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鐵石心腸
胡女士沒想到,我會突然要五十萬,一臉茫然的看著我,連連搖頭說不可能的啊,對於這種純奸商的做法,我是很不認同的,可我能有什麽辦法?我隻不過是個站店的。
胡女士說:“那人說隻要一萬就可以了,怎麽可能要五十萬?”
看她的樣子,我很慚愧,站在店裏的角度,我不能讓她沒給錢將壽衣拿走,但站在我個人的角度,我勸她別要這壽衣了,那地方買不到壽衣?
胡女士搖頭說不行啊,若是別地能買到,又何必要來到這裏?我說既然如此,那我也沒辦法了,她隻能在這裏等了,等老楊回來,或許老楊見到她可憐的模樣,會給打個折扣。
她在這裏,我也沒辦法去睡覺,隻好陪著她坐著,胡女士問我:“你小小年紀,怎麽會來到這裏?”
其實這麽長時間以來,我從未好好的跟人聊過自己的事,我心裏也滿是委屈,本來我沒打算跟胡女士說什麽,可她問起來,我心裏的委屈有些收不住了,將自己的事一股腦子說出來,我也不管她能不能聽明白,反正我一頓傾訴,心裏舒服多了。
可讓我意想不到的是,胡女士聽說我是媒公,她突然跪在我麵前,這可把我嚇到了,我趕緊將她扶起來,問她怎麽回事?
胡女士這才娓娓道來,想她也是苦命之人,本有個幸福家庭,丈夫是個卡車司機,兩人有個可愛的兒子,可誰想到兒子因為意外離世,他們夫妻陷入無盡的痛苦中,丈夫變得性情暴躁,終日飲酒,終於在一次礦山拉煤時,車毀人亡。
她一個人孤獨的活在這個世上,摯愛之人離世的陰霾始終籠罩著她,她自知這輩子是走不出來了,她選擇了自殺,但最終被一個男人救起來,男人給了她一張請帖,讓他在臘月二十那天,午夜時分,將請柬燒了,夢中自有人會帶她到結界街市,在那裏的壽衣店,以皮肉代價,換取壽衣兩件,穿上壽衣,就可以與丈夫再續前緣。
這事聽得到像是個淒美的願望,這個世上,人已死怎麽會有再續前緣的機會?就算魂魄尚存又如何?終究人鬼殊途啊,比如我與藍澄這樣。
可胡女士不信,她說那個救她的男人說了,隻要有了壽衣,她就能找到她離世的丈夫,隻要有媒公為他們主持婚禮,他們就能長相廝守。
我聽著也不知說什麽好,若是真可以成人之美,我作為媒公,我自然願意出手相助的,胡女士聽著連忙感激下跪。
這時,外麵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先別急著跪,你那點破事怎麽不全部說出來呢?”
老楊回來了,他走進屋,將兩件壽衣丟在胡女士麵前,他真的做好了兩件壽衣,老楊說話有些損,我讓他別這麽說話,老楊伸手推了一下我的腦門。
“豬腦子,什麽話都信?”老楊說道。
難道胡女士騙我?她騙我的目的是什麽?老楊說讓我好傻不拉幾的給她主持冥婚啊,老楊說這種賤貨騙人不打草稿的。
我讓老楊說話留點口德,看他平時說話,之乎者也的,也不像粗俗的人,老楊笑道,對於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就算是孔聖人來,也可以飆幾句髒話。
老楊這邊的禮是講不通了,我讓胡女士反駁他,他能說髒話,你也能說,可胡女士卻一直低頭不語。
最後她跪在老楊麵前說道:“恩公,你救我性命,給我請柬,現在為何又這麽痛擊我?”
原來救胡女士的人是老楊?這個楊騙子,就想賺人錢,不對是皮肉,老楊不以為然,背著手,不再看胡女士。
“你可知道,我為何有做了兩套壽衣?”老楊問道。
胡女士搖頭,老楊又說:“因為那個火海中的人也要啊。”
胡女士不再說話,而是輕聲的哭了起來,老楊伸手將胡女士懷中的那件壽衣奪過來,胡女士看著壽衣依依不舍。
老楊將三件壽衣一起丟給我,讓我掛起來,之後對胡女士說:“走吧,我有眼不識人心,壽衣店從今天開始,閉門不見客,若是有客訪,除非無眼人。”
胡女士也很識趣,聽著老楊的逐客令,慢慢的走了出去,消失在風雪中,我第一次看見胡女士離去的背影,我有些難過。
我問老楊為什麽要這樣?當初她自殺,你又要救她,救她又給她設計了這麽一出,你這不是逼人死,這是折磨人死啊。
老楊平靜的坐在桌前,我也坐了下來,我越來越搞不清楚,我們究竟在做什麽?我身在此處的意義又是什麽?我不想再跟老楊辯駁,我站起來去房間,將藍澄的肉身背了起來,我不想再留在這裏。
老楊問我去那?我說那裏也比這裏好,在這裏我感覺一切都是冰冷的,老楊站起來,擋住我的去路。
“有些事,你雖然還不懂,但你必須得看著,若想去西園村,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裏耐心的等待著。”老楊說道。
我想推開他,可他如同巨人一樣站在我麵前,推也推不動,我說:“就算是等,我也不願意和你這樣的冷血之徒在一起待著。”
老楊依舊不氣不惱,笑道:“還沒到最後呢,你怎麽就知道誰熱心誰冷血呢?把你的冥妻放回房間裏,不出三日,我保你能看清整件事,而且能順利去西園村。”
外麵又開始下起雪,其實我不是傻子,我現在的處境,我非常清楚,我若真走,方向在哪我都不知道,而且老楊從一開始就說了,這裏是因為我們這裏的特殊地質造就的特殊地帶,單憑我肯定是走不出去的。
我正想著,突然感覺一陣頭暈,差點摔倒在地,老楊趕緊扶著我,將我架進房間,他將藍澄從我背上解下,放在床上,我坐在床邊,頭暈的厲害,胃裏翻江倒海,一股股苦水,往上湧著,最後一口哇的吐了出來,黑漆漆的水,奇苦無比。
吐出苦水後,我發覺自己越發的沒力氣,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來,身體軟軟的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看見老楊在房間裏走動著,他掰開我的眼皮,自言自語的說:“難道失效了?”
不一會兒,我感覺他撬開了我的嘴,他將一些液體灌入我口中,那液體更加苦了。
我要吐出來,他對著我胸口拍了幾下,我便全吞了下去,但雖然很苦,可喝下去之後,我沒了那種虛脫感,雖然我依然很累,可隻是想睡覺的那種累,老楊讓我睡一會兒,我再也扛不住了,便睡著了。
再醒來時,老楊在床邊打坐,兩眼懶洋洋的閉著,房間裏香氣彌漫,我深深的吸了幾口,這什麽香?聞著好舒服。
老楊微微睜開眼,說:“醒了?”
我這時候,感覺身體一陣輕鬆,笑道:“你怎麽搞的跟和尚一樣?還打坐?”
老楊站了起來說:“誰說打坐就是和尚?道士就不行嗎?”
我笑問:“你是道士?”
老楊沒理我,而是讓我趕緊起來吧,都到了中午了,客人應該到了,我奇怪,什麽客人要來?而且他昨晚不是說了嘛,壽衣店從此關門的,怎麽又開門迎客?果然還是改不了奸商的本質,老楊看著我嗬嗬一笑,什麽也沒說。
我伸了個懶腰,走出房間,剛出房間,外麵沒了香味,我有些失望,回頭又對著房間吸了幾口氣,我問老楊這是什麽香?這麽香,聞著舒服。
老楊將香掐滅說道:“燃香少聞,聞之上癮,犯癮傷魂。”
我沒理會他,過去打開門,那個買鋼絲刷的男人站在門口,果然有人,我問他做什麽?男人答道:“老板,昨天跟你說的壽衣好了嗎?我把錢帶來了。”
我說好了,他將手裏的布袋子遞給了我,說這是錢,十萬塊一分不少,可袋子裏輕飄飄的,根本沒錢,男人今天穿的衣服不一樣,一身黑袍,頭上還戴著鬥篷。
他進屋看著掛著貨架上的壽衣,嘴裏說道:“小琴,有了壽衣,咱們以後就可以長相廝守了。”
說著他將蓋在頭上的鬥篷拿了下來,我看著嚇的不輕啊,男人的整個頭皮都不見了,沒了頭皮的腦袋血淋淋的。
我說你頭怎麽了?男人回頭看著我笑道:“在你手裏的袋子裏啊,十萬塊錢呢。”
我打開袋子一看,果然是一張完整的頭皮啊,上麵除了血,還沾著幾根發絲,我惡心的將袋子扔在櫃台上。
男人自己將男式壽衣穿在身上,問我好不好看,我連多看他一眼都沒興趣,隨口說著,好看好看。
男人又說:“這件女式的,你幫我送下貨吧。”
我說我們不送貨,可我剛說完,站在樓上的老楊卻對我點了點頭,示意我答應,我隻好讓他將地址告訴我,男人讓我送到上溪村姚琴家,就說這是給姚琴的,我問他叫什麽名字,男人說他叫李江。
我記了下來,男人離開,老楊走了下來,我問他為什麽答應他,這究竟在搞什麽鬼?老楊卻笑道:“有人要為錯誤付出代價,讓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