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聯姻
三年的時間飛逝，不知不覺間十七歲的年關來臨。
這期間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很多，大家都按著原來的生活軌跡活著，沒有生起很大的波瀾。
陳飛還是依然的貪吃，陳裏還是依然的話癆，陳昇還是依然的忙碌，小蓮還是依然的想著陳昇。
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波瀾壯闊的大起大落隻是小概率事件，平平淡淡才是它該有的主旋律。
隻是非說有什麽特別的，那也得說是陳昇的初次經營嚐試。
經過近四年的學習打磨，陳昇也迎來了他的首次試手。
陳昇雖說桀驁，但與掌櫃們的相處還是很融洽的，大家都喜歡這個天資聰穎又很有拚勁的年輕人，所以當陳昇提出這個建議後，他們沒有覺得其不自量力，反而一起討論，為陳昇選擇最佳的試煉地點。
真的欣賞也好，隻是為了投資刷好感度也罷，至少大家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對於這點，陳昇自然也清楚，所以他也在摩拳擦掌，希望這次首秀可以做的好，至少不要讓大家和自己失望。
最後地點定在了長祁。
長祁因為地理位置偏僻的緣故，在江南一帶算不得發達，卻也算不上落後，中規中矩，而且沒有陳家的商業勢力（其實是陳家看不上這塊地方，感覺長祁像是雞肋般的存在），正適合陳昇這樣的新手。
成功了就成功了，失敗了也就失敗了，不會有很大的損失，剛剛正好。
少年人意氣風發，熱血沸騰，擼起袖子誓要幹出一個好成績，來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能力。
對於陳昇這個外來戶的插足，長祁本地的勢力自然是不幹的。長祁這麽小的地方，蛋糕總共也就這麽大，資源市場已經飽和了，再多出一個人，那就要憑空被分去一部分利益，憑什麽啊？
於是長祁的商人一合計，決定要給這小子一個慘痛的教訓。他們施用巧計，先麻痹陳昇的神經，然後一步步引誘他進入陷阱，最後一收網，陳昇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甕中之鱉。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大勢已去，帶來的資金已然打了水漂，隻得灰溜溜的走了。
事後，那些商人打聽了，發現原來是蘇都陳家的少爺，名字叫陳來晞，隻是個十六歲大的小子，怪不得跟個愣頭青似的。
眾人私底下紛紛嘲弄：“陳來晞，陳來稀，說的倒也正確，就是來稀釋自家財富的，哈哈！”
一時間竟成了笑談。
這些冷嘲熱諷傳到了陳昇的耳朵裏，頓時氣的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自閉了好幾天才緩過來。
也難怪，對於心性極高的陳昇來說，這種“事後鞭屍”的行為，反而在失敗這件事之上，當真是令人痛恨徹骨。
他在給小蓮的信中寫道：“這次的事情令我徹夜難眠，每一個夜晚，那些惡意的笑臉都會出現在我的夢裏，妄圖消磨瓦解我的精神，前幾天我也確實著了道，日日夜夜萎靡不振，但後麵的我緩過來了，相通了，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些不能殺死我的，最後都會讓我更加強大。”
“我還是我，我還是那個驕傲的陳來晞。”
這次的信一反常態的如實報了憂，人稱也從“少爺”的自稱換作了“我”，但在最後也昂揚了愈發熱烈的鬥誌。
小蓮看到信的前麵時，倏而便紅了眼眶，對陳昇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要不是相距甚遠，她一定會去好好安慰少爺的。
小丫頭就是這樣，說的極端點，就是太過溺愛陳昇了，不忍心看他受到一絲絲的傷害，便是他遭遇的一點點小挫折，小丫頭的心就像受到了煎熬一般。
不過，在看到信的後麵，陳來晞重新振作的現狀，小丫頭又不由自主的萌生了崇拜的心情。
確實，這時候的陳來晞已然魅力拉滿，都說自信的男人最帥，但失敗後鬥誌再立的男人更能令人沉淪其中，更何況一直是充當陳來晞小迷妹的小蓮。
所以，小蓮捎過去的信中，大多是對陳昇的勉勵和崇拜，小丫頭寫不出什麽華麗的辭藻，但勝在感情真實，能夠讓陳昇在她的身上，收獲到滿滿的成就感。
這或許就是男人與生俱來的征服感了——
男人總是期望在喜歡的女人身上看到這種類似於仰視的愛慕，這會讓他們有一種意氣風發的自信感，而獲得小蓮的崇拜顯然是陳昇意料之外的事，但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的好極了，陳昇甚至覺得，他似乎更喜歡這個憨憨的小丫頭了。
小丫頭的事情隻是一個小插曲，或者說是意外之喜，但就算沒有小蓮，長祁之行也注定會成為陳昇難忘的回憶。
於是自那以後，陳昇更加瘋狂了，他不管做了什麽生意，都會找來那些老掌櫃，纏著他們找出自己的缺點，然後改正，然後接著找，接著改，直到讓他自己滿意為止。
其實掌櫃們對此次長祁失利的反應不大，哪個人沒有經曆過失敗？而且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失敗是更優於成功的結果。
隻不過也是因人而異，有些人會一蹶不振，而有些人卻會浴火重生，很顯然陳昇就是屬於後者。
真實情況也確實如此，知恥而後勇的陳昇迸發出的衝勁無疑是可怕的，連掌櫃們也暗自咋舌，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他們私下交流過，談過陳昇會因此奮起，但沒想到會起的這麽猛，而且完全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這引起了他們的擔憂，因為以前的陳賢勤就是這樣倒下去的。
所以同陳昇關係比較近的於掌櫃去勸陳昇，讓他不要這麽拚命，適度的勞逸結合才是正道，陳昇卻說：
“我如今唯一占優勢的就是這年輕的身體，既然在經驗和時間上比不過你們，那我就隻能在效率上爭過你們。”
少年說完，便又低下頭開始對起賬簿，房間裏重新響起劈裏啪啦的打算盤聲。
看著伏在桌案上的陳昇，於成輝沉默了，隨後隻得長歎一口氣離開。
陳來晞既然已經有了主意，便不是他人可以左右得了的，唯二能勸的了的兩個人都在蘇都的陳家，鞭長莫及。
當然，努力也不是沒有回報，憑著優秀的外因內在，陳昇漸漸開始嶄露頭角，知名度也開始逐漸擴大，圈子裏的人也知道陳家出了這麽個人，雖然年輕，但已經成功進入了他們的視野，令他們不得不重新權衡甚至於調整已有的方案。
並不是說以陳來晞的能力，已經足夠撼動整個江南的商業圈，他還沒有這個本事，但可以承認的是，他的崛起讓眾人又多了一個選擇。
……
最近，陳昇替陳家打通了茶葉的通道。
在這次博弈中，陳昇以膽大、心細的姿態重新出現在人們麵前，商人們都對他一整套的組合拳嘖嘖稱奇，不得不說，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如果沒有人在背後出謀劃策，那麽陳昇的表現算得上亮眼了。
接下來的事情，陳昇便不再幹預，又恰好到了新年元旦，他也要給自己放個假，便放手讓底下的人去做了，而他自己則日夜兼程的趕回了蘇都。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在外麵呆久了，就會不可避免地想家，所以雖然陳昇忙，但每年的除夕也都會按時回家，去看一看心心念念的人。
“少爺！”
聽來聽去，果然隻有小蓮清脆的聲音最好聽。
小蓮乳燕歸巢般的投進了陳昇的懷中，仰起頭嬌憨的笑道：“少爺回來啦，小蓮好想少爺呀。”
說著，她用臉輕輕蹭了蹭陳昇的胸膛，過了一會兒驚訝的抬起頭：“咦，少爺今年長高好多啊！”
陳昇這個年紀正好在長身體，今年確實躥高了很多，已經比小蓮高出了整整一個頭，連帶著清秀的麵容也變得更加俊朗迷人。
小蓮美眸裏似乎正冒著閃亮的星星，踮起腳尖想和他持平，卻發現自己頂多隻能到陳昇的鼻尖，於是便環抱著他的腰，眉眼彎彎，“嘿嘿嘿”的朝他憨笑，似乎陳昇長高了，她才是最開心的。
發現情郎成長過程中變化的小細節，對小蓮來說，著實是一件快樂的小幸福。
陳昇被她的嬌憨所感染，於是低頭看著那雙帶著喜意的杏眼，隨後俯下身子在小蓮耳旁哈著熱氣：
“小蓮今年也長大了不少噢。”
這次回來以後，來自小丫頭的壓迫感更加強烈了。
換做是以前的陳昇，這話是萬萬說不出來的，可奈何抱的次數多了，再加上又是許久未見，這才讓他膽大包天。
陳昇有趣的看著懷中人的耳根和脖子變得通紅，像是染上了一層紅胭脂一般，卻也沒看到她掙脫懷抱，女孩隻是將頭埋在陳昇的衣服裏，憨憨的笑著，似乎並不介意陳昇占便宜。
對於小蓮來講，自己老早就是少爺的人了，就算少爺對自己做些更過分的事，她也根本不會拒絕的……
不過這也隻是小丫頭內心的想象，現實中的陳昇並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他眼神愛憐，隻是單純的擁著小蓮，心中泛起的隻有疼惜。
到了他這個年齡，外麵事情見得多了，現在已經明白老夫人安排小蓮在他身邊的真正用意，或者說是真實身份了——
小蓮是被當作通房丫鬟養著的，而且以後頂天了也隻能做個妾。
這個事實對於陳昇來說有些殘酷，他喜歡小蓮，所以未來願意給她名分，但封建製度卻不會給他機會——妾終究是妾，有名無份。
倘若不顧世俗眼光強娶，最後被輿論壓迫最多的還是小蓮，這個時代就是充滿了對女性的惡意。
當真是進退兩難啊。
所以這次見到小蓮時，他騰升起了無邊的無力感，伴隨著愛惜和心痛，壓的心裏沉沉的。
兩人默默的抱著，誰都沒有說話。
其實小蓮並沒有沉重的心情，但小丫頭心思玲瓏，清晰的感受到了陳昇不知原因的沉默和低落後，便也小心的藏起了心中的歡喜。
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就分開了，到最後陳昇也沒能夠說什麽，小蓮自然也沒問。
等兩人到廳堂時，老夫人已經在飯桌前等著了。
陳昇拉著小蓮的手入座，對麵的老夫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是團圓飯，其實也隻有老夫人、陳昇和小蓮三人罷了，陳昇的母親在陳賢勤逝世後，也鬱鬱而終了。
老夫人看了眼低著頭，正襟危坐的小蓮，說道：“吃飯吧。”
於是三人舉起了筷子。
按照以往的慣例，老夫人問了陳昇些事情，陳昇邊給小蓮夾菜，邊應答如流。
老夫人在的時候，小蓮在餐桌上異常拘謹，就悶頭扒著飯，如果陳昇不給她夾菜，估計這丫頭就光吃飯了。
陳老夫人沒有在意陳昇的舉動，其實小蓮這姑娘老夫人也是喜歡的，乖巧俊俏又聰明伶俐，當時也是老夫人大手一揮，把小蓮留下來的。
隻是就算性格再討喜，終究也是沒有那個命啊。
老夫人緩緩咽下了嘴裏的飯，收回了看小蓮的目光，轉而看向了陳昇：“昇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成家了。奶奶目前中意了幾個姑娘，你覺得哪個好……”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兩個人手上的動作都是一頓。
陳昇最先反應過來，他條件反射的看了一眼頭越埋越低的小蓮，然後兀自強笑著說：“奶奶，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陳家穩定下來，這些旁支末節先緩緩吧。”
陳老太太慈祥的接道：“這怎麽算是小事呢？陳家如今人丁稀薄，最是需要這樣的大事。人家姑娘各個長得端莊賢惠，而且…….”
陳老夫人頓了頓，意味深長的說道：“而且聯姻了，對於我們陳家也是有不少好處的。”
老夫人說完後，桌上寂靜一片，三人同時陷入了沉默。