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記好球

  16 一記好球


  紐約 1950年秋

  沃倫隻身一人來到紐約。在這裏他唯一認識的人就是他的舅媽多蘿西·斯塔爾——受人尊敬的馬裏昂·斯塔爾的遺孀,除了舅媽之外,他再也不認識任何自己喜歡的慈祥女性了,他在商學院的老師和同學幾乎是清一色的男性。在賓夕法尼亞大學,他和家人也就離了幾小時的路程,但在這裏,就他自己。沃倫的父親再一次醉心於政治,正奔忙於重新獲得國會議員的席位——這一次他是一個人操持競選活動了。不過,即便他勝出,紐約到華盛頓也有很長一段距離。


  沃倫申請哥倫比亞大學的時間太晚了,無法住進學校的學生宿舍。因此,他找了最便宜的住宿地:加入基督教青年會,一天一角錢。住在青年會位於西34街——離賓州火車站很近的斯隆樓,則是每個房間一天一美元。沃倫可不是個窮光蛋,他身上帶著米勒獎學金提供的500美元,以及父親給他的2000美元——既是畢業禮物,也是不許吸煙的部分協議。此外,沃倫另攢了9803.7美元,其中一些投資了股票。沃倫的淨資產包括44美元現金、買汽車的一半出資,以及投在Half-Witek高爾夫球業務上的334美元。不過,因為沃倫把每1美元都看成將來某一天的10美元,因此,除了必需的花費外,他是不會多拿出1美元的。每一分錢都是雪球的一片小雪花。


  第一天,沃倫去上戴維·多德的課——“金融學第111—112章:投資管理和證券分析”。他記得多德一改平日的謹慎,對他的到來當麵致以溫馨的歡迎。沃倫已經多多少少記得一些教材《證券分析》的內容——格雷厄姆和多德寫的關於投資的基礎讀物。作為《證券分析》這本書主要的起草和構思組織者,多德對書的內容當然非常熟悉。不過,要說到教材本身,沃倫·巴菲特說:“事實就是,我比多德更了解教材。我可以引述書裏的任何一段內容。當時,這本書差不多有七八百頁,我知道裏麵的每一個例子,我已經把內容全都吸收了。有人如此喜愛他的書,你可以想象一下這對多德有怎樣的影響。”


  《證券分析》出版於1934年,這本巨著詳細闡述了很多新穎的理念,而之後這些理念被深入淺出地總結為《聰明的投資者》。多德對本傑明·格雷厄姆4年以來的講座、討論會一絲不苟地做了筆記,並用自己的公司財務和會計學的知識對其內容進行了組織與豐富。多德在緬因州卡斯考灣的切比克島有一棟房子供夏日避暑。在參加高爾夫球比賽和釣鮐魚錦標賽的間隙,他在這所房子裏構思了書的結構、校對了書的排版。多德很謙虛地定義自己的角色:“格雷厄姆很有才華,而且長期以來其卓越不凡的經曆增補了他的天資,他還是一名了不起的文學天才。而我最大的用處就是在很多問題上充當‘魔鬼代言人’的角色——當我認為他在這些問題的爭論中顯得孤立無援的時候。”


  多德的課程教授對違約的鐵路債券進行估值。從孩提時代開始,沃倫就有點兒喜歡鐵路。當然,因為聯合太平洋那漫長、曲折和豐富多彩的發展曆史,當鐵路破產來臨時,奧馬哈實際上是問題的中心。沃倫在7歲的時候就開始讀湯森德寫的《債券推銷術》,這是他最喜歡的書之一,他當時曾向聖誕老人許下了一個特別的願望,希望得到這本大部頭書。現下,他喜歡破產的鐵路債券的程度就如同期盼溫暖春雨的鴨子。多德注意到了沃倫,請他到家裏,帶他去吃晚餐。沃倫得到了多德如父親一般的關注,同時也很同情妻子有精神疾病的多德。


  在課堂上,多德會提問,而沃倫會先於他人舉手。每一次,他都知道問題的答案,都想回答,生怕失去了關注,毫不介意自己看起來會顯得很傻。不過,有同學回想說,他看上去也不是在賣弄,他隻是年紀很小、富有熱情和不太成熟。


  和沃倫不同,他的大部分同班同學對股票和債券幾乎沒什麽興趣,可能都覺得這門必修課很沉悶無趣。他們是非常同質的一群人,在畢業拿到學位之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去了通用汽車、IBM或美國鋼鐵。


  同學中有一個人叫鮑勃·鄧恩,是班裏的學術明星。沃倫很羨慕他堂堂的儀表以及他的聰明才智,經常去他的宿舍拜訪他。


  一個下午,鄧恩的同屋弗雷德·斯坦貝克正在睡午覺,突然被很大的說話聲吵醒了。半睡半醒之間,他開始意識到,有人正在談論一些有趣的事情,以至於他都無法再打盹兒了。從床上起身後,他走進了另一個房間。在那裏,他發現了一個平頭、衣衫不整的小夥子在滔滔不絕地說話。這個小夥子坐在椅子上,身體向前傾,好像有人在他的腦後正端著一支發令槍。斯坦貝克坐在一張椅子上,開始聽沃倫說話,沃倫正權威地大談他發現的一些被低估的股票。


  明眼人都看到,沃倫已經完全沉浸於股票市場。他談論一係列的小公司,包括輪胎橡膠公司和製鎖企業薩金特公司,以及規模更大、做五金批發的馬歇爾·韋爾斯公司。聽著聽著,斯坦貝克就成了跟隨者,他立刻出門,有生以來第一次買了股票。


  斯坦貝克是一位活躍的銷售員的兒子,他父親靠著坐在福特T型車後座上售賣一包包止頭痛藥粉和“迅速複原興奮藥粉”——裏麵全是可卡因——而發財致富。在卡羅來納州的索爾茲伯裏的小村子裏,有一條同盟大街,他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弗雷德·斯坦貝克很有分析頭腦,為人緘默含蓄,他天生就是沃倫的傾聽者,兩個人開始待在一塊兒,他們一個是說話快速、看起來身材瘦弱的小夥子,一個是有著沙金色頭發、長相英俊並且聲音好聽的年輕人。有一天,沃倫有了一個主意。他向多德教授請假去參加馬歇爾·韋爾斯公司的年會。開始在哥倫比亞大學上學前的幾個月,他和霍華德一起買了25股該公司的股票。


  馬歇爾·韋爾斯公司是明尼蘇達州德盧斯的五金批發商。這是我參加的第一個年會。他們在新澤西州的澤西市舉行這屆年會,因此,可能沒什麽人參加。


  沃倫對股東大會的看法產生於他對商業本質的理解。他最近剛剛賣掉他的農場,價錢比5年前翻了一倍。在他擁有農場期間,他和租用農場的農戶一起分享作物產生的利潤。不過,他的租戶得不到出售農場的利潤。作為一名出資人,沃倫提供資金並承擔風險,如果有利潤,再獲得利潤。


  沃倫以這種方式來思考所有的生意。雇員管理業務,分享由他們的勞動所產生的盈利。不過,他們對自己的雇主負有責任。當公司業務增長,獲得成長收益的是雇主。當然了,如果雇員也購買了股票,那他們也會成為公司的所有者和其他出資人的合夥人。但是,無論雇員買了多少股票,作為雇員,他們仍然需要向企業所有者報告工作成績。因此,沃倫把股東大會看作管理者管理工作的會計清算時間。


  不過,公司的管理層可不這麽想。


  沃倫和他的新朋友斯坦貝克坐火車去澤西市。他們來到法人信托公司樓上的一間土褐色的會議室,看到有6個人在等著開會,公司打算以例行公事的方式敷衍地走完法律要求的股東會議程序。讓人感到荒謬的是,公司管理層的冷淡和股東的漫不經心都對沃倫非常有利,因為越少人參加股東會,他從公司獲得的信息就越有價值,無論是哪些信息。


  來的人中,有一個人叫沃爾特·施洛斯,34歲,很瘦,脾氣溫和,一頭黑發,來自紐約猶太移民家庭,是本傑明·格雷厄姆創辦的格雷厄姆–紐曼公司的4個員工之一,每周的工資隻有微薄的50美元。會議開始後,施洛斯開始發問並指出管理層存在問題。盡管如此,按照德盧斯的標準,他也可能被視為無禮之人,冒犯了馬歇爾·韋爾斯公司的這群人。“對這些外來者在他們的股東大會上插話,”斯坦貝克說,“他們有一點兒不高興。之前從未有任何人來參加他們的會議,他們不喜歡這樣。”


  沃倫立刻就被施洛斯的分析吸引了,當施洛斯表明自己是在格雷厄姆–紐曼工作的時候,沃倫的反應就像是家人重聚。會議剛一結束,沃倫就找到施洛斯,兩人開始聊天。沃倫發現施洛斯和自己意見相投,都相信財富很難積累,但是容易失去。施洛斯的祖父在紐約的哈莫尼俱樂部裏流連忘返,浪費光陰,而把自己的服裝公司丟給會計員看管——會計員就是保管資金和往來記錄的人,結果會計員監守自盜,挪用公司資金。之後,施洛斯的父親與人合夥開了一家收音機製造廠,但是在他們售出收音機之前,倉庫在可疑的情形下被燒得精光。再之後,在施洛斯13歲的時候,他母親在1929年的大蕭條中失去了財產繼承權。


  施洛斯一家靠汗水和決心度日。施洛斯的父親找了一份工廠經理的工作,之後還推銷郵票。施洛斯一從高中畢業就在華爾街當跑腿的——經紀公司裏的“小馬快遞”中的一員,在街上跑來跑去傳遞信息。後來,施洛斯還在公司處理股票方麵的雜事。他曾問他的上司,他可否分析股票,回答是“不行”。不過,他被告知“有個叫本傑明·格雷厄姆的人剛剛寫了一本《證券分析》,看了這本書,你就能了解你所需要的一切了”。


  施洛斯一頁頁地讀完格雷厄姆的書後,希望學到更多。每周兩個晚上,從5點到7點,他開始去紐約金融學院聽格雷厄姆的投資講座。格雷厄姆於1927年開辦這些講座,作為他想在哥倫比亞大學講授的大學課程的嚐試。當時,公眾並不了解股票,課堂上擠滿了人。格雷厄姆有所保留地說:“雖然我告誡我的學生,課上所提到的股票都隻是為了示例說明,無論如何不能作為推薦去購買,但是,我所討論的幾隻被低估的股票中有一些之後出現了大幅上漲,這樣的事確實發生了。”


  當格雷厄姆提到他正在購買的股票時,像高盛首席交易員古斯塔夫·萊維這樣的人會飛快地跑回去實施這些想法,讓自己和公司賺錢。施洛斯完全被格雷厄姆的理念征服了,他後來成了自己偶像的雇員之一,為格雷厄姆和他的合夥人傑裏·紐曼工作。沃倫發現自己本能地被施洛斯吸引住了,不隻是因為他那令人羨慕的工作,也因為他堅忍不拔和毫無優勢的奮鬥背景。在馬歇爾·韋爾斯公司的股東大會上,沃倫同時結識了另一位股東,虎背熊腰、叼著雪茄的路易斯·格林,一位著名的投資人,也是一家規模雖小,但很受人尊重的證券公司史賽克·布朗的合夥人。他也是本傑明·格雷厄姆圈子裏的一員。格林、格雷厄姆和紐曼一起尋獵廉價的公司,他們想要購買足夠多的股票,以進入董事會,進而可以對管理層施加影響。


  沃倫被路易斯·格林吸引住了,想要給對方留下好印象,因此找機會和格林聊了起來。沃倫、斯坦貝克和格林一起從新澤西坐火車返回。格林請這兩個年輕人吃了頓午餐。


  有這樣的經曆真不錯。沃倫發現格林很吝嗇,這一點很符合他的脾氣。“這個家夥非常富有,而我們去的是咖啡館一類的地方吃飯。”


  吃午飯的時候,格林開始聊起被女人追求的感受,而這些女人都是為了他的錢。格林已經人過中年了,因此,他的處理技巧就是直接麵對這些女人:“你喜歡這些假牙?還是我的禿頭?或者是我的大肚子?”沃倫很享受和格林的聊天,直到格林突然話鋒一轉,問了一個讓他坐立不安的問題。


  他問我:“為什麽你買馬歇爾·韋爾斯公司的股票?”


  然後我說:“因為本傑明·格雷厄姆買了。”


  千真萬確,格雷厄姆已經成了沃倫的英雄,即便兩人從未謀麵。因為購買馬歇爾·韋爾斯公司股票的靈感來自《證券分析》,所以,沃倫可能認為,他必須要仔細認真地把獲得的東西了解清楚。不過,實際上,沃倫有很好的理由去買馬歇爾·韋爾斯公司,而不隻是因為《證券分析》一書提到過這隻股票。


  馬歇爾·韋爾斯公司是北美最大的五金批發企業。公司非常賺錢,如果它把收益分給股東作為股息,股東可以每股得到62美元。而當時股票的成交價格是200美元/股。持有一股馬歇爾·韋爾斯公司的股票就如同持有一隻利率高達31%的債券(200美元/股的股票每股收益為62美元)。以這個利率,在3年時間內,沃倫每在馬歇爾·韋爾斯公司投1美元就可以獲得差不多兩美元。即使公司不把收益分給股東,股票價格最終也會上漲。


  如果你拒絕這樣一隻股票,那你一定是個瘋子。


  不過,沃倫沒有向路易斯·格林說明上述任何理由。相反,他說因為本傑明·格雷厄姆買了馬歇爾·韋爾斯公司。


  格林看著沃倫,說“好球”。沃倫說:“我永遠忘不了他說這話時的表情。”


  沃倫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沃倫,獨立思考。”他覺得自己愚蠢極了。


  沃倫不想再犯任何類似的錯誤,而且他的確想找到更多像馬歇爾·韋爾斯公司這樣的股票,因此當格雷厄姆的講座臨近,沃倫記熟了他能找到的關於格雷厄姆的一切——格雷厄姆的投資方法、他寫的書、他投資的具體股票以及他自身的情況。沃倫了解到格雷厄姆是一家叫GEICO公司的董事長。《證券分析》裏麵沒有提到這隻股票。當沃倫查看《穆迪手冊》的時候,他發現格雷厄姆–紐曼公司擁有GEICO 55%的股份,但是最近把股票分給了股東。


  這個GEICO公司是做什麽的?沃倫很好奇。因此,幾周後,在一個寒冷的周六清晨,沃倫跳上了去華盛頓哥倫比亞特區的第一班火車,來到了GEICO公司的大門外。周圍沒有其他人,不過一個警衛給他開了門。這名警衛後來回憶,沃倫以最謙卑的態度問他是否有人可以向他解釋一下GEICO的業務,他確實提到自己是本傑明·格雷厄姆的一名學生。


  警衛快步走到樓上GEICO財務副總裁洛裏默·戴維森的辦公室,他正坐在那裏辦公。麵對沃倫的請求,戴維森心想:“既然是本傑明的學生,那我給他5分鍾,並對他的到來表示感謝,然後禮貌地把他打發走。”於是,他告訴警衛把沃倫帶過來。


  沃倫向戴維森做了自我介紹,帶著清晰、恰到好處但又有些討巧的真誠:


  我叫沃倫·巴菲特,是哥倫比亞大學的一名學生。本傑明·格雷厄姆可能會成為我的教授。我讀過他的書,認為他非常了不起。我注意到他是GEICO的董事長。我一點兒也不了解GEICO,所以,我來這裏希望了解這家公司。


  戴維森開始向沃倫談起鮮為人知的汽車保險業務,心裏想著,出於好心對待格雷厄姆學生的考慮,他可以浪費自己寶貴的幾分鍾時間。不過,戴維森說:“在他提問有大概10—12分鍾之後,我意識到,我正在和一個非同一般的年輕人談話。他問我的問題是經驗老到的保險股票分析師才會問的問題,非常專業。他年紀不大,長相很年輕。他稱自己是學生,但是他的言語卻像一個閱曆頗深的人。他的知識很淵博。當我對沃倫的看法改變後,我開始向他提問。然後我發現,他在16歲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名成功的商人,在14歲的時候就開始上報自己的所得稅,而且從此以後每年都會填報,他做著很多小生意。”


  洛裏默·戴維森自己已經取得很多成就,因此很難被什麽打動。他的學業並不拔尖,不過,他說:“幾乎從10歲或11歲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麽,就是想成為我父親那樣的人。我從未想過其他的職業(除了當一名債券推銷員之外)。”他將華爾街視為聖地麥加,“最後的終點”。


  1924年,戴維森推銷了一周債券,就賺了1800美元的傭金。過了一段時間,他開始用借來的錢投資股票市場,交易美國無線電公司(RCA)的股票。1929年7月,他認為股票價格會下跌,賣空了交易價格不合理的無線電公司的股票。然而,不合理的價格變得更加不合理。當股價上漲了150個點的時候,戴維森賠了個精光。接著,當市場在10月29日崩盤的時候,為了控製和處理他的客戶正麵臨的驚恐,他不得不把懷孕的妻子和自己掙來卻又賠掉的每一分錢都先拋到一邊。他和他的同事熬到淩晨5點,追繳客戶的賬戶保證金。客戶們也幾乎無一例外,都是用借來的錢進行股票投資的。


  一開始,客戶帶著現金來償還他們的貸款。市場觀察家和政府官員一直不停地表示股票市場會很快反彈。他們的反應速度不錯,但是方向錯了。隨後每追繳一次保證金,戴維森餘下的客戶就有一半清倉,無法支付他們的債務,還被取消賬戶。在大蕭條之前,戴維森的兜裏每年能裝進10萬美元傭金,但是,很快他銷售債券每周隻能掙100美元——即使這樣,他還是富有的人。“真的是滿目淒涼,”他回憶起大蕭條的時候,“我去看望一位老朋友,已結婚生子,之前非常成功,但現在他不得不去賣5分錢一個的蘋果。”


  就是通過銷售債券的工作,戴維森碰巧拜訪了GEICO。當他弄明白GEICO的經營方式後,立馬被吸引住了。


  GEICO致力於汽車保險業務,通過郵購營銷,而不通過經紀人,因此,其保險相對便宜。這在當時是很具有革命性的理念。要想賺錢,GEICO需要建立一套規則,來回避某些家夥,比如那些在淩晨3點喝了半瓶龍舌蘭酒,然後超速行駛30英裏的人。借鑒了USAA保險公司(其銷售對象隻限於軍隊官員)的做法後,GEICO的創建人裏奧·古德溫和克裏夫斯·裏爾決定隻向政府雇員銷售他們的汽車保險。因為和軍隊官員一樣,政府雇員都是很負責任的人,習慣於遵紀守法。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政府雇員的人數很多。GEICO就此誕生。


  後來,裏爾家族雇用了戴維森銷售他們的股票,因為他們的根基在得克薩斯,不想再兩邊來回跑。在組織聯合購買者的時候,戴維森接觸了紐約的格雷厄姆–紐曼公司。本傑明·格雷厄姆很感興趣,但是他聽從了他那位脾氣暴躁的合夥人傑裏·紐曼的意見。戴維森說:“傑裏認為以發行價購買股票是非法的,他說,‘我之前從來沒有以發行價購買過任何股票,現在我也不打算開這個頭’。”


  他們討價還價,通過適度的讓步,戴維森說服傑裏投資100萬美元購買了GEICO公司55%的股份。格雷厄姆成了GEICO的董事長,紐曼加入了董事會。六七個月以後,洛裏默·戴維森告訴GEICO的首席執行官裏奧·古德溫,自己願意降低工資為GEICO工作,去管理公司的投資。古德溫谘詢了本傑明·格雷厄姆的意見,格雷厄姆同意了。


  戴維森的故事讓沃倫聽得入了迷。“我隻是不停地問關於GEICO的問題,他那天都沒有去吃午飯,就坐在那裏,和我談了4個小時,仿佛我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當他打開那扇見我的大門時,他也為我打開了通往保險世界的大門。”


  當時,保險領域的大門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被關死的,不過,商學院教授保險課程。沃倫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就研究過保險,而這個領域的某些方麵和賭博有些類似,這激發了沃倫計算賠率的興趣。他開始對一種叫作聯合養老保險的保險方案產生了興趣——人們把錢放到一塊兒,形成資金池,活到最後的人得到全部的基金。不過,當時這種做法是非法的。


  沃倫甚至考慮把保險精算作為職業,如果是這樣,他可能會數十年埋首桌麵,辛苦處理統計數據,計算人的預期壽命。除了這些明顯適合他個性的方式之外,計算壽命的保險精算工作可以讓沃倫把時間都用來思考他最為關注的兩件事之一:壽命預期。


  不過,他另一件最喜歡做的事——賺錢,占了上風。


  沃倫正在抓住商業的基本理念:公司如何賺錢?一家企業更像一個人,它必須找到一個可以為雇員和股東賺錢的方式。


  他領會到,因為GEICO以最便宜的價格出售保險,那它能夠掙錢的唯一法門就是擁有盡可能低的成本。他同時明白,保險公司收取客戶的保險費,要早在賠償金支付之前,用保險費進行投資。對他而言,這聽起來像是拿別人的錢免費使用,正是他喜歡的那種方法。


  對沃倫而言,GEICO是一個永不賠錢的企業。


  周一,離沃倫回到紐約還不到48小時,他拋售了正在增長的資產組合中價值75%的股票,用現金買了350股GEICO。對一個平常做事謹慎的年輕人來說,這可是一大反常之舉。


  這麽說毫不誇張,因為按照GEICO當時的價格,這是一筆本傑明·格雷厄姆不會同意的投資,即便格雷厄姆–紐曼就在最近成了GEICO的最大股東。格雷厄姆的想法是購買價格低於資產價值的股票,他並不信奉隻專注於幾隻股票。不過,從洛裏默·戴維森那裏學到的東西讓沃倫吃了一驚。GEICO正在快速成長,他自信能夠正確預期該公司今後幾年的價值。就這一點而言,公司的股票現在很便宜。沃倫為父親的經紀公司寫了一份關於GEICO的報告,報告上說GEICO的交易價格是42美元/股,是其最近每股收益的8倍。他提醒到,其他保險公司的交易價格相對其收益的倍數要比這高得多。雖然GEICO是保險這個大領域的一家小公司,但它的競爭對手都是那些“增長可能性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枯竭”的公司。沃倫接著對GEICO 5年後的價格做了一個保守的預期,他認為股票的價格到時會漲到80—90美元/股。


  很難想象沃倫能做出如此“不具有格雷厄姆風格”的分析。格雷厄姆所經曆的20世紀20年代的經濟泡沫和大蕭條讓他對收益預期持懷疑態度,雖然他在上課的時候會講述估值方式,但是他自己從來不用估值方法來選擇股票。不過,沃倫把他耐心積攢的資金的75%押注於他所計算的預期數字。


  到4月,他給蓋爾公司和布萊斯公司寫信——最有名的經紀公司,擅長投資保險類股票——希望得到它們的研究分析。之後,他拜訪了一些專家,和他們談論GEICO。在他聽到這些人的意見之後,他解釋了自己的理論。


  他們告訴沃倫他瘋了。


  他們說,GEICO不能勝過那些規模更大、更有建樹的公司,那些公司通過經紀代理人銷售保險。GEICO隻是一家小公司,市場份額不超過1%。擁有幾千名保險經紀人的大型保險公司主導著整個行業,因此,GEICO永遠是一家小公司。不過,GEICO就在眼前,它的成長像6月的蒲公英,賺錢的速度像丹佛造幣廠。


  沃倫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看不到他們眼前正在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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