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見小蓮
六年光陰如梭，轉眼間匆匆間過去，陳府多年來平靜的日子，最終被一個“混世魔王”打破。
曾經尚在繈褓的嬰兒已經長大，陳昇這個被陳家長輩寄予厚望的苗子確實是天資聰穎，隻是在比各個陳家的旁支子弟都要優秀的同時，也比他們更頑劣一些.……
爬樹抓蟬、下河摸魚、彈弓打鳥，陳昇每次回家都是髒兮兮的，沒有一點大家族公子的風範。
按理說這是不被陳家允許的，但陳昇是陳家主係的獨苗，家裏威嚴最甚的陳老夫人對他溺愛的很，注意著他安全的情況下，也由著陳昇去了。
日子就這麽毫無波瀾的過著，直到七歲這一年的夏天，陳昇才迎來了一個，對他後世意義非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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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今天陳家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陳昇正靠在樹幹旁納涼，吃著手裏的西瓜，看著兩個衣裝樸素的人帶著一個小女孩跟陳管家進了大廳。
女孩一直低著頭，頭發有點長，沒看清那女孩的長相，倒是看清了兩個大人的臉。
男的忠厚木訥，牽著女孩的手沉默不語，女的麵容普通，眼睛一直滴溜溜轉，似是藏著許多心機，和陳管家說話攀談的也是這個女人。
不知道是來做什麽的。
過了一會兒，一個家丁出了客廳喊陳昇：
“小少爺，陳管家喊您去大廳一趟。”
肯定是和那三個人有關的。
等陳昇到大廳的時候，不隻是陳管家，連老夫人也出乎意料的坐在裏麵，他心下好奇，先是對老夫人拘了一個禮後，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將目光看向了正中央的那三個陌生人。
中年婦女在看到陳昇後，眼睛又亮了幾分，說的更起勁了：“這女孩子說起來也是可憐啊……”
說著，從男人手裏搶過女孩的小手，女孩稍稍掙紮了一下，但還是被女人攥在了手裏。
“這孩子叫小蓮，是隔壁王家嫂子的女兒，身世絕對的清白，而且這小蓮也是我們從小看著長大的，乖乖巧巧，先不說長得俊，這做事啊，是又利落又聽話，咱鄰裏哪個不誇咱小蓮的好呀。”
女人口若懸河的說道，似是推銷商品一般的介紹身邊的女孩。
這種語氣，讓陳昇說不上來的討厭。
女人說到這裏，話鋒忽然一轉：
“隻是可惜了，王大哥他們上星期趕集，路遇劫匪都死了，最終鬧了個人財兩空，心狠的隻剩下這小可憐孤苦伶仃，要不是我們家接濟她，隻怕是餓也要餓死了。”
“我們也是真心喜歡這個小丫頭，恨不得當自家女孩來養，隻是咱家也撐不了太久，家裏還有一個混小子要供，再也養不起另一個孩子了。”
“唉，你說這老天怎麽就這麽狠心呢，王大哥他們與人和善，家風也好，怎麽就橫遭此劫了呢？真是蒼天無眼。”
說到情深之處，女人還假模假樣的擦了擦眼淚。
說到這裏，連陳昇都明白，這家人是來賣丫鬟的了。
這種事情陳昇也聽下人們說過，窮人家負擔不起孩子後，一般都會把孩子賣到有錢人家裏當仆人，然後簽一張賣身契，一旦簽下契後，這個孩子此生都是有錢人家的仆人了。
如果運氣好，家裏人有錢了或者這孩子後來賺了錢，就可以來贖身。
不過贖身是一回事，主要是看主人家，要是主人家不肯放，那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想到此處，陳昇便看向了女孩，在外麵的時候陳昇沒看到，現在距離一近，看得清了。
女孩皮膚白皙，兩隻大眼睛明亮極了，隻是現在很不安，眼神怯怯的。
好漂亮啊。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已經有了分辨醜美的能力，陳昇一看就意識到，她真的好漂亮，就像是一隻精致的小奶貓兒一樣。
女孩似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看她，按照她軟弱的性格，這種時候隻會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沙子裏，假裝沒感覺到，此刻卻不知怎麽回事，偏偏鬼使神差的一轉頭，正巧對上了陳昇的眼睛。
陳昇友好的對她笑了笑。
就在這一刹那間，女孩慌忙把頭一撇，空著的右手開始不斷的搓揉衣擺，看起來更緊張了。
中年女人覺得這情也煽的差不多了，便直入正題：“這不是聽說陳府在招丫鬟了嗎，所以尋思著帶她來看看。如果招上了，也好有錢給她那死去的爹娘弄個體麵些的墳墓，如果沒招上，那也隻能怪這丫頭福薄，沒那好運道。”
說著，女人又抬手擦著眼睛，隻是這次她偷偷的從指縫裏看老夫人的神情。
老夫人沒有馬上說什麽，她抬頭看向陳管家，陳管家點了點頭，示意女孩家世清白，品格端正，沒有問題。
老夫人這才笑著對陳昇說道：“昇兒，你看這小姑娘怎麽樣，想不想給你當個伴？”
陳昇點了點頭，應道：“想！”
自記事起，陳昇身邊都是比他年齡大的人，所以他一直想要找個年紀相仿的玩伴，而且最好是能比他年齡小的，這樣才能激發保護欲。
老夫人於是衝著陳管家點了點頭，陳管家得到訊息後笑著說道：“既然這樣，那小蓮先留下，你們二位請隨我來取錢吧。”
女人聞言也不裝了，立刻喜滋滋地鬆開了小蓮的手，樂顛顛的跟著陳管家走了出去。
男人眼神複雜的摸了摸女孩的頭，看著女孩仰頭盯著自己的明亮美眸，一時間百感交集。
不過最後男人沒有再多說什麽，跟著前麵的兩人走了，獨留小蓮在原地不安的搓著衣擺，不知所措。
房間裏隻剩下了三個人。
老夫人慈祥的說道：“昇兒，要記得好好照顧你的小夥伴。”
“知道了，奶奶。”
陳昇向祖母作了個保證，也不知道避諱，直接拉起小蓮的手，跑出了客廳。
小蓮猝不及防被拉住了小手，下意識驚呼一聲。
除了小小的叫了一聲之外，她再也沒露出多餘的表情，認命般的任由陳昇牽著自己。
她已經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已經不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麵前的少年了。
他開心她就會活的好，他不開心她就會活的糟，最簡單的道理，領她來的女人事先就跟她說明白了，所以必須要討好少年……
呆呆的瞧著前麵小跑的少年，瞧著他的長發在夏風中飛揚，小蓮覺得他的手心熱熱的。
確切的說是暖暖的，像是被包在了還帶有餘溫的棉布裏，那種淡淡的安心，讓人舒服的想睡一覺。
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小蓮抿了抿嘴，一種奇怪的感覺頓升，連帶著心也忽然變得癢酥酥了。
小蓮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不知道為什麽會對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少爺抱有好感，她現在隻是覺得，好像以後聽他的話也是不錯的，至少，她也有人陪著了。
兩人一路跑著，東拐西轉，終於，前麵的少年停下來了。
陳昇將輕喘著氣的小蓮拉到了一塊石頭上，帶她一起坐下，他伸出右手，指著前方說道：“小蓮你看。”
小蓮抬起頭，看到了前麵的湖。
此時已經是日落西山，夕陽下，湖中已經泛起了粼粼的波光，橙色的光紋在上麵不斷閃爍，交織，和天邊露著夕陽餘韻的彩雲交相輝映。
好美。
小蓮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色，被震撼住了。
“每次不開心了，我就會來這裏坐。”
陳昇笑了笑，瞧著小蓮出神的模樣，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了摸小蓮的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想摸她的頭，可能隻是單純的認為，這樣會讓她的心情好一些吧。
“我看到了小蓮的不開心，所以帶你來這裏，希望你能夠開心起來。”
陳昇一邊揉著小蓮的頭，一邊說道：“苦難最後都會過去的，以後有少爺陪著小蓮，小蓮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微風卷著陳昇的話語和笑聲，悠悠的飄著，雖然有些稚嫩，卻引起了小蓮的共鳴，她便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抱著膝蓋“嗚嗚嗚”哭了出來。
直到幾分鍾前她依然有著對未來的迷茫和惴惴不安，時時刻刻都是小心翼翼和膽戰心驚，她已經獨自承擔了太多，已經快承受不住了。
父母的離世、未知的未來和陌生的人群，這三種情況對成年人來說也是不小的挑戰，就更別說小蓮這個六歲大的孩子。
這幾天，她都麵臨著如山的壓力，而越是陷入泥沼的人，就越是想要別人的幫助，哪怕隻是一點點的鼓勵和安慰，那對於身處絕境的她，也是足夠多的拯救了。
所以說，陳昇歪打正著。
見小蓮的如此傷心，陳昇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小蓮則摟著陳昇的腰，似是有了依仗一樣，哭的越發大聲了。
將這幾天的不安，彷徨，絕望都盡數發泄了出來。
陳昇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小蓮乖，小蓮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少爺會一直陪在小蓮身邊的，乖。”
少年頑劣的性子不再，麵對著妹妹一般的少女，少年自覺的擔任起了哥哥的角色。
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少爺.……”
這是小蓮頭一次開口說話，聲音糯糯的，能讓人激起保護欲。
不過讓陳昇意外的，是她接下來所說的話：
“以後少爺有什麽想要小蓮做的，盡管吩咐小蓮好了，不管是打掃房子，還是做菜，小蓮都會的.……”
很明顯，小蓮並不想自己單純的被庇護，她也想為少年獻上自己的一份努力，可她沒什麽東西能拿的出手，所以隻能做些“幫少爺打掃一下房間，幫少爺做做菜”之類的小事。
不過話說到這，小蓮又有些害怕。
因為在偌大的陳府裏，小蓮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是做的最好的那個，那麽這就意味著，自己的要求似乎很容易被拒絕.……
“是嗎？”
出乎意料的，在分開了擁抱後，陳昇並沒有否認她，而是笑道：
“小蓮可真厲害，這麽小就會做這麽多事了，那以後這些事情可都要勞煩小蓮了哦。”
少爺真的答應了，而且他還在誇小蓮……
“恩！”
小蓮驚喜的應道，連帶著臉上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抿出了一對可愛的酒窩。
本以為陳昇會瞧不上自己這點微不足道的能力，意外的是，陳昇似乎很需要她，並且還把這些任務鄭重其事的托付給了她……
這下，一種被認可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了，這令卑微的小蓮覺得，自己不再是以前那個可有可無的拖油瓶了。
因為她正在被需要，她正在被賦予新的人生意義……
於是心裏熱乎乎的，小蓮凝望著陳昇燦爛的笑容，一時間漸漸紅了俏臉，對著他羞澀一笑。
她心裏便開始想：
既然少爺這麽信任小蓮，那隻要能讓他開心，讓小蓮做什麽都可以呀！
隻要誰對她好，小蓮就對誰百倍的好，少女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個人。
看來之前對少爺的好感是正確的，少爺真是個溫柔的人，好想親近他.……
在這種念頭的驅使下，小蓮悄悄的拉了拉陳昇的衣服，接著在他略帶詫異的目光下，少女用小手輕輕握住了他的四個指尖。
她不敢全握，隻敢握他這麽一點地方，生怕引起他的反感。
隻不過這些擔憂顯然是多餘的，陳昇在愣了一會兒之後，便笑著反握住了她的整隻小手。
少爺的手掌依舊暖暖的，似乎有著用不完的溫暖。
小蓮望著前方泛起光亮的湖，眼底也逐漸有了一絲光亮。
好想這麽一直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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