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高興得太早
我去！
李大牛狠狠地晃著腦袋，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太在意沈飛雪，這種時候，居然將從門內走出來的土匪頭子看錯成沈飛雪。
那句「跟他拼了」不是來自別人，正出自他之口。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不論生死，他也要撲上去，哪怕咬兩口，當作是為沈飛雪報仇。
但無論他腦袋晃得多用力，眼前淡定的「土匪頭子」依然沒有變化，還是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沈飛雪。
他下意識地往崔詠然望去，後者張大著嘴，痴痴地看著門內出來的人。
「老崔？」李大牛心中暗罵，這大敵當前的，這人竟在發獃。
「老李你不認識他嗎？」崔詠然呢喃，視線未挪半寸。
沈飛雪未理會見鬼般的九人，將手中衣物包裹的圓滾滾物體輕輕一拋，「回去吧！」
八人還沒回過神，他們沒有李大牛那般執念，他們只看了兩眼，就能確定眼前這人，肯定是那偶然間闖進驛站，弱不禁風，李大牛為了保護，與兄弟分道揚鑣的瘦弱少爺。
那就令人費解了啊！
他之前去了哪裡？又怎麼會從屋內出來？還有那句「回去吧」又是什麼意思？
最重要的是，那土匪頭子呢？
想到這裡，眾人下意識的往地上圓滾滾的物體看去：「這是？」
「你們要的東西。」
「啊？」
稍微緩過一些的李大牛，連忙去查看。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他打不過我呀。」沈飛雪笑笑，提著劍往寨子外走。
看著沈飛雪的背影，九人再度陷入獃滯狀態。
打不過我呀！
這比沈飛雪莫名其妙出現在屋內還要詭異。
一個後天境九重天的土匪頭子，打不過一個瘦弱的少年？
他們努力腦補沈飛雪與土匪頭子的戰鬥場面，但無論如何，也腦補不出來。實在無法將兩個相差甚大的身影聯繫在一起。
「我明白了，你們好生狡詐！」張二山看向李大牛。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引得所有人的目光。
「難怪你們六人只犧牲了一人。」張二山繼續說道，「你們偷偷讓那小子潛入賊頭子的屋子，拿了花紅，我們這些人就成了你的犧牲品，在外面抵擋五隻野獸！」
張二山的猜測的確很有道理，他們五十幾人，先是遇到土匪的包圍，再是沒有哨聲，野獸就出動，好不容易解決了，才發現花紅目標已經被人拿下。
瞬間，剩餘的三人就完全相信，怒目看向李大牛五人。
這場行動，他們四人，以及那些犧牲掉的人，都成了替人打工的可憐人，死去的什麼也拿不到，活下的，領那低得不能再低的酬金。
生氣，也是理所當然。
「那你去單挑賊頭子試試！」崔詠然無所謂地整理好包裹，將人頭提上。
雖然他們也損失了一個兄弟，也很令人痛心，但他相信，李大牛不會有這樣的心機。
崔詠然的話敲醒了四人，同樣也十分有道理。
單挑賊頭子，他們中，任何人都沒這份自信。
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所有人看著沈飛雪那有些消瘦的背影，不知該如何來表達自己的不甘。
沈飛雪已經到了寨子外，查看了一番那五具妖獸的屍體，如他所想，連內丹都還未生成，價值不言而喻，他也沒去管。
再看到那滿地的屍體時，眉頭深深皺起，在搖曳的火把光亮中，目光深邃得令人可怕。
這時，李大牛九人抬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年輕男子，來到沈飛雪跟前。
現在的李大牛，不知該如何面對沈飛雪，場面有些尷尬。
之前還口口聲聲要保護的人，現在轉眼變成了獨自一人取下花紅的人，這落差，李大牛無法接受。
倒是崔詠然手上提著人頭，心中想著花紅，對沈飛雪的態度完全改變，總是不著邊際的找些話頭和沈飛雪說話。
只可惜，沈飛雪並沒有多搭理，漸漸的，崔詠然也安靜下來。
而張二山等人，還是認為中了李大牛等人的計，心中不忿，自然不想多說。
一行人就這麼沉默的，往來時驛站行去。
去時五十幾人熱熱鬧鬧，回時寥寥數人冷冷清清，驛站掌柜見此場景，深怕觸了各位壯漢的霉頭，飛快為幾人安排好房間。
……
一夜再無話。
次日，天大亮。
舒暢的深吸一口氣，結束了今日份的修鍊，感受著劍丹處逐漸濃郁起來的靈氣，沈飛雪起身。
等他下樓時，李大牛等九人早已在大廳等候。
過了一整夜，他心中那份尷尬還是沒有散去多少，與他相同的還有幾個弟兄，當然，崔詠然除外。
「沈公子，咱們何時出發？」崔詠然已經招呼起來，似乎全然忘記了昨日針對沈飛雪，還因此和李大牛鬧矛盾的場景。
張二山四人雖對李大牛不忿，但對沈飛雪，他是沒有任何話說。雖然沈飛雪殺掉土匪頭子的過程，他並不知道，但結果已經這樣，他說什麼也沒用。
而且，昨晚光憑受傷他們，未必是土匪頭子的對手。
間接的，他們也欠那麼一絲人情。
他們的心理，沈飛雪當然不知，平淡的應了一聲，招呼發愣中的李大牛，一行人就往外走。
走出幾步，才發現張二山等人還杵在原地。
「怎麼？」沈飛雪回頭問。
「酬金錢老爺已經差人送過來，我們只需拿著人頭去領花紅。」崔詠然解釋。
「哦。」沈飛雪點點頭，再次朝張二山開口，「那一起去吧。」
驛站內原本人就很少，此時更加安靜。
無一不在望著沈飛雪。
不是他們不明白沈飛雪的意圖，正是因為太過於明白，他們才一時反應不過來。
雖是昨天才見面，張二山對沈飛雪也不夠了解，但他清楚，此時沈飛雪叫他們去肯定不是為了眼紅。
不管是昨天驛站內平靜的面對嘲諷，還是昨晚淡然的模樣，張二山都清楚得很，沈飛雪不是那樣的人。
那叫他們也一起去，就只有最後一個可能。
要一起分花紅！
可這又是為什麼啊？
李大牛五人跟去沒什麼問題，畢竟有李大牛的那層關係在。
可他們四人有什麼？
一想到昨天在驛站內，自己說的話，張二山都覺得耳根發燙。
「沈公子，他們昨天……」崔詠然想要提醒，但想起昨天自己的行為，可比張二山他們過分多了。後半句沒能說出口。
在場的人中，恐怕除了李大牛，沒資格去要求沈飛雪該如何分配花紅。
「走吧，畢竟昨晚大家都很辛苦。」一直沉默的李大牛開口了。
他這麼一說，張二山等人終於有一絲釋然。
要不是他們昨晚在外苦戰野獸，沈飛雪也未必可以單挑那賊頭子。
雖然五百兩，十個人分，到手的也未必有多少，但寥勝於無。
……
錢家在鎮內算得上大戶人家，五進五齣的院子將九人繞的頭都有些發昏，要不是有人帶路，他們早迷路了。
「錢老爺在裡面等你們。」帶路的下人朝沈飛雪等人說完，便匆匆退了下去。
走進會客廳，當中已有一名富態中年人在等候，見領頭走進來的沈飛雪，立即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沈公子，來請坐。」
「你看上去好像很高興。」沈飛雪坐下，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錢松仁稍微一愣，沈飛雪的態度讓他有些不快。
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商賈，不說很真心實意的稱讚一番，就算基本的客套話該有吧？
這年輕人倒好，進來連正眼都不給一個，還這麼淡淡地問高興不高興。
我高不高興跟你有毛關係？
一瞬間，錢松仁對沈飛雪的印象壞到極致，臉上不咸不淡的繼續說道：「沈公子為天溪鎮除去一禍害，別說我，就是天溪鎮所有人都會覺得高興，你們說對吧？」
「是的，是的。」跟在沈飛雪身後的九人，就顯得有些拘謹，不等錢松仁的話說完，所有人點頭稱是。
對嘛，這才是正常人的表現！
看著九人的樣子，令錢松仁十分滿意。
「別搞不清楚狀況，你只是一個走山虎而已！」錢松仁腹誹，高人一等的眼神掃向沈飛雪。
哪知，沈飛雪還是那副表情，端起下人沏好的茶，淺淺斟了一口，「你高興得太早了。」
「你什麼意思？」
「換個地方說兩句！」沈飛雪方下茶杯，起身往廳外走去。
那毋庸置疑的口氣，令錢松仁喉嚨間像堵著什麼東西，吐不出咽不下，十分難受。
他已經下定決心，趕緊拿出花紅，讓這個傢伙滾蛋。
此時沈飛雪已經走到門口，似乎察覺到了錢松仁的心聲，駐足未回頭：「你是想讓我在這裡說？」
眼看沈飛雪的背影消失，錢松仁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他不知道沈飛雪想說什麼，就是單純的不喜歡那態度而已。
自己堂堂一商賈，竟被人這麼使喚，的確有些沒面子。
但看對方似乎有很重要的話要說，會是什麼呢？
「如果是想抬價什麼的，我當即打斷你的狗腿！」最終，錢松仁暗罵著，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