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
黎晚晴聽出楚泱話外之意, 眼神微滯, 她不禁為自己的口無遮攔而深深懊惱。好想呼自己一巴掌, 好好吃飯不行嗎？幹嘛非要扯出薛錚。
她細細想了想，方覺如今問題實在棘手，不僅僅是得罪了楚泱這麽簡單, 她還得處理黎天譽這個渣滓的事。
她不想和黎天譽有任何瓜葛, 甚至希望這個渣滓受到應有懲罰。然而畢竟頂了原主這副身體，兩人間便有著“姐弟”這一層表麵關係。在楚泱的認知中，她作為長姐，便該處處維護胞弟才對。倘若她置身事外, 定會惹楚泱生疑。
黎晚晴眉心悄然皺起, 頓時無措。沉默良久，她才將目光看向相對而坐的楚泱, 輕輕解釋道：“薛錚曾於我有救命之恩，我送些賀禮給她，尚在情理之中吧。陛下難道要讓我做無情無義之人嗎？”
黎晚晴的解釋在楚泱聽來，更覺厭煩, 女皇眸光一顫，眼神清冷如一道寒光, 麵色灰敗, 毫無任何感□□彩。
“你幾次三番替薛錚說好話，怎會無情無義呢, 朕覺得你有情有義的很！”楚泱耐著性子, 一字一頓道, “朕當年在黎國便聽聞，這薛錚對你情深意重，朕看你亦如此。”
“不如，朕就做個順水人情，給你們二人賜婚如何？反正我楚國民風開放，女女間婚配亦再正常不過了。”
她聲音漸漸變得沙啞，仿佛被冬日時節的寒風裹過一般。
頓時，黎晚晴麵頰僵顫。再不敢與楚泱平坐，站起身，猛然搖頭拒絕：“陛下，不可。我和薛錚之間隻有主仆之義，絕無其它情感。”
“哦？”楚泱沉寂的眼眸中微微起了一道漣漪，“此話當真？”
黎晚晴目光真誠，語速極快：“真的。”
為了讓楚泱徹底打消掉賜婚念頭，黎晚晴隻好將所有事情如實以告：“雖然薛錚確實對我有幾分愛慕之心，可我對她絕無此意，不忍耽擱她。因此好幾天前，便同她說了我的想法。”
楚泱還以為她們是兩情相悅，弄了半天，原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女皇灰敗的臉龐生起了一抹色彩，目光明亮，整個人看上去比之前多了好幾倍精神。
“原來如此啊。”她輕輕一笑，聲音不再似之前那般沙啞凜冽，添了兩分溫柔，“看來朕是會錯意了，險些弄巧成拙。”
在這短暫片刻內，楚泱的心情可謂是跌宕起伏。她心中覺得極其懊悔，若是早些了解事情真相，而不是妄自瞎猜測，又何需生這麽多天的悶氣呢？
楚泱見黎晚晴一副無比慌張的模樣，柔聲安撫道：“不必驚慌，這件事情說出來便好了。既然你無意，朕竟然不會強點鴛鴦譜。快坐吧，你今日如此饑腸轆轆，應當多吃些才對。”
她主動往裏黎晚晴的碗中夾菜，所有的悶氣全煙消雲散，就連黎天譽的事也被拋諸腦後了。
黎晚晴一臉茫然，楚泱的脾氣也變得太快了吧。古人說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猜不得，果然半點也不假。她帶著複雜而好奇的心情，重新坐下。
當然心情複雜歸心情複雜，她也算是明白一個道理。楚泱真正忌憚的人是薛薛錚，隻有每次提到薛錚時，這位女皇才會心情不爽。
薛錚心性純良，是可堪重用的大材。她不想讓如此賢良之臣，日日活在被帝王王猜忌的日子中。見楚泱此刻心情不錯，她鬥膽想為薛錚美言幾句。
黎晚晴沒再動筷子，她深深看著楚泱：“陛下……”
聽到這一聲叫喚後，楚泱給黎晚晴夾菜的筷子忽然一頓，她抬起眼眸，目光與對方平視，桃花眼中徐徐綻放出笑意。
“怎麽了？”
“我……”黎晚晴鼓足勇氣，“我有些心裏話想對你說。”
“你說什麽，朕都聽著。”楚泱輕聲道，“不過，朕覺得你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要是你覺得沒說出來，一直憋在心裏怪難受，那便說吧。”
黎晚晴很有自知之明：“陛下，我知道也許我的這番話會讓你惱怒，但是我還是要說。”
楚泱饒有興味道：“看你一臉嚴肅的樣子，朕對你想說的話十分好奇啊。”
她今日心情甚好，心中晴朗萬分：“隻要你說的話並不過分，朕不會惱怒。”
黎晚晴問：“那要是我說的話很過分呢？”
楚泱愣了片刻，然後笑道：“隻要你沒說侮辱朕的話，朕一律恕你無罪。”
“真的？”黎晚晴意外道，眼睛一亮。
楚泱點頭：“君無戲言。”
“我想說的是關於薛錚之事。薛錚武功高強，作戰能力強，對黎國忠心耿耿，她本不會歸降。可由於我，她丟棄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精神。縱然她歸降，陛下對薛錚也依舊忌憚。生怕她有一天率領軍隊討伐您，找您報仇雪恨。”
黎晚晴隻說對了其中小部分原因。楚泱對薛錚頗有意見，並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出身，更多原因是怕薛錚搶了她的心上人。
不過呢，方才黎晚晴已經明確表態過，薛錚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所以，此刻楚泱對薛將軍的討厭之情並不強烈。再一次從黎晚晴口中聽到關於薛錚的事後，她也沒露出惱怒表情，相反很是鎮定自若、雲淡風輕。
楚泱平靜道：“你繼續往下說。”
“薛錚是個能力出眾的人，她不應該屈才。陛下該讓她上戰場，保家衛國，如此才能發揮出她的才華。”
“薛錚不會有異心的。”黎晚晴信誓旦旦道，“她從前所做種種，不過是為了還我自由。隻要我同她好好交談，相信她會全心全力為陛下效勞的。”
拋卻所有外在因素，單從能力上來考慮，薛錚的才華確實遠勝現在楚國的各位將軍。
楚泱陷入深思熟慮中，黎晚晴說的話不無道理。
如今漠北地區的那些蠻夷之輩甚為囂張，時不時挑起邊境戰火。作為一個有雄心壯誌的君王，她自然迫不及待想平定漠北之亂，早日還楚國北境安寧。而當此之際，必須要重用武將。
隻可惜，聖祖皇帝當年原是武將，正是靠兵變才奪得楚氏江山。所以，聖祖皇帝極其忌憚武將，楚國重文輕武的傳統便世世代代承襲下來了。即便是有那種能征善戰的武將，他們也逃不過不受重用的結局。
到了楚泱祖父這代，朝廷中根本就無強硬的軍隊，甚至更找不到可堪大用的將帥之才。勉強出現了像曹寬這樣的猛將，可惜，曹老將軍已駕鶴西去。
此消彼長，邊境的許多蠻夷小國一直過著遊牧式的生活，極其注重戰鬥，這些年來一直在暗自發展軍事力量。楚國式微，他們便紛紛囂張起來。
楚泱雖有雄才大略，繼位不過短短幾年，雖大刀闊斧改革內政，可並沒有緩解朝廷北境地區所受到的威脅。所以對於如此狀況的楚國來說，薛錚的作用尤為重要。否則的話，曹寬臨終之前也便不會力保薛錚了。
楚泱將這些零零碎碎的脈絡在腦海中搭建了一遍，她鄭重道：“言之有理，朕會好好考慮的。你還有其它話要說麽？若是沒有，就快些吃飯。”
“近日，天氣漸漸轉熱，多喝些蓮子湯好清熱去火。”楚泱眼角中露出罕見的溫柔，她用勺子將湯舀出來，盛放在白瓷小碗中，“用膳前，先喝些湯吧。”
之前因為惱怒，她都忘記這茬事了。
黎晚晴覺得自己說了這麽多關於薛錚之事，楚泱毫不生氣，這對她而言經是莫大的榮幸。倘若女皇再給她舀湯，她真覺得受寵若驚。
這應該是楚泱當皇帝以來，第一次這般伺候人吧。
“陛下，我自己來吧。”黎晚晴惶恐，忙不及迭站起來。
“怎麽又站起來了，朕命你快坐下。”
黎晚晴惴惴不安坐下，猶豫道：“該是我伺候您才對，我怎麽敢當得起陛下的伺候。”
楚泱笑笑，聲音溫柔：“朕樂意伺候。你再如此顧忌，湯都要涼了。”
黎晚晴終於定下心神來喝湯。喝完之後，便開始用膳。
楚泱沒動筷子，以手托腮，在聚精會神觀看黎晚晴。
“陛下……”黎晚晴察覺到楚泱灼灼的目光，十分不習慣，她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想起上次黎晚晴用膳時的模樣，再看看如今桌上的飯菜，楚泱微微皺眉，關心問：“吃飽了？是不是今日飯菜不合口味，朕讓禦膳房重做吧。”
黎晚晴搖搖頭：“不是不合口味，隻是我不太習慣……”
楚泱追問：“不習慣什麽？”
見黎晚晴欲言又止的模樣，楚泱又補充著，“在朕麵前不必顧忌，有話直說。”
黎晚晴緩緩道，聲音很輕很輕：“我不習慣，您一直看著我。”
楚泱雖然挺想觀看心愛之人的一舉一動，可還是放棄了自己的愛好，“朕不看你，你安心用膳便是。”
女皇垂下眼眸，嘴唇悄悄彎起。雖然明麵上答應得好好的，可目光卻偷偷往黎晚晴那邊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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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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