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那個囂張
趙長城問是什麽禮物,賀光明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趙長城馬上就眉開眼笑,抓住賀光明的手,連喊:“好兄弟啊好兄弟啊”
明水鎮是個大鎮,鄉改鎮時,把三個鄉並入了明水鎮的地盤,全鎮有四十五個建製村,幅員麵積138平方公裏,人口近十萬,耕地麵積5萬畝,綠地麵積3萬畝。
這些資料,趙長城在來的路上,就聽王小慧做了介紹,看來這個小王小慧,對明水還很上心的。
走出醫院,踏上明水鎮這片土地,放眼望去,是幾條縱橫交錯的老街道,看那房屋的建築樣式,頗有些年代。
王小慧在旁邊笑道:“趙書記,你看看,那條橫穿鎮中心的河,叫文河,是香江的小支流,這條河,可是我們明水人民的母親河,你看那座吊滿木蓮的石拱橋,還是明代修建的呢。”
“是嗎。”趙長城有些好奇了,沒想到竟來到了一個千年古鎮啊。
“那算什麽,你再瞧瞧這街麵上鋪設的青石板,溜光溜光的,都是人的腳步磨的啊明水鎮早在唐高祖武德年間,就是一個商賈雲集的集鎮”王小慧得意洋洋地介紹著生她養她的地方。
然而,幾千年下來,這座古老的集鎮,卻還保持著他舊日的模樣,改革開放的春風,並沒有給這片古老的土地帶來多少綠意,這裏的人民,依舊過著土裏刨食,田裏種糧的小農生活。
這片土地,古老韻味十足,現代氣息欠缺。
鎮上的門麵和小攤,賣些小把戲和日用品,商業的繁華程度,比起幾千年前,隻怕也沒多少進步。
趙長城駐足,深情地看著這片土地,這片他即將上任一把手的土地,這將是他仕途上第一個站,第一塊根據地。
“如果不將這裏變成富饒的土壤,我就埋在這裏充當化肥。”
趙長城忘了這是誰說的,但此刻,他卻脫口而出。
賀光明和王小慧聽了,都對他肅然相看。
趙長城的到來,並沒有得到想象中那般隆重的歡迎。
明水鎮總共有十一個黨委委員,前來迎接的隻有三個。
原黨委書記孟兆明因為病危,已經去省城住院,自然不能前來。
鎮長王一冬請了病假沒來上班,鎮黨委委員,隻來了三個,其它的都有事下鄉的下鄉,上城的上城去了。
來的三個委員,一個是鎮黨委組織委員何振波,一個是鎮黨委宣傳委員王慧,一個是鎮黨委紀檢委員陳宗霖。
鎮政府那邊連鎮長帶四個副鎮長,一個都沒來。鎮黨委裏還有兩個人物也沒有來,一個是鎮黨委副書記人大主席張長水,一個是派出所所長王坤。
趙長城一邊笑著同幾位同誌握手講話,一邊在心裏暗自冷笑,這是要給我趙某人下馬威嗎?我就不信了,一個小鎮,有多大事情,用得著這麽多黨委成員跑上跑下?
賀光明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是堂堂縣委組織部長,泗水縣幹部的家長親自送人上任,明水鎮黨委班子居然這麽不給臉麵
王小慧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對何振波笑道:“何委員,你們怎麽知道賀部長要下來啊?”
何振波四十多歲年紀,一身中山裝,蠻像幹部,他笑道:“我們不知道賀部長今天要下來,黨委辦隻是通知我們,說新書記可能這兩天要到任。具體的沒多說。”
“哦?”賀光明臉色一沉,他出發之前,讓辦公室的人通知了明水鎮黨委辦,他會親自送新書記到任,大概幾點可到,都說得一清二楚。明水鎮這班子人,真是無法無天得緊啊連他這個組織部長都不放在眼裏了
其中原委,賀光明自然清楚,鎮長王一冬,是老資格的明水幹部,在鎮長任上幹了七年,黨委書記走馬燈似的換了三四個,他還是原地踏步,也難怪他鬧情緒。
更重要的是,王一冬上頭還有人,泗水縣的常務副縣長何先章,是王一冬的後台。
何先章也是一個老資格的泗水幹部,這兩個老資格聯合在一起,一般人的麵子,他們還說不賣就不賣了
簡短的歡迎會過後,賀光明笑著對趙長城道:“趙書記,這一刻起,你就真正是明水鎮的黨委書記了相信明水鎮在你的努力下,明天會更好”
趙長城微微一笑,同賀光明握手:“多謝賀部長”
賀光明在明水吃完飯,就趕回縣城去了。
趙長城並沒有對今天的事情,發什麽火,或者罵什麽人。
他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定,若無其事的看著一些材料。第一天就在這種看似平淡之中度過。
臨下班時,黨政辦主任李磊敲門進來,問道:“趙書記,要不要在招待所那邊給你安排間房?”
趙長城笑道:“李主任,請坐。不用另外安排,就在這辦公室支張架子窗,我對付著睡就行。”
李磊連忙道:“有房間,孟書記走後,房間一直空著,我就怕你嫌穢氣。”
趙長城正色道:“話不能這麽說,那就老書記的房間吧”
李磊連忙點頭,掏出鑰匙放在辦公桌上:“房間就在三樓,308房。”
趙長城嗯了一聲:“李主任,通知各個黨委委員,後天早上九點,召開黨委會議”
李磊眼皮子一跳,欲言又止。
“怎麽?李主任,有什麽問題嗎。”趙長城問。
李磊連忙應聲道:“沒問題趙書記,還有什麽吩咐嗎。”
“不用這般客氣。來,請坐。”趙長城笑著起身,請李磊坐下,掏出煙來,遞了一根給他,自己也抽了一根。
“李主任啊,你們都是老明水人,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還請多多提點啊”趙長城嗬嗬一笑。
李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趙長城,這個新來的書記,端端正正坐在那裏,正用一種真誠的眼光看著他,讓人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年輕得有些過分的年紀。
“趙書記,我就是一個做服務的人,你有什麽需要,吩咐一聲就行”李磊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趙長城明白他是不願意交淺言深,跟他握了握手,讓他出去了。
李磊剛走,王小慧的小腦袋就探了進來。
“進來唄,還裝什麽客套”趙長城笑道:“報到了沒有?”
王小慧嘻嘻一笑,小心的合上門,進來坐在趙長城身邊,說道:“報到了,黨政辦一個普通辦事員趙書記,我可是你的第一個兵,今後你一定要罩著我”
她笑的時候,小巧的鼻子皺起來,肉感十足,趙長城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哦?我可不搞拉幫結派那一套。”
“趙書記”王小慧瞅了瞅門口,低聲道:“我聽到風聲,有人放出話來,要讓你幹不滿三個月,就自動走人”
“是嗎。”趙長城淡淡一笑,夾煙的手指,情不自禁緊了緊。
“我還聽到有人議論……”王小慧欲言又止。
“說吧,是不是有人說我壞話了?”趙長城無所謂的笑著問。
“也不是什麽壞話,嘻嘻,他們說你毛都沒長齊呢,就來坐明水鎮的第一把交椅,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王小慧口沒遮攔,聽到什麽就說什麽。
趙長城仍然麵帶微笑:“還有什麽?”
“以前好幾個老書記,在別的地方混得風生水起,一來明水,就都不行了,不是被調走,就是病倒在醫院,看來這個書記寶座,外人是鎮不住的”王小慧在機關混過,自然明白這此話對趙長城來說,意味著什麽,所以有樣學樣,一一說給趙長城聽。
趙長城現在有些慶幸帶了這個小丫頭來
回想起賀光明欲說還休的表情,趙長城陷入了沉思,這是他仕途的第一個起點,不容有失不管這明水是龍潭虎穴,還是萬丈深淵,他都必須一往無前!!!
“嘭”門被推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高大漢子走了進來,見到趙長城和王小慧坐在一起,嘿嘿一笑:“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你是?”趙長城問道。
“你就是新來的小趙書記吧。”來人一副大大咧咧的表情,絲毫沒注意趙長城聽到此話後的複雜表情。
四長
趙長城淡淡應了一聲:“我就是趙長城。”
“小趙書記,我來向你匯報一下案情的進展情況”來人大步進來,端起辦公桌上的一杯茶,兩口就灌了下去,喝完還愜意的抹了抹嘴:“我叫王建林,公安派出所副所長。”
趙長城笑著起身向他伸出手去。
王建林張開大手,跟趙長城握了握,看向王小慧道: 小趙書記“這位女同誌,麻煩你回避一下,我們要談重要案件”
“喂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要避開我來談?”王小慧不高興地嚷嚷。
“什麽案子?輪不到你來問”王建林脾氣很衝。
王小慧嬌瘦的身子嗖的站了起來,連珠炮似的發難:“喂,我忍你很久了。你懂不懂規矩?你懂不懂禮貌?你進門之前不會敲門嗎?趙書記是咱們明水鎮的一把手,你憑什麽一口一個小趙書記?‘小趙書記’是你喊的嗎?還有,你講不講衛生?剛才那杯茶,是趙書記的,你進來就給喝了,誰知道你有沒有乙肝之類的傳染病?”
王建林被說得一愣一愣的,伸手抹後腦勺,尷尬的笑道:“對不起啊,趙書記,我剛才失態了……”
趙長城卻很欣賞他的直爽和真性情,嗬嗬笑道:“不介意。王所,請坐”
王建林拖條凳子坐下,又拿眼瞥向王小慧。
趙長城笑道:“這位是黨政辦新來的王小慧同誌,王所有什麽事,盡管說吧。”
王建林這才說道:“趙書記,我對大卡車司機進行了審問……”第四章 小趙書記
趙長城吃驚道:“大卡車司機?他沒死?”
王建林道:“沒死車子衝下懸崖前,他跳了車,摔暈了。”
趙長城眼睛神光一閃,問道:“誰報的案?”
王小慧笑道:“我報的案一到醫院,我就報了案”
趙長城神情一鬆。王建林繼續道:“我對司機進行了突擊審程,他受不了刑,就全招了……”
趙長城皺眉道:“等等,你剛才說什麽?用刑?你們審案子,都用些什麽刑?”
王建林嘿嘿一笑:“還不就是老虎凳啊,電棍啊……趙書記,沒你想象得那般嚴重,那人就是個孬種,我們剛一用刑,他就全招了。”
趙長城表情嚴肅起來:“他招了?招了什麽?不就是一起車禍嗎。”
王建林收了笑容道:“此人是柳鋼的一名司機,名叫邱童,在明水一帶,是個出了名的爛賭鬼。據他交待,是有人給了他一筆錢,叫他預先埋伏在那裏,專門衝著你去的,他事先連小車的牌照都弄清楚了。”
“什麽?”趙長城這一驚,非同小可:“什麽人竟要暗算於我?”
王建林道:“據邱童交待,是一個中年人,因邱童在省城那邊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據他判斷,聽口音是省城那邊的。”
趙長城抹出煙,扔了一支給王建林,自己也點了一支,吸了一口,問道:“還有沒有線索?”
“邱童說,對方隻付了一半定李,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交易地點就在明水鎮中學後麵。”王建林拿著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狠狠吸了兩下鼻子:“他大爺的我們趕到時,那人已經不在了。肯定是見事情敗露,逃之夭夭了。”
趙長城並沒有暴跳如雷或者驚惶失措,他專注地聽完,向王建林道:“王所辛苦了”
王建林起身道:“我再去排查一下,有情況再來向你匯報。”
“等等,王所,有個叫孫一德的,是什麽來路?”趙長城問道。
“你剛到明水,就知道孫爺了?看來, 孫爺還真是大名滿天下啊”王建林語含譏諷地笑了笑。
趙長城把在鎮醫院的所見所聞說了。
王建林右手握拳,狠狠砸在左手掌心,罵道:“狗養的,忒不是東西禍害多少無辜少女了”
趙長城看了王小慧一眼,見她淡然自若,可見也是知人,便對王建林道:“王所,你先去忙吧。”
王建林欲言又止,大步流星的走了。
趙長城等他走了,這才問王小慧:“說吧。”
王小慧笑道:“我正要向你說這事呢孫一德,人稱孫爺,在明水鎮地麵上,那可是跺跺腳四麵響動的主。我怕你初來乍到,不知深淺,王亂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哦,什麽來頭?”
“柳鋼,你知道吧。”王小慧低聲道。
趙長城嘴角浮起一絲微笑,一個美麗的身影躍入腦海:“當然知道。”
“孫一德就是柳鋼的黨委書記兼老總。”王小慧簡單的說了一句。
趙長城卻聽明白了。
柳鋼是省管國企,孫一德是副廳級別,比他這個小小的鎮委書記,級別高了太多,柳鋼雖然在明水鎮範圍內,但明水鎮卻管不了柳鋼的事。
“知道他為什麽這般囂張了吧?別說明水,便是泗水縣,也沒有人敢管他,放眼西州,敢拉下臉皮來整治他的人,隻怕也少有呢”王小慧唉歎一聲:“趙書記,你年輕有為,前途一片光明,萬萬不可逞一時血勇,得罪了這等小人。”
趙長城嗯了一聲,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揮揮手道:“你先去吧,我一個人坐坐。”
王小慧應了一聲,幫趙長城倒了一杯熱茶,這才輕輕離開。
趙長城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串號碼,電話響了幾下就通了。
裏麵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哪位?”
趙長城笑道:“陳局長,還記得小弟嗎。”
“哈哈哈,趙老弟啊,現在在哪裏高就啊?”陳翔高興地說:“我們兄弟多久沒聚了?有空出來喝杯酒唄。”
“我倒是想啊,可惜,我現在身在泗水啊小弟我啊,現在是明水鎮的黨委書記,嗬嗬,今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有件事要麻煩老哥你啊。”
“說的哪裏話,隻要我能幫上忙,你盡管開口”
“不知道老哥在泗水公安係統有沒有熟人啊?”
“泗水的副局何剛,是我的戰友鐵哥們怎麽,遇到麻煩了?”
“何局啊,倒是有過一麵之緣,有這麽個事,想請他幫個忙……”
“小事啊我跟他說你等著”
不一會,陳翔的電話就回了過來:“老弟,雖然有些棘手,但還是幫你搞定了。嗬嗬,記住啊,改天一起喝酒啊”
“一定一定多謝老哥啊”
“說這種話太見外了不是。有話盡管吱事”
放下電話,趙長城走到窗邊,透過窗口,可以看到一大片青瓦,那是鎮中心的商業區,幾條街道上,偶見農人悠閑地走過,有挑擔來買化肥的,有帶孫子來扯王布的,還有一些學生,圍著把戲攤位轉個不停。
目光再往遠方看,隻見幾個高大的煙囪,高聳入雲,冒出滾滾的濃煙,那裏就是柳鋼所在地,一片寬大的工廠區,再加一大片生活區,數萬職工家屬,儼然自成一座小城池。
鎮政府外麵的大街上,忽然灰塵滾滾,十幾輛軍用大卡車,相繼開過。
趙長城自言自語道:“駐軍這個明水鎮,不簡單哪”
烈日下,幾個農民走累了,拿扁擔往地上一擱,往上麵一坐,取下草帽扇風,在鎮政府門口歇腳。門衛看到了,走過去喝斥幾聲,農民們也不敢回嘴,老老實實地拿起扁擔走人。
門衛喝斥得理所當然,農民們也以為這是政府門口,坐了是他們的不對。
一切是那樣的自然。
趙長城卻是深深地皺緊了眉頭,動了心思,當下誰也不驚動,一個人下了樓,往大街上走去。
漫無目的在街上溜達,踏在唐代鋪就的青石板路上,走過明代修建的石拱橋,觀察街道兩邊的門麵,看看市井風情。
文河將明水鎮一分為二,東邊是老街,建築風格明顯帶著明清遺韻,鋪麵用的依舊是老式的門板。一條條小巷子裏,灰暗的堂屋裏,偶爾傳來幾聲雞鳴狗叫。
河西是新街,汽車站,菜市場,都在那邊,人流量明顯比老街多。還有一家規模不少的新華書店,趙長城見了,如獲至寶,走了進去,隨手翻看起來。
明水鎮新街區某幢房屋內,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躺在藤椅上,悠閑的閉眼休息。
明水鎮黨政辦主任周洪亮走了進來,笑道:“王鎮長,姓趙的叫我通知下去,後天九點開黨委委員會議。”
“哦?嗬嗬,一來就等不及啦?”王一冬眼皮都不抬,身子用力一壓,藤椅一前一後的搖擺起來:“他今天都忙些什麽呢?”
“來的路上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一陣,來了之後,在辦公室裏獨個兒坐了半天,這會兒跑到書店裏消磨時間去了。”周洪亮嘴角泛起笑意,走到餐桌邊,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了!!!
“年輕人啊在明水這種無聊之地,日子難捱哦嗬嗬,看書好哇,哈哈哈”王一冬滿意的笑了,從藤椅上坐起來,說道:“後天不是要開黨委委員會議嗎?開。”
“真開?姓趙的還以為我們怕了他呢”周洪亮有些不確定地問。
“開不過,不是九點,通知下去,十點”王一冬嘿嘿一笑。
“十點?”周洪亮反問了一句,隨即心領神會的哈哈大笑起來。
“都有什麽人都見過他?”王一冬重新躺下,隨意地問。
“我去探問過一次,後來,王建林進去了,呆了有十幾分鍾,具體談的什麽,我不清楚。對了,從泗水新調來的那個小姑娘,倒在他房裏呆了大半天。第五章
末雨綢繆連王建林進去,她也沒離開。”周洪亮細細思索,講解得很清楚。如果趙長城此刻在旁邊聽到,多半要氣得跳腳。
“小姑娘?年輕人當然喜歡小姑娘囉,那像我們,專門挑村姑婆娘下手?哈哈”王一冬說到婆娘,精神立即好起來,雙眼放出亮光來:“老雷,最近有沒有勾上好貨色?”
“嘿嘿,東瓜村有個姓劉的大嫂子,身材還不錯。不過,這陣子他家男人從沿海打工回來了,不好去找她。改天得機會了,我給你介紹介紹。”周洪亮說到女人,伸手抹了抹光滑的下巴,一副色眯眯的樣子。
“哦,對了,今天在醫院裏,死了個妹子,被趙長城撞見了。”周洪亮忽然想起似的說。
“妹子?哦他想管就由他去管唄。我還就怕他不管這事呢,你馬上去通知各個委員,明天上午十點,記住,十點召開黨委會。”王一冬有些坐不住了,急色地起身出了屋子,尋找獵物去也。
九點正,趙長城踏著堅定的步子,走到會議室。
會議室裏一第五章 末雨綢繆個人也沒有,趙長城臉色一沉,在門口頓了頓,轉身來到黨政辦公室。
黨政辦的幾個同誌正在閑聊,忽然見到趙長城,都停止了說話。
王小慧起身叫了一聲:“趙書記,你好。”
其它人都跟著叫了一聲:“趙書記好。”
趙長城點點頭,笑道:“王主任呢?”
王小慧道:“王主任到王鎮長辦公室去了。”
趙長城笑了笑:“你們忙。”就往王一冬辦公室來,門關著,趙長城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進來。”
趙長城推門進去,見到王一冬正和周洪亮對坐談笑。
王一冬隻知道新來的書記是個年輕人,但也沒見過,看到趙長城進來,直覺就是新來的書記,愣了幾秒,哈哈笑著站了起來:“趙書記吧?來來來,快請坐,哎呀,真年輕啊,看上去比我兒子還小呢。”
趙長城鬱悶了一把,偏偏反駁不得,點點頭道:“王鎮長,你不是身體違和嗎?怎麽不多休息幾日呢?”
王一冬紅光滿麵,神采奕奕,哪裏有半點病態?一聽趙長城此言,笑道:“趙書記啊,我這病吧,老毛病了,來得快,去得也快。哈哈。”
趙長城這才轉向周洪亮:“王主任,我叫你通知各位委員,今天上午九點開會,你通知到位沒有?”
周洪亮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囁嚅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王一冬拉著趙長城坐下,笑道:“這個老周啊,年紀大了,耳朵有些背,經常出差錯,他居然把趙書記說的時間聽錯了,九點鍾硬是聽成了十點鍾,通知大家的時間,也是十點鍾。他知道錯了,不敢跟你說,正跟我談這事呢,叫我跟你說說好話,原諒了他這一次。”
說到這裏,王一冬拿眼睛的餘光打量趙長城的反應。
趙長城皺了皺眉頭,並沒有表示。
王一冬板著臉道:“老周,還不快去通知各位委員,迅速過來開會。”
趙長城伸手道:“別朝令夕改,為政者大忌。既然已經通知說是十點,那就十點吧王鎮長,沒事的話,我就先告辭。”
“不送”王一冬皮笑肉不笑的說了一句。
趙長城走出王一冬的辦公室,可以想見,裏麵的兩隻老狐狸,此刻不定多麽的得意呢。
趙長城緊緊捏了捏拳頭,平靜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政治,不是請客吃飯,沒有和風細雨;政治也不是談情說愛,沒有花前月下。
政治就是鬥爭。
他想起林清如說過的那句話:“政治就是對權力的追求和運用。”
表麵上一團和氣,背地裏殺人不見血。
隻要有利益的存在,鬥爭就絕不會停止,除非你手裏握有絕對的話語權。
趙長城想了想,翻出通訊錄,撥通了公安派出所的電話,找到王建林:“喂,王所嗎?我是趙長城,馬上過來一趟”一句話說完,不容對方開口,就掛了電話。
有時話說多了,反而顯不出威嚴。果然,王建林一放下話筒,愣了一秒,明白過來“趙長城”就是新來的書記後,就趕緊騎上所裏那輛邊三輪,趕了過來,一路上都在揣測和不安,不知道趙長城這個新紮書記叫他去,有什麽要事?
邊三輪突突吼叫著,衝進鎮政府大院,剛停穩車子,王建林跳將下來,往趙長城辦公室跑上來。
辦公室門開著,王建林輕咳一聲,裏麵坐著的趙長城頭也不抬的道:“進來吧,把門帶上。”
王建林應了一聲,嘭的一聲把門合上。
趙長城莞爾一笑,這家夥,粗線條啊,總是學不會溫柔。
“趙書記,那案子……”王建林雖然趕得很急,但臉不紅氣不喘,身體素質極好。
“不談那個,坐吧,你先看看這個。”趙長城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遞給王建林。
王建林沒有坐,他接過紙來,低頭看了一眼,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趙長城,趙長城微笑著點點頭,扔過來一支煙。
王建林伸手接過煙,又低頭看那張紙,忽然湧上一股熱血,直衝頭上,粗糙的大臉上,顯出激動,啪的一個立正:“趙書記,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
趙長城笑道:“十點鍾的黨委會上,我會當眾宣布這個消息,你到時要出席”
“是的,趙書記。”
“去吧。”趙長城笑著揮了揮手。
王建林走後,趙長城沉思片刻,抬腕看了看手表,又撥出一個電話:“喂,是郝誌剛方鎮長嘛?嗬嗬,我是趙長城,嗯,你現在如果有空的話,我想去你辦公室找你談談。你過來?好。”
放下話筒,趙長城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三分鍾後,郝誌剛就走進門來。郝誌剛是常務副鎮長,四十多歲,是五個鎮長中,除王一冬外資格最老的明水幹部,從村小組長做起,熬了二十幾年才升到鎮裏當官。
“趙書記,你好。前天你上任,我恰好有事不在,沒能前去迎接……”
“不說過去的事,坐吧。”趙長城遞過去一支煙,笑道:“我知道,你家裏老母病危,你帶母親上縣城看病去了。伯母現在好些了嗎。”
郝誌剛有些驚異,心想自己母親生病這事,連鎮裏的其它領導都不知情,他一個新來的小書記,如何得知?
“你啊,不用猜測了,賀光明賀部長,是你家的姻親吧?他告訴我的。賀部長可是我的鐵杆哥們啊”趙長城笑著給他泡了杯茶。
“不敢勞動趙書記。”郝誌剛有些受充若驚,同時恍然道:“今天一大早,我堂客打電話給我,說昨天有人送了果籃和紅包到病房,說是趙書記送的。我還在猜測是哪個趙書記呢,原來是……趙書記,這叫我怎麽好意思啊。”
趙長城請他坐下,笑道:“大家都是同事,有什麽困難,就要互相幫助嘛今天叫你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你是主管農業工作的副鎮長,對鎮裏的農業工作,有沒有什麽想法?我們討論一下,爭取到上麵跑些項目下來,振興我鎮的農業經濟。”
六長
“趙書記,關於這個農業工作,真的很為難啊。兩季稻穀,忙活大半年,之後農田就隻能荒置,土地裏除了種些紅薯,基本無大用。一年十二個月,真正忙活的時間很少,沒事做啊甩正月、閑二月,哩哩啦啦到三月。年輕些的少男少女,還到沿海去打打散工,掙幾個錢回來,年紀大的,就隻能窩在家裏頭。”
郝誌剛談起工作來,一掃拘謹之態,侃侃而談,說得頭頭是道。
兩人一邊聊,一邊抽煙,一根接一根。香煙和談話,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趙長城聽得很認真,完了問道:“方鎮長,你說的都很有道理。請問,鎮裏有沒有試過種植大棚蔬菜?生態種植養殖呢!
“什麽?”郝誌剛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些新鮮名詞,眨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不解地問。
趙長城正要解說,這時,傳來“咚咚”的敲門聲,王小慧那奶白的秀氣小臉出現在門口:“趙書記,黨委會就要開始了。”
趙長城看看手表,哦哦了兩聲:“方鎮長,我們一起去吧。”
郝誌剛心裏貓撓似的,就好比一個聆道之人,正漸入佳境,拈王微笑之際,師傅卻停止了講座。但黨委會議重要無比,他也沒有辦法,拉著趙長城的手道:“趙書記,先說好了,開完會,你可一定要給我說啊。”
王小慧愣愣地看著,有些弄不明白,趙長城才來兩天呢,怎麽就跟本地幹部打成第六章 奇兵一片了?
“小王,發什麽愣呢,你等會也出席會議,唔,先做個記錄員吧”趙長城看定她,微笑著說。
“哦可是,我以前沒做過,都是王鳳娟大姐做的。”王小慧道。
“那就叫她一起記錄。”趙長城說完,就往會議室走去。
王小慧應了一聲,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情要發生,急忙跑回辦公室,找到王鳳娟,跟她說了這事。
王鳳娟是個二十三四歲的辦事員,一張瓜子臉,一頭長發燙成大*浪卷,在這偏僻的小鎮上,顯得十分的時髦前衛。
她輕笑道:“那敢情好啊,你不知道,做記錄員可累人了走唄,我教你。”
王小慧高興地拉著她的手,使勁搖了搖。
兩人出了門,在走廊上碰到王建林,王鳳娟詫異地問:“王所,你怎麽來了?”
王建林嘿嘿一笑:“趙書記通知我來參加黨委會。”
王鳳娟笑道:“你一個派出所的副所長,參加什麽黨委會啊?你又不是鎮黨委成員。”
王建林莫測高深的一笑:“走著瞧唄。”
王鳳娟靠近他,笑問道:“你女朋友,很久沒來看你了,你就那麽放心她一個人在市裏麵?不怕她被人泡走了?”
“喲,王同誌,你蠻關心我的嘛我女朋友來沒來過,你都這般清楚”王建林嘿嘿一笑。
“啐哪個關心你呢,我不過是順口問問愛說不說”王鳳娟冷哼一聲。
“嘿嘿”王建林還待再說,一雙大手拍上他的肩膀:“喂,老王,你沒事幹跑這來玩呢?所裏不用管事嗎。”
語氣生硬,十分的不友好,王建林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所長王坤來了。轉過頭,果然看到王坤那肥胖的大臉蛋。
“王所,趙書記通知我來參加黨委會議。”
“有沒有搞錯?我才是黨委委員,你一個副所長,你來湊什麽熱鬧?快回去守著”王坤一臉的嘲笑。
“對不起,王所,趙書記的話,我不敢違背。”王建林冷冷說了一句,快步走向會議室。
“喲嗬”王坤怒道:“以為搭上一個毛頭書記,你就得瑟了?信不信,我跟伯父說一句話,讓他給縣局提個建議,就能換了你這個副所長”
王建林回過頭來,譏誚的看了他一眼,滿臉不屑的進了會議室。
王坤緊走幾步,想要找他理論,來到會議室門口,看到裏麵坐滿了委員,除了鎮長王一冬,其它委員都來齊了。
全場鴉雀無聲,當中的主位上,坐著一個英俊的年輕人,仔細一看,正是那天在醫院裏找他簽字卻被他撕了紙片的那個囂張的小夥子。
王坤呀了一聲,低下頭,快步走了進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趙長城坐在主位上,看到王坤進來,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笑道:“王所長真準時啊,正好十點,一秒鍾都沒有浪費唔,不遲到,這是個好習慣啊。”
這番話的意思,在座之人都明白,這不是說給他們聽的,是說給那個遲到之人聽的。
王小慧跟王鳳娟坐在後邊的小凳子上,眼睛骨碌碌一轉,忽然開口道:“我在縣裏時,常聽人說,縣裏的書記和縣長們開會時從不遲到,他們也最討厭遲到的幹部。”
幾個委員臉色一變,狠狠瞪了王小慧一眼,責怪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多嘴。
趙長城向她點點頭,謝謝她的支援。
整整過了五分鍾,王一冬才背著雙手,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一看到滿座的人,打著假哈哈,抬起手腕看了看他那塊上海名牌手表,用右手食指點著那透明的玻璃表蓋,嘖嘖有聲地道:“喲我遲到了這破玩意,天天電視台打廣告,連個時間都走不準。”
一臉的輕鬆得意,哪裏有絲毫為遲到而致歉難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