
“你在跟蹤我?”上官雄問道。
“你現在是第四課的課長,沒有古賀司令的命令,誰敢跟蹤你?”
“這麽說,古賀司令給你下了命令囉?”
“沒有。”鬆本伊代一腳踩下刹車:“如果想知道你的行蹤,用不著我親自跟蹤。”
“那你怎麽出現在租界?”
鬆本伊代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點上後,說道:“我的行蹤必須向你匯報嗎?”
“謝謝你的兩槍和你的車。”說完,上官雄準備開門下車。
“宮本君,”鬆本伊代吐了口煙,目視前麵地笑道:“說實話,我一直把你當成了上官雄,現在改口,還真有點不習慣。”
“如果你願意,還一樣可以叫我上官雄。”
“不一樣。知道嗎?我一直都在為那個上官雄守身如玉,如果你不出現,我會一直守下去的。”鬆本伊代這時才側過臉來望著上官雄:“結果你出現了,並且讓我感覺到你就是上官雄,同時,你又一次次地讓我對過去的上官雄開始失望了。所以,我不想再守下去了。”
“有機會碰見上官雄的話,我一定會為此向他道歉的。”
“沒機會了。快兩年了,你的出現使我覺得這是自己距離他最近的一次。看來,他是真的死了,帶著他的生命和信仰,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可我還得活下去,為了我的信仰和天皇陛下。”鬆本伊代又吸了一口煙:“你大概不知道,女人到底有多脆弱,我也一樣,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得找一個男人作為依靠。”
上官雄望了她一眼:“鬆本長官,你對我說這些,該不是讓我去填上官雄的缺吧?”
“填缺?”鬆本伊代苦笑道:“宮本君,你的這個詞用的真準確。不過,填缺的人我已經找到了。”
“武田君?”
“不,趙爾凱。”
上官雄搖了搖頭:“大日本帝國難道就沒有男人了嗎?”
“或許是因為上官雄的緣故吧,我總想在另外一個中國男人的身上,尋找回來他的影子。不過,話說回來,除了長相儀表堂堂外,無論是床上還是床下,趙爾凱比上官雄都差遠了。”
上官雄心裏感覺怪怪的,他“哼”了一聲:“聽你說這些,我都禁不住為你和上官雄感到傷感起來。”
“宮本君,有件事我還想向你證明一下,我剛到武漢的那天,從青木靜子手裏救下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是。”
“既然你不是上官雄,根本就沒有救我的理由呀?”
“聽說過你要到武漢來,也聽說過你是誰的女兒,以及與岡村寧次司令的關係,當我得知青木要去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她打算對你不利。”
鬆本伊代笑道:“你好像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她殺了你,你的父親和岡村寧次司令會放過她嗎?”
“哦,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鬆本伊代苦笑道:“你是為了救她。”
“她的脾氣不是我能夠勸阻得了的,所以,我隻有采取那樣的方式。”
“你很愛她?”
“她救過我的性命。”
“連她自己都承認,對於她多次的投懷送抱,你都置之不理,為什麽?”
“她不可能嫁給我這樣一個人的,而我,也不是隨便和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上床的人。”
“這倒是,否則,我們倆都可能已經……”鬆本伊代歎了口氣:“唉,好了,不說了。宮本君,你是回聯絡部還是家裏?”
“回公寓吧,我想休息一會。”
鬆本伊代鬆開刹車,轎車緩緩地行駛起來:“宮本君,你還沒回答我,剛才那兩個人是誰?”
“怎麽,你不認識?”
“我怎麽會認識?”
“他們是趙爾凱的手下,一共四個人,在另外兩個被我放倒在小巷裏。”
鬆本伊代一怔:“憲佐隊的?我怎麽不認識?”
“還是說說你吧,你怎麽也跑到租界去了?”
“你大概不清楚,青木靜子除了與男人上床以外,她還有一個別人比不了的本事。”
“什麽?”
“繪畫,而且能夠憑著自己的記憶畫出人像,幾乎與照片分毫不差。”
“她畫了誰?”
“在黃鶴樓下站在曾玲身邊的那個男人。”
上官雄一聽,心裏一驚,看來唐凱又暴露了。
“於是,你把她畫的人頭像給了趙爾凱,讓他在租界尋找那個人?”
“是的,剛剛他給我打電話,說他的人發現目標進了電影院,讓我趕過來辨認一下。”
“見鬼!”
“怎麽了?”
“看來是發生誤會了,我也想把那個人尋找出來,巧的是我跟著他進了電影院,他似乎是準備跟誰接頭沒接上,一會就出來了,等我跟著他出來後,就發現了憲佐隊的人,我還以為是他的人,所以就走到偏僻的小巷中逼他現身。但等我動手之後,從他們的佩槍中我才發現,他們是憲佐隊的,所以,才手下留情,沒有直接取他們的性命。”
上官雄不得不做出這種解釋,而且聽起來十分合理,但鬆本伊代的心裏卻掀起了波瀾。
她想,如果他真的是宮本隆義的話,那麽,他的這種解釋似乎在情在理。但,如果他是上官雄的話,另一種解釋應該更加接近真實——
他來租界,就是與黃鶴樓下出現的那個人來接頭的,他們離開電影院的時候,正巧碰見了趙爾凱的人,於是為了掩護那個人的離開,他把趙爾凱的人引到了小巷中。
如果他本來就與重慶的人有聯係,那麽,另一件疑案也證明就迎刃而解了,那就是癟三和徐鐵的死。他得知徐鐵可能要出賣自己後,於是通知癟三買通丁處長,但卻不是救人,而是殺人。在癟三與丁處長達成交易後,他又殺癟三滅口,這樣的話,整個武漢城也就隻有黃鶴樓下的那個人知道他真實的身份,他今天到租界來,不是與那個人接頭的話,就是準備殺了那個人。
“吱”地一聲,鬆本伊代踩下了刹車。
“怎麽了?”
“我到前麵打個電話。”說著,鬆本伊代開門下車,走到街邊的電話亭給趙爾凱打了個電話:“喂,趙隊長?”
“是的。”
“你放在電影院的人呢?”
“被打成兩個瘸子了。”
“還有兩個呢?”
“什麽‘還有兩個’?”
“你安排在電影院門口的不是四個人嗎?”
“不,隻有兩個。”
“他們兩個說了什麽沒有?”
“他們本來是跟蹤重慶來的那個特工的,後來,他們發現另一個人很象是宮本太君,他們覺得自己有重大發現,就跟上了他,結果……”
“知道了。”
鬆本伊代放下電話後,並沒有立即離開電話亭。
她實在想不出另外兩個人是誰,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唯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他確實是宮本隆義,也真的是來追蹤黃鶴樓下出現的那個人,當他誤認為那兩個憲佐是軍統的人,並準備在小巷中結果他們的時候,遇到了事先在那裏埋伏的真正的軍統特工,因為暗殺癟三,他已經上了軍統的黑名單,所以才出現剛才那一幕。
兩種結論,她沒有把握判斷出那種是真的。
鬆本伊代望了一眼坐在車裏的上官雄,雖然事實證明他是宮本隆義的可能性更大些,但鬆本伊代卻更願意相信他就是上官雄。
而矢村的出現,使她有些茫然了。
不過,她也想到,雖然宮本隆義與矢村之間有段鮮為人知的過節,但這並不意味著上官雄就一定不知道。既然植田雄能夠挺身而出為他做假證,那麽宮本隆義為什麽就不可能把這個秘密告訴他呢?
她突然想起了古賀夫人的話:“除非您見到另外一個上官雄的活人或者屍體,否則,您就應該永遠懷疑下去!”
看到鬆本伊代滿腹心事地上車,上官雄問道:“怎麽了,又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我送你回家。”鬆本伊代現在有點後悔把自己與趙爾凱的事告訴了他,不管怎麽說,他是上官雄的可能性還很大。
當車子快駛到上官雄的公寓門口時,遠遠地,她看到了青木靜子的車停在公寓門口。想到青木靜子和他之間可能發生的一切,鬆本伊代心裏難免嫉火中燒,她想:即使宮本隆義就是上官雄又怎麽樣,難道你能與青木靜子苟且,我就不能讓趙爾凱一解寂寞?
她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再刺激他一下才對:“宮本君,你說,假如上官雄知道我和趙爾凱之間的事後,他會怎麽樣?”
“不知道。”
“如果是你呢?哦,我的意思是說,假如有個女人和你之間,有我和上官雄之間的那種關係,而她又和另外一個男人上床,你會怎麽辦?”
上官雄望了鬆本伊代一眼:“我絕對不會因為這事,去廢掉他的兩個手下。”
鬆本伊代把車停到青木靜子轎車的後麵,然後笑道:“我覺得你一定會因此而找到與青木課長上床的理由。”
“和你一樣,她已經不是課長了。”說完,上官雄拉開車門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