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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斯卡利來了 百事挑戰

  第十四章 斯卡利來了


  百事挑戰

  1984年,喬布斯與約翰·斯卡利


  求愛

  邁克·馬庫拉從來就沒想過要當蘋果公司的總裁。他喜歡設計自己的新房子,駕駛自己的私人飛機,靠股票期權過著豪華的生活。他並不喜歡裁決糾紛,也不喜歡領導一群很難伺候的自我主義者。他之前被迫趕走了邁克·斯科特,然後很不情願地當上了總裁,但他答應過妻子,這份差事隻是暫時的。到1982年底,馬庫拉已經在這個職位上幹了差不多兩年,妻子給他下了最後通牒:馬上尋找接班人。


  雖然躍躍欲試,但喬布斯知道自己還沒有能力管理公司。他很高傲,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馬庫拉也讚成喬布斯的想法。他告訴喬布斯,要擔任蘋果公司的總裁,他還稍顯毛躁和不成熟。於是,他們開始在公司以外尋找合適人選。


  他們最中意的人是唐·埃斯特裏奇(Don Estridge)。他白手起家,創建了IBM個人電腦部門,並且開創了這條產品線。盡管喬布斯及其團隊對此不屑一顧,但如今IBM個人電腦的銷量已經超過了蘋果。埃斯特裏奇為保護團隊免受紐約州阿蒙克市IBM總部企業文化的影響,將其公司設立在佛羅裏達州的博卡拉頓。和喬布斯一樣,埃斯特裏奇富有上進心,能啟發靈感,才思敏捷,還有一點兒叛逆。而和喬布斯不同的是,他能夠讓別人覺得他的一些絕妙想法也是他們的。喬布斯飛到博卡拉頓,開出了100萬美元薪水外加100萬美元簽約獎金的條件,但是埃斯特裏奇拒絕了他。埃斯特裏奇不是那種會投敵的人,而且,他也願意做機構的一部分,喜歡做海軍,而不是海盜。喬布斯講述的當年用藍盒子盜打電話的故事,讓埃斯特裏奇覺得很不舒服。當別人問起他在哪兒工作時,他喜歡從口中說出“IBM”這個名字時的感覺。


  於是,喬布斯和馬庫拉找來社交廣泛的企業獵頭格裏·羅齊(Gerry Roche),幫他們另擇人選。他們決定不局限在技術高管這個圈子裏。他們需要的是一位懂得廣告宣傳和市場研究的消費產品營銷專家,得有大企業人士的風範,能在華爾街吃得開。羅齊將目光鎖定在當時最紅的消費產品營銷奇才、百事公司百事可樂部門總裁約翰·斯卡利(John Sculley)的身上,他的“百事挑戰”(Pepsi Challenge)係列推廣活動在廣告宣傳方麵曾經取得了巨大勝利。喬布斯在給斯坦福大學商學院的學生們演講時,聽到了一些關於斯卡利的好評,斯卡利之前也曾在這個班作過演講。於是喬布斯告訴羅齊,他很樂意見見斯卡利。


  斯卡利的背景和喬布斯很不一樣。他母親是曼哈頓上東區一位很有身份的夫人,出門會戴上白手套;他父親是一位體麵的華爾街律師。斯卡利被送到聖馬克學校讀書,後來在布朗大學獲得了本科學位,在沃頓商學院獲得了商學學位。作為一名富有創新力的營銷和廣告專家,他在百事公司步步高升,但對產品開發和信息技術卻沒有什麽熱情。


  斯卡利為了看望他和前妻所生的兩個十幾歲的孩子,飛到洛杉磯過聖誕節。他帶孩子們去了一家電腦商店,那裏產品營銷的糟糕狀況讓他覺得非常驚訝。孩子們問他為什麽這麽感興趣,他說他正打算北上庫比蒂諾會見史蒂夫·喬布斯。孩子們驚歎不已。盡管是在電影明星聚居地長大的,但對他們來說,喬布斯才是真正的名人。這讓斯卡利對於去蘋果公司擔任喬布斯老板的事情格外上心。


  斯卡利初到蘋果公司總部時,那裏平實的辦公室和輕鬆的氛圍讓他大吃一驚。“大多數人都穿著隨意,甚至沒有百事公司的維護人員穿得正式。”他說道。午餐時,喬布斯靜靜地撥弄著盤子裏的沙拉,但當斯卡利提出大多數主管都覺得計算機帶來的麻煩要比其用處多的時候,喬布斯突然用一種傳道士的口吻說:“我們想要改變人們使用計算機的方式。”


  在回程的飛機上,斯卡利理了理自己的想法,最後寫出了一份長達8頁的備忘錄,內容是關於向消費者和企業主管推銷電腦的。這份備忘錄裏的一些內容雖然還很簡單——裏麵全是加了下劃線的短語、圖表和方框,但卻意味著斯卡利對設法銷售比汽水更有意思的東西產生了熱情。他的建議裏有這樣一條:“投資店內營銷,讓顧客知道蘋果公司的產品有豐富他們生活的潛力,從而吸引顧客。”(他喜歡使用下劃線。)他仍然不願離開百事,但是喬布斯激起了他的興趣。“我被這位年輕的、急性子的天才征服了,我覺得更深入地了解他將會很有意思。”他回憶說。


  因此,斯卡利同意在喬布斯下次來紐約的時候再次同他會麵,而那天恰好是1983年1月在卡萊爾酒店舉行莉薩電腦發布會的時候。一整天的記者會後,蘋果公司的人驚奇地看到一位意外造訪的客人。喬布斯鬆了鬆領帶,向大家介紹了斯卡利,稱他為百事公司的總裁和一位潛在的大公司客戶。在約翰·庫奇展示莉薩電腦的時候,喬布斯時不時地突然插進來補充評論,頻繁地稱讚莉薩在改變人機互動的本質方麵具有“革命性”且“不可思議”,這是他最喜歡的兩個詞。


  接著,他們前往四季餐廳。這家餐廳由密斯·凡德羅和菲利普·約翰遜(Philip Johnson)設計,優雅與力量並存,恍若人間天堂。喬布斯一邊吃著特製的素食,一邊聽斯卡利介紹百事公司在營銷方麵取得的成功。斯卡利說:“百事新一代”(Pepsi Generation)營銷活動銷售的不僅是一種產品,而且是一種生活方式和樂觀的人生態度,“我覺得蘋果公司有機會創造‘蘋果新一代’”。喬布斯熱情地讚同了斯卡利的說法。另一方麵,“百事挑戰”宣傳活動旨在聚焦產品,結合廣告、活動和公關來造勢。喬布斯說,發布一款新產品能引起舉國沸騰,這正是他和裏吉斯·麥肯納希望蘋果公司能做到的。


  談話結束時已近午夜。“這是我一生中最興奮的一個夜晚,”在回卡萊爾酒店的路上,喬布斯對陪在身邊的斯卡利說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而當斯卡利最終回到康涅狄格州格林尼治的家中時,他難以入睡。跟喬布斯打交道要比跟裝瓶工談判有趣多了。“這刺激了我,喚起了我心中壓抑已久的、成為一名思想建築師的願望。”他後來說道。第二天早晨,羅齊給斯卡利打電話說:“我不知道你們倆昨晚都幹了些什麽,但是我告訴你,史蒂夫·喬布斯可高興壞了。”


  求賢之旅仍在繼續,斯卡利擺出一副“你很難聘請到我,但又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姿態。2月的一個周六,喬布斯到東部拜訪斯卡利,坐著豪華轎車來到格林尼治。他看到斯卡利新蓋的房子極盡奢華,落地窗從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但是他欣賞的還是那扇重達300磅的定製橡木門,安裝非常講究,平衡性也很好,手指輕輕一推就打開了。“史蒂夫對此非常著迷,因為他跟我一樣,是個完美主義者。”斯卡利回憶說。斯卡利感到喬布斯身上有一種明星般迷人的特質,而他認為自身也具有這種特質。這種迷戀的感覺不太正常。


  斯卡利平時都開著一輛凱迪拉克,但是(意識到客人的品位)他借了妻子的奔馳450SL敞篷車,載著喬布斯去參觀百事公司占地144英畝的奢華總部,這和蘋果公司的簡樸風格大相徑庭。對於喬布斯來說,這彰顯了充滿活力的新興科技公司和《財富》500強公司之間的差別。車子載著他們彎彎曲曲地穿過修剪整齊的田地和一座雕塑花園(這裏有羅丹、摩爾、考爾德和賈科梅蒂的作品),來到一座由愛德華·達雷爾·斯通(Edone)設計的混凝土玻璃建築。斯卡利的大辦公室配有波斯地毯、9麵窗戶、一座小型私人花園、一間隱匿的書房和獨立衛生間。喬布斯參觀公司健身中心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主管們有一個帶按摩浴池的專用區域。“這太奇怪了。”他說。斯卡利馬上表示同意,他說:“實際上,我是反對這樣劃分的,我有的時候也會去員工區鍛煉。”


  他們再一次會麵是幾周後在庫比蒂諾,當時斯卡利剛從夏威夷參加百事一家裝瓶公司的會議回來,途經這裏。Mac電腦營銷經理邁克·默裏負責帶領團隊迎接斯卡利的訪問,但他並不了解這次會麵的真正意圖。“在未來幾年裏,百事公司最終可能會購買成千上萬台Mac電腦,”默裏在給Mac團隊成員的一份備忘錄中欣喜地寫道,“去年一年裏,斯卡利先生和某位喬布斯先生成為了朋友。斯卡利先生被認為是行業中頂級的營銷專家之一,因此,讓我們好好招待他吧。”


  喬布斯希望和斯卡利分享他對Mac電腦的興奮之情。“這款產品對我來說比我做過的任何事情都重要,”喬布斯說道,“我希望你成為蘋果公司以外第一個見到它的人。”他變戲法一般從塑料袋裏拿出Mac樣機,進行演示。斯卡利覺得喬布斯和他的電腦一樣,令人難以忘懷。“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名演出主持人,而不是商人。每一步都計劃好了,就好像排練過一樣,恰到好處。”


  喬布斯事先讓赫茨菲爾德和他的手下們準備了一個電腦屏幕歡迎畫麵,好讓斯卡利開心。“他真的很聰明,”喬布斯說,“你無法相信他有多聰明。”喬布斯解釋說,斯卡利可能會為百事采購很多Mac電腦。“這聽起來有點可疑。”赫茨菲爾德回憶說,但他和蘇珊·卡雷還是製作了一個顯示畫麵,帶有百事公司和蘋果公司標識的瓶蓋和罐子在屏幕上一躍而出。赫茨菲爾德十分興奮,甚至在演示的時候揮舞起了胳膊,但是斯卡利並沒有什麽熱情。“他問了幾個問題,似乎並不是很感興趣。”赫茨菲爾德回憶說。他最終變得對斯卡利毫無好感。“他是個不可思議的騙子,從頭到尾都在裝模作樣。”他後來說道,“他裝作對技術很感興趣的樣子,但其實他並不感興趣。他是個搞營銷的,這就是搞營銷的人的本質——靠裝模作樣賺錢。”


  喬布斯於3月來到了紐約,向斯卡利發起了猛烈攻勢,事情的發展到了關鍵時刻。“我真的覺得你很適合,”喬布斯在和斯卡利散步穿過中央公園的時候說,“我希望你來和我一起工作。我能在你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喬布斯曾結識過一些忘年交,知道怎樣利用斯卡利的自負和不安全感。他的話奏效了。“我被他征服了,”斯卡利後來說,“史蒂夫是我所認識的最聰明的人之一。對於創新,我們都富有激情。”


  斯卡利對藝術史很感興趣,於是他帶喬布斯走向大都會博物館,他想試試喬布斯,看他是否真的願意向別人學習。“我想看看他在自己沒有涉獵過的領域裏的學習能力如何。”斯卡利回憶說。他們漫步在希臘和羅馬古跡之間,斯卡利詳細解釋著公元前6世紀的早期雕塑和一個世紀後的伯裏克利時代的雕塑有什麽區別。喬布斯喜歡學習在大學從未學過的這些曆史典故,因此他似乎沉浸其中了。“我感覺自己真的像個老師,在教一個聰穎的學生。”斯卡利回憶說。斯卡利又一次沉溺在幻想裏,他認為他們倆很相像。“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我那時也沒有耐心,固執、傲慢、衝動。我的腦子裏總是充滿了新鮮的想法,裝不下任何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能容忍那些做事達不到我要求的人。”


  他們繼續著這次長時間的漫步。斯卡利透露說,他度假的時候,會帶著自己的寫生簿去巴黎左岸畫畫;如果沒有成為生意人,他會成為一名藝術家。喬布斯回答說,如果不和計算機打交道,他可能會在巴黎做一名詩人。他們繼續沿著百老匯大街走,來到第49街的殖民地音像店(Colony Records),喬布斯把自己喜歡的音樂介紹給斯卡利,包括鮑勃·迪倫、瓊·貝茲、埃拉·菲茨傑拉德(Ella Fitzgerald)和溫德姆·希爾唱片公司(Windham Hill)的爵士樂歌手的作品。然後他們又一路返回到中央公園西路和第74街交匯處的聖雷莫(San Remo),喬布斯當時正計劃在這裏購買一幢兩層的塔式頂樓公寓。


  在公寓的一個露天平台上,事情終於有了圓滿的結果。斯卡利當時緊貼著牆——他恐高。首先他們談了錢的問題。“我告訴他,我需要100萬美元的薪水、100萬美元的簽約獎金,如果最後成不了,還要100萬美元離職補償。”斯卡利說。喬布斯答應了這些條件:“就算我自掏腰包,我們都得解決這些問題。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人。我知道對於蘋果公司來說你是完美的,而蘋果公司應該得到最好的人才。”接著,他補充說,他還從沒有為自己真正欽佩的人工作過,然而他知道斯卡利教給他的東西將會是最多的。喬布斯看著斯卡利,眼睛一眨不眨。他一頭濃密的黑發給斯卡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斯卡利最後還是有一點兒猶豫,他試探性地提議說也許他們應該隻做朋友,那樣他可以作為局外人給喬布斯提出建議。“隻要你在紐約,我都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斯卡利後來講述了接下來那個最為激動人心的時刻,“史蒂夫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在一段沉重的、尷尬的沉默之後,他向我拋出了一個問題,讓我幾天都無法釋懷,‘你是想賣一輩子糖水呢,還是想抓住機會來改變世界?’”


  斯卡利感覺就像有人往他的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除了默許,他無言以對。“他有一種非凡的能力,永遠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能夠很好地判斷一個人,並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贏得那個人的心。”斯卡利回憶說,“4個月來,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無法說‘不’。”冬日的太陽開始西沉,他們離開公寓,穿過公園,回到了卡萊爾酒店。


  蜜月

  馬庫拉最後說服斯卡利接受了50萬美元的薪水和同等數額的獎金,斯卡利到達加利福尼亞的時候,正好趕上了1983年5月蘋果公司管理人員在帕加羅沙丘的集思會。盡管他隻帶了一套深色西裝,其餘的都丟在了格林尼治的家中,但仍然很難適應蘋果公司輕鬆的氛圍。在會議室前方,喬布斯坐在地板上,盤著腿、光著腳、心不在焉地玩著腳趾。斯卡利試著提出一個方案:他們將討論如何區分他們的產品——Apple II、Apple III、莉薩和Mac,以及是否應該圍繞產品線、市場或者職能來組織公司。結果,這次討論慢慢變成了自由交換觀點、提出抱怨和進行爭辯的一次活動。


  喬布斯一度攻擊莉薩項目組,說他們製造了一個失敗的產品。“是啊,”有人回擊說,“你們的Mac還沒有發布呢!你為什麽不等到自己的產品問世以後再來批評別人?”斯卡利嚇了一跳。在百事公司,沒有人會這樣反駁董事長。“接著,眾人開始責怪起史蒂夫來。”這讓斯卡利想起以前從一位蘋果公司廣告業務員那裏聽來的笑話:“蘋果和童子軍有什麽不同?答案是,童子軍有大人管著。”


  就在大家爭吵的時候,發生了一次小地震,房屋開始發出隆隆聲。“快到海灘去。”有人喊道。於是所有人都衝出門向海邊跑去。然後又有人喊道,上一次地震引發了海嘯。於是大家又轉過身往回跑。“優柔寡斷、意見衝突、自然災害,這些都預示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斯卡利後來說。


  不同產品團隊之間的競爭是很殘酷的,但是也有開心的一麵,比如海盜旗引發的那場鬧劇。喬布斯自誇他的Mac小組一周工作90個小時,黛比·科爾曼還製作了許多連帽運動衫,上麵炫耀地印著:“我愛每周工作90小時!”這促使莉薩團隊製作了一些襯衫進行回應,上麵印著:“一周工作70小時,但產品已麵市。”Apple II團隊雖然乏味枯燥,但贏利卻不少,於是他們寫道:“一周工作60小時——賺錢養活莉薩和Mac。”喬布斯輕蔑地將Apple II團隊的人稱為“克萊茲代爾馬”(Clydesdales,一種拉重物的馬),但是他心裏明白一個令人痛心的事實:真正拉動蘋果這輛馬車的也隻有這些馱馬。


  一個周六的早晨,喬布斯邀請斯卡利和他的妻子利茲(Leezy)來家中共進早餐。他和當時的女友巴巴拉·亞辛斯基住在洛斯加托斯一棟漂亮而尋常的都鐸建築風格的房子裏,亞辛斯基,是個聰慧、矜持的美麗女子。利茲帶了一個平底鍋來,做了素食煎蛋卷(喬布斯當時已經慢慢脫離了嚴格的素食主義)。“很抱歉,房子裏的家具不多,”喬布斯道歉說,“我還沒抽出時間來買家具。”他一直以來就有這樣一個癖好:對工藝有著嚴格的標準,而且崇尚斯巴達式的簡樸,這讓他不願意購買任何他不喜歡的家具。他有一盞蒂芙尼台燈、一張年代久遠的餐桌和一台連接著索尼特麗瓏電視的激光影碟機,但是房內沒有沙發和椅子,取而代之的是泡沫塑料製成的墊子。斯卡利微微一笑,誤以為那跟他職業生涯早期“在淩亂的紐約城公寓裏瘋狂的、斯巴達式的生活”相似。


  喬布斯向斯卡利坦言,他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會死去,因此他需要盡快取得成就,在矽穀的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我們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都很短,”那天早上圍坐在桌旁的時候,喬布斯告訴斯卡利,“我們或許隻有機會做幾件真正偉大的事情,並把它們做好。我們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覺必須趁著自己年輕,多取得一些成就。”


  在他們建立友情的最初幾個月裏,喬布斯和斯卡利每天都會聊很多次。“史蒂夫和我成了知己,就像永遠的伴侶一樣。”斯卡利說道,“我們通常隻說半句話或半個短語就夠了。”喬布斯不斷討好斯卡利。他每次造訪斯卡利,跟他探討一些問題時都會說:“你是唯一能理解的人。”他們反複告訴對方在一起共同工作是多麽快樂,事實上他們這些話說得太多了,多得甚至令人擔心。一有機會,斯卡利就會尋找自己和喬布斯的相似之處並指出來:


  我們誌趣相投,因此能夠說出對方沒說完的話。史蒂夫會在淩晨兩點鍾打電話叫醒我,跟我聊他突然想到的一個點子。“嗨!是我。”他會這樣對一個迷迷糊糊拿起電話的人說。他毫無惡意,隻是完全沒有意識到當時是幾點。很奇怪,我以前在百事的時候也幹過這種事。史蒂夫會把他第二天早上要做的一個演示拆得七零八落,刪除一些幻燈片和文字。而我早年在百事的時候也這麽做過,試著將公眾演講變成一個重要的管理工具。身為一名年輕的主管,我那時總是急不可耐地要把事情做完,並且常常覺得要是自己來做肯定比別人做得更好。史蒂夫同樣如此。有時候我感覺自己在看一部電影,而史蒂夫在片中扮演的就是我。我們倆異乎尋常地相似,這推動著我們之間那種令人驚歎的合作關係不斷發展。


  這是一種自我欺騙,遲早會釀成災禍。喬布斯很早就察覺到了這點。“我們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都不同。”喬布斯說,“他來了幾個月之後,我就開始認識到這點。他學東西並不快,而他想提拔的人往往都是些笨蛋。”


  然而喬布斯知道,他可以加深斯卡利心中認為他倆很相似的想法,以此來操縱斯卡利。而他對斯卡利操縱得越多,就越是看不起斯卡利。Mac團隊裏一些精明的旁觀者,比如喬安娜·霍夫曼,很快就意識到正在發生的狀況,並預料到這種局麵會使喬布斯和斯卡利之間本就不可避免的破裂來得更猛。“史蒂夫讓斯卡利覺得自己很傑出,”她說,“斯卡利之前從沒這樣覺得,他被衝昏了頭腦,因為史蒂夫把許多他並沒有的特點都加在了他身上。這樣史蒂夫就把斯卡利搞得暈頭轉向,讓斯卡利對他更加著迷。然而當斯卡利並不符合所有這些評價的事實變得越來越明顯時,史蒂夫的現實扭曲力場已經為事件的爆發埋下了隱患。”


  斯卡利的熱情最後也冷卻下來。他正試圖管理一家功能紊亂的公司,而他的管理存在一個弱點,那就是他總想取悅別人,而這個問題在喬布斯身上並不存在。簡單地說,斯卡利是個很有禮貌的人,而喬布斯不是。因此,當他看見喬布斯粗魯地對待自己的同事的時候,他會有些畏縮。“我們晚上11點會去Mac項目的辦公樓,”他回憶說,“他們會把代碼拿給他看。有時候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拿過來就立刻扔回給他們。我就問他,你怎麽這樣就把人家否定了?他會說,‘我知道他們能做得更好。’”斯卡利試著教導他。“你得學會控製情緒。”有一次他對喬布斯說。喬布斯表示同意,但是他天生就無法過濾自己的情緒。


  斯卡利開始相信,喬布斯善變的個性和對人飄忽不定的態度深深根植於他的心理構成中,或許這反映出他性格裏有輕微的兩極化。喬布斯的情緒波動很大。他有時候欣喜若狂,有時候又低沉沮喪。有時候他會沒有任何征兆地開始嚴厲斥責別人,斯卡利就得讓他平靜下來。“20分鍾以後,我會接到另一個電話,讓我過去,因為史蒂夫又在發脾氣了。”他說道。


  他們第一次產生重大分歧是在給Mac電腦定價時。按照最初的設想,Mac的售價將是1 000美元,但由於喬布斯對設計進行了更改,成本提高了,於是計劃售價又被調整為1 995美元。然而,當喬布斯和斯卡利開始為盛大的發布和營銷工作製訂計劃時,斯卡利認為他們需要將售價再提高500美元。對於斯卡利來說,營銷成本就像其他任何生產成本一樣需要計入售價。喬布斯憤然拒絕了。“這會破壞我們所有的理念,”他說道,“我想讓它成為一次革命,而不是努力榨取利潤。”斯卡利說這是個很簡單的選擇:他可以保持1 995美元的售價,也可以拿營銷預算去舉辦一場盛大的產品發布會,但二者隻能選其一。


  “有個壞消息,”喬布斯告訴赫茨菲爾德和其他工程師,“斯卡利堅持要求我們將Mac的定價從1 995美元上調至2 495美元。”果不其然,工程師們大為震驚。赫茨菲爾德指出,Mac是為像他們自己這樣的人設計的,定價過高將會“違背”他們的立場。於是喬布斯向他們承諾:“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但最後還是斯卡利獲勝了。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25年,但當喬布斯回憶起當時的決定時,他依然非常氣憤。“這是Mac銷量下滑的主要原因,然後微軟才得以占領市場。”他說道。這個決定讓他感到他正在失去對自己的產品和公司的掌控,而這就如同把猛虎逼入角落一樣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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