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發什麽呆啊?不想當正式記者?”羅燃輕輕抿唇。 

  “想,當然想!”我連忙說,“可是……不是說得一年嗎?” 

  “知不知道我那朋友是誰?” 

  “誰?” 

  “台長。” 

  我不語。靜靜看著他,他像是主宰一切的神。 

  “台長說你一個月就可以轉正,你就不需要一年。”他輕聲道,“七月,你好好做。如果你需要平台需要資源,我這裏可以隨時給你提供。我知道你有能力,你需要的隻是一個機會。”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麽感性的話,那一刻我眼淚差點流下來。 

  可一想到我跟他之間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我眼前就一片黯淡。我期待跟他有未來,然而我們根本不可能有未來。 

  他把車停在酒店樓下時,我輕輕握住他的手,在他臉上飛快的親了一下。 

  我不想以這種方式挽留他,或是欲擒故縱,我隻是有種很絕望的心理,好像跟他每見一次都是最後一麵。 

  第二天新聞部總編在晨會上親口宣布,我正式成為新聞部一員,親手給我發了工作證和采訪證。我在一片驚訝的目光中接過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朝大家鞠個躬,又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回到自己座位上。 

  我知道一定會有人編排我。辦公室裏最不缺的就是八卦新聞。果然沒幾天他們就開始竊竊私語,說我跟哪位領導有什麽關係,說看到我跟台長一起進出,說總看見有輛豪車停在樓底下,是專門接我的。 

  對這些傳聞我置之不理,我隻專心做好手頭上的工作,做好每一個交給我的采訪。 

  我運氣好,剛轉正就接了幾個大訪問,訪問對象還都是平時難得一見的金融界人物。以前那些記者想要采訪他們,得提前半年預約,還要小心翼翼看他們助理的臉色。 

  而我隻跟著羅燃參加了幾個飯局,就輕鬆愉快的把訪問做了。 

  總編對我大加讚賞,可他並不知道我跟羅家的關係。 

  辦公室裏再也沒有人敢對我議論,不過我知道,他們隻是把這種議論放在更隱蔽的地方。但我依然不管這些,我不為自己辯解一句。 

  再加上我工作確實夠賣力,別人不願意做的事情我都大包大攬了下來,常常超額完成任務,所以盡管同事們對我好奇、嫉妒、不滿,但也不會再說什麽過分的話了。 

  我的同事洪棗,是我在新聞部唯一的朋友。 

  她比我大幾歲,卻是個資曆不淺的老記者了。我們同一所大學畢業,自然有更多共同話題,而且洪棗是個特別好相處的人,她從不會仗著自己資曆老瞧不起新人,反而手把手的帶新人,為部裏做了不少貢獻。 

  “喏,通稿我都寫好了,你看看要是沒什麽問題,這篇報道盡快出!” 

  那天她把一篇新聞通稿拍在我桌上,正要離開又折返回來,目光關切的問我,“七月,沒事吧?” 

  我搖搖頭。 

  那陣子總是開夜車做資料,白天接著上班,這麽連軸轉,精力幾乎要到崩潰的邊緣。 

  “看看你這黑眼圈!”洪棗笑道,“工作雖然重要,可也別那麽拚命!身體拚壞了,革命的本錢就沒了!” 

  “是,謝謝棗姐!” 

  我伸個懶腰,正想著要不要去樓下咖啡吧坐一下,順便養養精神,然而卻一眼瞥到那張通稿的標題…… 

  “關於近年江州市綁架案特別節目專題報道。” 

  我一個激靈,頓時睡意全無,整個人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我拿起那張通稿,手都在顫抖,越往下讀,越覺得背後冷汗涔涔。 

  綁架案。 

  市局抓到了綁架犯。 

  後麵還有綁架犯名單…… 

  我順著向下找,“林大成”三個字像三顆炸彈轟的一下炸進我眼簾。我低呼一聲,猛地站起來,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周圍同事都向我投來異樣目光。 

  “沒事吧?”有人關心一下。 

  我默默坐下,心怦怦跳個不停,耳邊像是有千萬隻蜜蜂飛舞,腦子裏空白一片。 

  然而卻突然有一滴刺紅的血從這一片茫然的白出跳脫而出,接著,那滴血變成一片,一片鮮血淋淋中躺著羅安僵硬的屍體,她身旁還有半截剪斷的舌頭…… 

  我衝出辦公室,撲進洗手間衝著水池幹嘔,隻覺得天翻地覆。 

  這篇專題報道,是市公安局與電視台合作的。這些年江州綁架案頻發,多是豪門之間恩怨,綁架犯猖獗,不光綁票,有時還幹脆撕票。所以警方這次下了血本,不僅破了這些年的綁架案,連十幾年前的案子一同擊破,以儆效尤。 

  我倚著洗手間的瓷磚牆緩緩蹲在地上,空白的大腦裏隻有一個名字,羅燃。 

  他看到這個報道會怎麽想?他如果知道林大成是我爸爸,是當年害他妹妹慘死的人,又會怎麽想?他會恨我,比這十五年加起來的恨更甚千百倍,他會殺了我,就像我爸當年割了羅安的舌頭那樣,他恐怕會挖我的眼睛! 

  可我又不自覺的想到那些與他纏綿的畫麵……那些愛與恨的糾葛,他對我的輕薄、怠慢,他對我的羞辱、嘲諷,他給我的柔情,他對我的占有,他帶給我的無與倫比的快樂……一幕幕,清晰的在眼前浮現。 

  我站起來擰開水龍頭,把腦袋放在下麵使勁兒衝。現在的我十分需要冷水好好清醒一下。 

  這事一定不能讓羅燃知道。 

  林大成是誰,也一定不能讓他知道。 

  然後,我悄悄走近辦公室,將那份通稿塞進碎紙機。 

  我心知肚明這一舉動會帶來多大震動。新聞稿不發,專題節目就沒法做,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而是影響了新聞部甚至整個電視台。 

  所有安排好的節目、新聞,都因為這期專題沒做,而不得不打亂原計劃。 

  電視台陷入一團混亂,追責追到我頭上,我沒有否認,一口應了下來。 

  總編氣的狠命拍桌子,在辦公室大發雷霆:“林七月!你到底想幹什麽?你要害我、害所有同事一起陪你丟飯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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